海明鏡再次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如果是王雲是強烈要求他賠償，甚至威脅將這份錄音公之于眾，借此來威脅他，他都能夠理解。
畢竟現在的王雲是代表胡家出面，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很正常。
但王雲卻是沒這麼說，反而說從他的角度，很不希望海家做出賠償？
海明鏡滿臉古怪，好奇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雲道。
「九層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十六個字，王雲只是說了這十六個字，便不再言語。
海明鏡眉頭緊縮，僅僅片刻，他便是明白王雲話里的含義。
遠大事業那都是從點滴開始積累的，再龐大的家族，要是不注重小節，等待的也是完蛋。
「你這是在暗諷刺我們海家無德嗎？」海明鏡道。
「不是。」王雲道，「我只是告訴你現在胡家的現狀，很多東西不是一朝一夕的。胡家的敗落現在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單單直系就有好幾百人，旁系更是有上萬人。這麼多人，就算族中那些敗家子，二世祖只有十分之一，在洛北市，那名聲也是糟透了。」
「上上下下好幾萬人要養，這麼大一個攤子，想要去維持，想要去饞食，根本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以這麼說，如果他們萬眾一心，那麼誰都沒辦法。」
這話一出口，胡家這邊人一個個都不淡定了。
你也真是敢說，到底是哪邊的啊？
你現在是胡家的負責人，當著眾人的面，說咱們無能就算了，還說我們名聲糟透了。還有你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是在教別人怎麼吞了我們胡家嗎？
海明鏡沒有插嘴，反而看著王雲，人對于未知的東西都是感興趣的，特別是有能力的人。
王雲之前的表現已經證明，最少他是有資格和自己對話的。
「不瞞你說，人心這東西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喜歡，甚至崇拜一個人，可能就是一個小小細節上面的事。海二少，他一時得意，把自己心里的話說了出來，就讓人拿住了把柄，甚至就是失手不小心傷了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王雲繼續道。
「這讓我不由想起了那時候商鞅立木的故事，商鞅變法推出新法令，生怕民眾不信任，放了一根木頭在城牆南門，貼出告示說︰如有人將這根木頭搬到北門就賞十金，所有民眾都不信。直到將賞金提升至五十金，才有一壯士將木頭搬到了北門，商鞅如約賞給了他五十金。」
一群人听得雲里霧里，實在不明白王雲這是在說什麼。
商鞅立木，你打算講啥？說成語故事嗎？
相反，海明鏡瞳孔微縮，深深凝視王雲道。
「你是想說信諾的重要性吧。我承認，和你談話很有意思，如果換個地方，或許我們能夠成為朋友。不過如果你是想要讓我們海家出錢賠償的話，你應該多說一點，說不定我真會被你打動。」
「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王雲看了看手表道，「現在這場會議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我還要去機場辦點事，剩下的時間，海少你自己決定。無論如何，十五分鐘後，這場會議就到此結束。」
海明鏡再次一愣，說實話，今天這場會議，他發愣的次數，比他過去幾年都要多。
實在是，王雲這個明明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年輕人，不喜歡按照常理出牌。
上午他們和胡家吵得天翻地覆，足足三個小時都沒有結果的會議，他出面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
剩下的五分鐘，給自己講個故事，讓自己心甘情願的掏出一筆錢，奉獻給胡家做賠償？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你確定？」海明鏡好奇道？
「我確定。」王雲輕聲開口，隨即對著秘書吩咐道，「給海家兩位客人準備一杯咖啡，對了胡一倩小姐喜歡的是拿鐵，少糖加女乃，我不太喜歡喝咖啡，等會上飛機要休息，給我來一杯普洱吧。」
秘書痴傻的走出會議室，實在是今天的所謂討論實在太詭異了。
上午吵得熱火朝天，恨不得要干仗。
下午換個負責人，現在場面安靜的可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上課呢。
原地，海明鏡想了很多，他總覺得王雲話里的意思不會那麼簡單。
認真將王雲前後所有的話全部想了一遍，眼中陡然閃過一道亮光。
「你其實並不是想說信諾的重要性，而是想要說千金買馬骨的道理。商鞅的那五十金幣，不過是用來證明，只要他的話一出口，就是承諾，就一定會去做！你說的那個賠償，也是為了這個道理吧。」
王雲笑道。
「都說海大少是洛北市年輕一輩最聰慧的，現在看來，果然不一般。我以為我說的已經很委婉了，沒想到還是沒逃過海大少的眼光。」
海明鏡出聲道。
「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不過我不覺得胡家值得我們做出這麼大的投入。畢竟之後的聯姻還需要花費五十億的巨額聘禮。」
王雲心里嘆息。
五十億的聘禮你就別想了，有我在，你們和胡家的聯姻根本不可能成功。
現在他表面上和海明鏡聊天，相談甚歡。
實則也很無奈，他和海家也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那就是李慕婉。
說沒收海明遠的作案工具，他就一定會去做。
至于現在，嚴格來說也是一種妥協。想要海明鏡入套，必要的恭維還是需要的。
「當年那些懷疑商鞅的人，也不覺得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王雲繼續道，「事實證明，只要去嘗試，就是可能。對于商鞅個人而言，五十兩黃金是一筆龐大的數字。可對于日後統一六國的千古一帝來講，五十兩黃金堪比灰塵。海家這麼大的規模，如今是洛北市第一豪門，手上掌握的現金，這個數字我不清楚，但想來肯定極為恐怖。」
「這個數字代表的意義其實海少你比我還清楚，這時候一般的投資根本毫無意義，更多的其實就是賭一個可能。這筆錢對于我來說，你們拔根寒毛都比我大腿粗。但對于海家呢，又算多少？若是這筆錢真的投下去，胡家的人會怎麼想，洛北市的人會怎麼想？現在我就是說的天花亂墜，想來海少你都是不會信的。」
「但有一點，如果發生了不公正的事，第一時間發出聲明道歉，不會推卸責任，勇于為自己的過錯承擔。下一次，出現類似的情況，我個人看來，還是主觀是站在這勇于承擔責任的人身上的。至于海少你怎麼想，我就不太清楚了。」
海明鏡再次沉默了下來，隨後深深的看了王雲一眼，將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即道。
「我先去方便一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