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車內,二人還在爭斗,而落在地上的撥號界面,在滴的一聲後被切斷,整個屏幕都變成了黑色。
十分鐘後,穆千里的體力漸漸不支,對方以體型可以感覺到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年人,手臂上還有結實的肌肉。
一陣纏斗中,他好像總會留勁兒,沒有故意攻擊他的要害,想來是他的老大吩咐要把他安全帶到吧。
可即使如此,穆千里的臉上還是被狠揍了好幾拳,鼻子腫痛,隱約之間可以感覺有血液流出,手肘和膝蓋關節因為拼命掙扎而撞擊在椅子的後背和車壁上,疼的已經開始麻木。
那人越打越覺得不對勁,听到椅子上的人的喘息變得很是微弱,急忙從他跳了下去,拍了拍手。
「媽的,差點弄死了。」
那人氣憤的說了一句,狠狠地用拳頭打在方向盤上,手背迅速變得烏黑一片,他卻不甚在乎,像是習慣了一樣。
這時,車窗外忽然響起一陣汽車飛馳的聲音,在轟的一聲後停在了附近,車燈將黑夜照的明亮,周圍干枯的樹枝都裹了光色,化為混沌夜里掙扎的幾縷明亮。
穆千里躺在後椅上,頭貼著車門,透過縫隙傳來了兩個人的說話聲,其中一個是女聲,很年輕,大約二十歲的樣子。
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渾厚有力,像個青年男子。
他們越靠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哥,你這次做的很棒。」
柳煙煙邊走邊嫌棄的踢開地上堆積擋路的樹枝,搓了搓胳膊,夜里的風,還是有點冷的。
柳乘江見到妹妹冷了,立刻就把外套月兌了下來,給她披了上去。
「阿煙,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你到底和這個穆千里有什麼仇啊,還費了一番力氣打听他的蹤跡,幸虧咱們柳家在b城有分公司,不然哥還真找不到人幫你辦事。」
柳乘江臨到最後一刻,反而後悔了,他一個軍官,要是這綁架人的事情被發現,被處分他不在乎,可這讓他那群正直的軍友該怎麼看他啊
柳乘江是個榆木疙瘩,平常的社交圈子也就是家里和軍隊了,這要是因為不相關的人毀了他在軍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可即使這麼想,柳乘江也是只是稍微擔心了片刻,畢竟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他都會盡可能滿足。
他一直在軍隊待著,陪她的時間太少了,也沒有像別人家哥哥一樣疼愛照顧他,心里總是很愧疚。
見柳乘江退縮,柳煙煙原本好看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哥,你還是我哥嗎,我就這麼一點要求,你都不能答應嗎?」
「是為了穆靈裳?」
柳乘江看到妹妹這與那日熟悉的表情,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他搞不懂,就為了一個男人,要嫉妒仇恨那麼多人,值得嗎?
況且他看得出來,司襄那小子壓根就不喜歡他妹妹,雖然他單身幾十年了也沒個對象,可看人還是看得出來的。
穆靈裳他也見過,確實很美,準確來說,如果他不是柳煙煙的哥哥,也或許會愛上她。
不僅僅是因為美貌。
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她的成人禮
兩年前——
「大小姐,快起床了,都十點了,客人們都到了場地,今天可是您的生日啊,您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張媽媽蹲在穆靈裳的旁邊,撫模著她的父額頭,輕言細語的喚她起床。
她穆家五個管家之一,負責穆靈裳穿衣洗漱打扮的。
年近五十的她看著床上熟睡的微紅稚女敕臉龐,眼中滿是憐愛。
在穆家幾十年,她早就把她當作了孫女。
「唔」
床上被窩里的小人終于發出了輕微的叫聲,隨後就是嗚哩哇啦的模糊話語,讓人听不清是什麼。
不過張媽媽大概明白穆靈裳的意思。
不要我要在睡會兒。
穆靈裳慵懶把身子卷在了一起,並翻了個面,沖著陽台的方向,把被被子緊緊包裹住的後背留給了張媽媽。
鼻息間淡淡的花香,身體陷進比棉花糖還要柔軟的世界里,臉頰脖頸上被窗簾遺漏的陽光撫模著,溫暖的味道將穆靈裳整個人的神經都變得松散慵懶。
像個嗜睡的小貓咪,不滿主人的打擾,只願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張管家嘆了口氣,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指針,已經十點半了,小姐還要洗漱打扮穿衣服,怎麼也要兩三個小時。
狠了狠心,張媽媽走到陽台的窗戶前,一只手抓住一邊的窗簾,用力像兩邊一拽,掛啦一聲,大片刺眼的光芒打破最後的限制,肆無忌憚的覆蓋在房間每一個角落。
「啊!」
穆靈裳的眼皮瞬間被光晃了一下,素來有起床氣的她開始煩躁的大叫,手腳並用的想把自己裹起來,張媽媽卻先一步一把抽掉了被子。
「嗚嗚嗚,張媽媽你干嘛」
穆靈裳委屈的蜷縮著身體,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睡衣,她顫抖著抱緊身體,還握住了赤著的小腳。
可張媽媽對她這賣慘的路數絲毫不動心,反而開始嗦著給她在身上比量著衣服。
「小姐啊,你可是未來穆家第一繼承人,你爸媽再想生一個都沒那能力,所以你要事事都做好最好,然後才能名正言順的打理穆家的財產啊。」
張媽媽拿了件白色的禮服搭在穆靈裳身上,又翻出一條黑色的腰帶,比劃了半天,又把這兩件扔在了一邊。
「張媽媽,我問你,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穆靈裳突然睜眼,迷茫的望著那強制把她叫起來的清晨的曙光。
「這」張媽媽擺弄衣服的手停頓了一下,又很快動了起來。
「當然,吃好的穿好的,去好玩的地方,看好看的風景,認識不同的人。」
「那這一切的基礎上都是要有錢對吧。」
穆靈裳偏過頭看著身上不斷替換的衣服。
「那當然,沒錢可不行。」
眼看張媽媽居然拿了件綠色的裙子,穆靈裳翻了個白眼,把裙子抖落下去,想了想,自己從那堆名貴的服飾里隨便挑了一件,遞給了張媽媽。
「就這個吧。」
張媽媽點點頭,隨後穆靈裳掙扎著用最後一秒和被子完成了個告別儀式,然後站了起來,張開雙臂。
「可是我已經有很多錢了啊,風景也看過,吃的也吃過,帥哥認識不少,那你說,我為什麼還要在意別人的眼光生活,連我自己的生日會想要請誰參加,幾點開始都不能決定呢?」
張媽媽正在給穆靈裳套裙子,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有得必有失,在我看來啊,小姐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珠寶,可珠寶也要經過打磨和修飾才能最終成為獨一無二的寶物,您啊,也是一樣,必須要付出努力,才能保持現在的美好。」
穆靈裳似懂非懂,不過水載舟,水覆舟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外頭那些虛假的人,虛假的笑,虛假的心,是她必須去打交道的。
她今天享受的一切,都是他們共同構建的商業體系而給的,哪怕她很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們穆家對于他們來說,也是虛假的。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享受了身體的舒服,就必須經受住精神的疲累。
那一瞬間,穆靈裳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她很滿足現在擁有的一切,也會努力學習,她想要當不一樣的煙火,在那片黑暗包攏的天空下,綻放自己獨特的光。
盡管可能會很微弱,盡管煙火也是最終會隕落,但只要閃亮過,便不枉此生。
精致的妝容,閃耀的長裙,她站在豪華的大廳的最中心,稚女敕的臉龐已經有了成熟的痕跡,唇邊的笑意迷人,燈光之下,她的眼里似乎有萬千星辰,璀璨而明亮。
一身銀色的長裙,裙尾呈波紋狀斜斜的落在地上,白皙的直角肩完美的展現出來,頸肩粉鑽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裙子上宛如瓖嵌了萬千繁星,爭相奪目。
「歡迎各位來到我的生日宴會,在座的都是和穆家有著關系往來的伙伴,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合作愉快,共同達成了我們的夢想,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在這里,我代表穆式,代表公司,代表我父親,向你們說一聲感謝!」
婉轉而有力量的稚女敕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大廳,席上的客人紛紛鼓掌點頭。
坐在前排的穆尚拄著拐杖,臉上慈祥的笑意更濃,眼里盡是對這個孫女的喜愛和欣慰。
穆千里坐在穆尚的左側,神情有些復雜,女兒如此大的變化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昨夜她還像個孩子一樣依賴在她懷里撒嬌,說她不想長大,不想面對這些陌生人。
他當時也是想盡全力,他能做多少事就做多少事,讓自己的女兒自由自在,開心快樂就好。
可不過一夜之間,她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台上成熟穩重的女兒雖然很迷人,可在他心里,還是很心疼她,還是希望她能遵循自己的內心。
穆靈裳掃視著台下,柳家,司家,唯獨沒有南家,不禁有點生氣,怎麼,他們南家是真的準備誰也不見了嗎?
好歹都是四大世家,一點面子都不給嗎?
盡管心里氣憤,可穆靈裳還是帶著微笑,下台去敬酒。
「裳裳今天真是很漂亮啊。」
司南決首先湊了上去,穆靈裳淡淡的回了個微笑,︰「司叔叔,感謝今天來捧場。」
「客氣了不是,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呢,當時啊,你還只有那麼大」
司南決說著說著,就開始絮絮叨叨,穆靈裳為難的咬了咬唇,這時一個目光掃了過來,她忙示意。
「襄,你看什麼呢?」
柳煙煙一身烈焰紅裙,才十八歲的她發育的就已經很好,她的長相本就妖媚,濃妝艷抹之下,更是誘惑滿滿。
可司襄卻是司空見慣,相比她,他還是更喜歡看穆靈裳,穆靈裳的長相很有張力,眼角狹長,眼楮卻渾圓,既有清純又嫵媚,明明不是混血,五官卻很立體,臉型卻又是萬能的鵝蛋臉,很驚艷,又很耐看。
他尤其喜歡她無助的神情,像個被獵人追捕而慌忙逃竄的小鹿,碩大的眼里充滿了迷茫和緊張。
飽滿的櫻唇微動,似乎有無盡的述說在等人探索,眉眼無意間流露的淡淡憂傷是對司襄的必殺,他一見到她那副神情,就想不顧一切的把她緊緊的禁錮在懷里,安撫她的情緒,將她的每一處細微末節都照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