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沒用

江韌到學校是下午三點,這個時間點學生正在上課,校門口很安靜,只寥寥幾個學生。

還有一對小情侶,在女乃茶店門口打情罵俏,身邊一起的同學,都露出嫌棄又羨慕的表情。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大學時光,想起袁鹿來找他的那一天,他在夜店里喝酒,抱著小姐姐,跟人劃拳玩樂。

他接到袁鹿電話的時候,剛剛下課,他嘴上應了,但他轉頭就跟著人去玩了,一直玩,玩到最後,還是跑去接人。

看到她還等在那里,覺得有點煩,這煩惱里也夾著高興。

他想,如果在那一刻……

想到這里,有人用力拍了他一下,打斷了他的思路。

「江韌!」

他回過頭,對上一雙極大的眼楮,妝很濃,假睫毛,超濃眼線,眉毛粗長,劉海齊平。江韌給嚇了一跳,一時沒認出來,「你誰啊?」

「你這就把我忘了?上次才一起吃飯,我就坐在你旁邊,瑞希,瑞希啊。」

江韌退後一步,「哦。」

想就此敷衍了事。

「你來找溫老師?」

「你忙你的。」江韌擺手。

「我已經忙完回來了。走吧,我帶你去找溫老師。」

她說著,直接拉住江韌的手,往學校里走。

江韌立即掙開,「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拽著我。」

她並不生氣,還是開開心心的,說︰「那你跟著我,可別跟丟了。」

他點點頭,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他跟了幾步,在瑞希自顧自介紹校園,不注意的時候,他就往另一邊走掉了。

學校挺大,時間尚早,他也不急著去找溫乾。

打算先逛一圈,他一個人隨便亂走,轉了好一會,身後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他一轉身,瑞希跑的極快,眨眼就到了跟前。

大概是追的太著急,站定以後,氣都接不上,彎下腰,雙手抵在膝蓋上,不停的喘氣,一邊喘氣一邊也不忘抓住江韌的衣服,免得他又跑走。

「你……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走掉了,害我一頓好找,跑累死我了。」

江韌拽了拽她的手,沒有拽開,「我知道溫乾的辦公室在哪里,剛想跟你講,但你一直在說,我也插不上嘴,看你說的挺開心,我就沒打擾你。」

瑞希平穩了呼吸,站直了身子,歪頭看著他,大眼楮眨呀眨的,「你是不是有點討厭我?」

「沒有。」他立刻否認,確實沒有討厭的成分,只是他不想跟女人有任何交流和接觸。

瑞希︰「那我帶你逛校園,我們學校景色還是很不錯的……」

「我想自己一個人。」

她停住了話頭,有一點兒失落,「哦,那我是有點煩了,我這人就是話比較多。你心情不好?」

江韌略微皺了下眉,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不說話了,不打擾你。」

江韌想了想,說︰「你別在我身上費心思,我有喜歡的人,並且永遠不會變心,你在我身上花心思,最後只會讓你自己難受。我不希望誰在為了我這麼個人受傷,我不值得。」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女孩子找男朋友,慎重點,找個對自己好的。你很可愛,也很獨特。」

瑞希厚厚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她驟然心花打開,覺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會發光,心跳的很快。

江韌對著她笑了下,拍拍她的肩膀,然後走開了。

瑞希沒追上去,只是看了他一會,然後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江韌在學校里轉了一圈,溫乾在上課,他從教室後門進去,坐在靠門的位置,听他講課。

二十分鐘後下課鈴響,溫乾早就看到他了,學生陸續出去,他收拾了一下課件。

等學生都走完,溫乾走過去,「一起吃飯?」

「先坐會。這邊接下去沒課吧?」

「我是最後一節。」

江韌摁下旁邊的座椅,「坐。」

溫乾繞進去,在他旁邊坐下來,「說吧。都去哪兒玩了?」

江韌自嘲的笑了下,「我覺得吧,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是在整我。當我一心一意的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它總能給我一個很大的反轉。」

「我想追回袁鹿,用各種方式,追不回來了,我越追,她就離我越遠,其實她已經離我很遠很遠了,我追不上她。她也不會停下來等我,跟不會回頭看我。不管我做什麼,她都不會再回頭。」

他笑著轉頭,「然後我逼迫自己放下,我改變方向,我為她做事,為她犧牲。」他抿了下唇,繼續道︰「可老天爺連這個都不讓我做,他大概是想讓我死。」

溫乾︰「嗐,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難道沒听說過,老天爺給你關上一道門的時候,會給你開一扇窗,條條大路通羅馬。」

他搖頭,「沒有路,一條路都沒有,我現在沒有路了。我不知道要做什麼,也沒什麼可做的了。」

「誰說沒什麼可做的,現在首要的事兒就是吃飯,我上了一天課,累死了,肚子也餓,你先請我吃飯吧。」

江韌笑了下,沒回應,也沒起身,就坐著,看著黑板。

溫乾面上笑容逐漸消失,心理上的事兒記不得,他現在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他坐在他身側,無聲陪伴。

仔細想著該如何繼續話題,「要不要去我辦公室?」

江韌搖頭,「吃飯去吧。」

兩人找了個學校附近的炒菜館,江韌沒胃口,溫乾點了不少,一桌子菜,江韌只吃了幾口。

溫乾瞥他一眼,給他夾菜,但不催他吃,「要不要喝酒?」

江韌搖頭。

連酒都不想喝,就比較麻煩。

溫乾要了白酒,拿兩個杯子,倒上半杯塞到江韌手里,「那就陪我喝兩杯,你不在,我還挺孤單,這邊我沒什麼要好的朋友,沒有你在,下了班閑在家里,還真挺無聊。以前不覺得,你這一走,我才發現我還真是離不開你。」

江韌斜他一眼,「說點正常話,你再說這種話,我要遠離你了。」

大概是受了齊辛炎的影響,男人之間說這種話,讓他著實覺得惡心。

溫乾看到他這反應,稍微輕松了一點,「干嘛?怕我性取向有問題?這你放心吧,我喜歡女人。」

江韌用手肘頂開他,「別說了,坐對面去。」

溫乾笑著,依他所言坐到了對面。

江韌喝下一口酒,之後一整瓶都給他喝完了。

他喝多了,依然沒什麼話,溫乾扶著他回到自己家里,讓他坐在書房的躺椅上,然後給他弄了解酒藥。

江韌喝下一整杯溫水,抬手捏著眉心,閉著眼,好一會之後,說︰「溫乾,我不治了。」

溫乾剛想起頭跟他聊,「為什麼?」

「不為什麼。」

「那不行,你不能放棄,一直以來你做的都很好,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你現在安全回來,是好事啊。」

江韌不語,閉著眼躺著。

溫乾張了張嘴,本來有一大堆話想要勸,但還是剎住車。

「你先在這里躺一會。」

他說完就先出去了。

溫乾對于他現在這樣的反應,有點擔憂,走到廚房倒了杯水,喝茶冷靜一下,看看要怎麼挽回。

……

袁鹿收拾了東西,到盛驍那邊。

把行李放在他房門口,說︰「我昨個看電影的時候,突然想到,如果你這病毒要傳染,先不說是什麼途徑傳染,我肯定是首當其沖,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也應該跟著你一起隔離。」

「你要是不開門,那我就住在外面。另外,你要是不開門,我覺得你可能是故意像跟我分開,你是準備不要我了,是吧?」

盛驍被她這話逗笑,「你想什麼呢?」

「什麼也別說,要麼你現在開門,要麼你就承認不要我了。除此之外,我都不听,什麼都不听。」

袁鹿把行李放好,轉頭就走,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她到外面的客廳坐著,等著他先開門再說。

盛驍給她手機打電話,她第一個沒接,第三個就接起來。

「別跟我說廢話。」

盛驍苦笑,「進來吧。」

袁鹿立刻起身,小跑著過去,那扇門開了,盛驍站在門內,她飛快的跑過去,一下扎進他的懷里,然後哭了。

盛驍抱著她。

袁鹿踩他腳,說︰「你有毛病,想一出是一出,你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你要隔離你也得帶著我,我兩都親過了,你把我撇出去,你這不是自欺欺人麼?」

「我看你是要故意折騰我。」

盛驍︰「我之前沒考慮到,當時也沒想到,是後來才知道他打了病毒,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可能都不會回來。知道這件事以後,我每天都在擔心,擔心你,擔心其他人。」

「你說的沒錯,我這樣做多此一舉。我確實有自欺欺人的成分……我很後悔,後悔回來……」

袁鹿抬頭堵住他的嘴,「別說這個,你一定要回來,你要是不回來,那我怎麼辦?嗯?」

她看著他,笑著流淚,「別的我管不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回來,我也會去找你。一定會把你找回來。」

「盛驍,我不想也不能失去你,你現在是我丈夫,是我的未來,我們還有孩子呢。夫妻是要一起承擔所有,我不用你一直為我來擋風遮雨,我也不需要你替我頂著天。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對所有,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應該一起面對。」

「以後的路,我們是要攜手共進,砥礪前行。」她抓緊他的手,「別老把我推開了,也別覺得這樣是保護我,我不會感動的。」

盛驍眼眶泛紅,他想親她,可最終還是忍下,將她緊緊抱住。

袁鹿住過來以後,梁雲月就提議,他們一家子都住到悅莊園去,那邊地方大,也正好大家一起隔離開。

隨後,便帶著袁鹿父母一塊過去。

裴麗和袁征開始還很不適應,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是很拘束,但他們彼此本就不是什麼特別難搞的人。

大家都想融入的情況下,要相處好並不是一件難事。

關育成帶袁征釣魚,梁雲月和裴麗在一旁陪著,兩人無聊就會聊天。

兩人思想上肯定有差距,喜好也不一樣,聊天自然有些磕磕絆絆。

相處總要磨合,慢慢都會好起來。

……

一周後,江韌才找了萬歲。

萬歲前兩天就知道他回來,但沒有主動找他。

這一周,江韌無所事事,他不想回家,也沒有家。

他像個失去靈魂的人,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支撐他繼續下去。

他對這個世界好像失去了所以的興趣,沒有期待,也沒有希望。

他坐在街頭,看著人來人往,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

無法觸動他一點點。

江韌︰「是齊辛炎讓人把我送回來的,我到了他設立的研究所,但我沒來得及找到任何跟病毒有關的一切。我知道有四個醫生一直在研究做實驗,但他們那些人,嘴巴都很緊,不容易從他們嘴里探听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他垂著眼簾,說話的語氣異常平靜,一雙眼沒有什麼光彩,「我失敗了,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成功不了。」

「他沒對你做什麼吧?」萬歲上下打量,完好無損的回來,這很奇怪。

江韌搖頭,「什麼也沒做,沒在我身上放任何東西。他說……」

「他說給我一條生路,放我重新生活。」

萬歲將信將疑,「好吧,我也知道這不容易。」

「哦,對了。他可能活不長了,我回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太好了,也是苟延殘喘了吧。袁鹿……」

不等萬歲說話,他擺手,「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萬歲沒有為難他,只是找了人專門跟著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江韌也無所謂。

他在茶室坐了一會,出去的時候,遇上了巡捕。

「關于盛驍綁架案有了新的證據,請江總配合我們,跟著去一趟巡捕局。有些重要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

江韌跟著他們到了巡捕局。

在這里見到了鄭思寧,她是人證,也是同伙。

她指證江韌是主謀。

盛驍綁架這個案子,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沒做什麼,不過這一刻他什麼也不想辯駁。

「我想單獨跟她說兩句話,可以麼?」

他態度比較好,巡捕給了兩分鐘。

江韌要了一根煙,慢慢的抽了一口,等巡捕出去,「你什麼意思?」

鄭思寧笑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替天行道,做件有意義的事兒。不想讓你再去摻和盛驍和袁鹿。」

「你還有這思想覺悟?看來唐茉的死,也不完全沒用。」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許你說唐茉!」

「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要不是你從中作梗,幫一把,我也沒有機會跟袁鹿有這樣一段愉快的時光。所以,現在要我坐這個牢,我也樂意。」

鄭思寧猛的起身,揚手的瞬間,自己又停住,她睜大眼楮,死死瞪著江韌。

她哪兒有資格打他呢?她的眼淚掉下來,人也坐回了椅子上。

江韌冷笑,「鱷魚的眼淚。」

「你閉嘴!我沒有哭!」

「你哭不哭都不管我的事兒,你後不後悔也跟我沒關系,不必在我跟前裝。」

鄭思寧呵呵的笑,「我沒想讓你看,你滾吧!」

江韌抽完煙,正好巡捕進來帶人。

江韌起身,鄭思寧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他站定,余光看過去。

「你以為抓了我就可以贖罪了?你以為你用這種方式,你做過的那些事兒就可以抵消了?放心吧,你這一輩子都得活在懊悔和痛苦中。」他拉開她的手,「你把我想的太重要了,我其實什麼都不是。」

……

盛驍接到巡捕局來的電話,得知了鄭思寧和江韌的事兒。

他沒有了解太多,只說公事公辦,就掛了電話。

他講電話的時候,袁鹿就在旁邊。

「這在國外的案子,國內也可以判刑?」

「判的比較低,我讓他們跟尼國那邊聯系了,可能會送過去。具體的我也沒問,總之公事公辦。」

袁鹿說︰「鄭思寧去自首了?」

「不知道,不管。」他余光看她一眼,「你想問的是鄭思寧還是江韌?」

袁鹿笑了笑,「我確實想問關于他的事兒。」

「鄭思寧是人證,她自首,說出來的話都是證據,她說江韌是主謀,他自然月兌不了關系。」

「可其實他也不是主謀,最開始綁架你的不傻逼他們,是姓潘的。鄭思寧到最後也沒有說實話,她只是想拉江韌坐牢,你說為什麼?」

盛驍顯然不想討論他們,臉色沉沉,沒有回答她的話。

袁鹿想了想沒有說話,有些話可說有些話還是不可以說的。

其實她並不想讓江韌坐牢,他是有病,也只是一顆旗子,認真說起來,盛驍能有機會月兌身,跟江韌也有點關系。

因是他,果也是他。

袁鹿去洗手間時,給萬歲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江韌的事情,從萬歲那邊了解江韌是被齊辛炎放回來的。

沒拿到什麼可靠有利的消息,連具體位置都只有一個大概,說了一下島上情況,但齊辛炎做事小心,一路上都給他帶著眼罩。

不過他把自己另一個手機藏在了那里,希望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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