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韌在床邊坐了許久,直到電話響起,是孟正詢問他新招來的特助。
他說︰「怎麼?有什麼問題麼?」
「倒是沒什麼大的問題,我看他一上來就想代替我的架勢,心想著是不是有你的意思。」
江韌笑說︰「可能是比較積極進取,你不要想那麼多,替代誰都不能替代你。」
「行吧,早點回來。」
掛了電話,江韌洗漱好下樓。
顏嫚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正用吸塵器吸塵,這吸塵器款式有點老,發出的噪音很響。江韌下來,她也沒有注意到,就自顧自的打掃著。
江韌去廚房,廚台上放著已經做好的飯菜,是顏嫚的手藝。
外面的噪音消失,江韌端著飯菜出去,見著顏嫚正準備上樓,叫了她一聲。
顏嫚︰「你什麼時候下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吸塵器聲音太響,你沒听到而已。」
她走過來,跟他一起進廚房,江韌端菜,她盛飯。
兩人一時無話,就那麼安靜的吃完飯。
顏嫚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等你回來,還有我爸媽。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
她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而後輕輕一拍,起身把碗筷都收拾了。
飯後,江韌換了衣服,跟著顏嫚去了一趟醫院。
下午,他獨自離開,買了幾盆菊花,又找了家佛堂,買了些祭祀用品,去看了應悅蘭和外公外婆。
應悅蘭邊上還空著一個位置,本來是江一海的位置,不過他不配,正好這位置就留給他了。
山上有風,燒出來的灰被卷起來,一陣吹走。
他在山上待了兩小時,然後直接去火車站,買了去海市的動車票。
……
林凡近幾日備受冷落,齊辛炎已經有一周沒有跟他聯系。
齊辛炎不讓他工作,每個月會有生活費打到他卡上,連社交都很少,他現在身邊的朋友,多是齊辛炎手下的人。
可以被形容成金絲雀。
由于跟齊辛炎手下相處的不錯,加上他跟著齊辛炎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們對他的防範比最初的時候要寬松很多。現在齊辛炎不理他,幾個齊辛炎身邊十分忠心的兄弟,還會專門過來寬慰他,讓他放平心態,意思是說最近炎哥跟萬歲合作,要將萬歲手里的勢力融合進來,不想被分心,才沒有天天聯系他。
林凡表現的得體,但也流露了難過的情緒。
太過淡定,怕他們多想。
這天,天氣不錯,他獨自出門去看畫展,沒帶任何人。
在展館內,他遇上了江韌。
他在看一副很有張力的圖,但也很壓抑,江韌先看到他,主動打了招呼,「凡哥。」
林凡︰「你怎麼在這里?」
「我來幫袁鹿買畫,說是喜歡這個作者,我就親自跑一趟。你怎麼一個人?」
林凡笑道︰「最近都一個人。」
兩人並肩站在一塊,林凡隨便點評了一下眼前這副畫,畫展人不多,三三兩兩。
既然踫上,兩人就一塊參觀,各自買了要買的畫。江韌順便請他吃飯,林凡婉拒,兩人站在場館門口,林凡說︰「炎哥很看重你,不要讓他失望,錯失了機會。」
「知道,一定不負眾望。」
林凡笑了笑,隨後,他的司機過來,接他回去。
……
藍眼男瞧著盛驍的狀況不是特別好,跟團隊商量過後,還是先聯系了懸賞人,讓他們過來接人。
要是沒了命,到時候一分錢都拿不到。
但,懸賞人還未到,莉娜的人先到。
夜里進來,有莉娜接應,藍眼男的人被她用藥迷暈。
盛驍他們剛走到房門口,藍眼男突然從房內出來,看到他們,當即就要上前搶人,但四肢無力,行動跟不上腦子,一下栽倒在地上。他瞪著莉娜,罵了句髒話。
他們沒有停留,迅速出去,上車就跑。
等車子駛出一段距離,莉娜才松口氣,笑著拍了一下開車人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莉娜身上隨時帶著定位器,但並不是一直開著,她趁著藍眼男他們沒有防備的時候,會開一下。畢竟在復雜的環境下游走這麼些年,遇險時候的應對措施還是有的。
盛驍的燒已經退了,他這會倒是很精神,這幾天休息的還可以,身子有恢復一點,他說︰「謝謝你。」
「不客氣,盛總。」
盛驍聞言,微的挑了下眉,眼神里透了幾分警惕,「你認識我?」
「認識,你在國內也是有名的人物,怎麼會不認識。還有暗網上關于你的懸賞令,我有看到。你放心,我會安全把你送回去。」
盛驍依然不能完全相信,只是道了聲謝,就沒有再說話。
車子沒日沒夜的開,藍眼男他們一定會追上來,畢竟報酬豐厚,到了嘴邊的肥肉就這樣飛了,怎麼樣都是不甘心的。
路霖來的時候,就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一路上,他跟莉娜互相換著開車,除了加油,其他時候都沒有停。
身後跟著的是路霖帶來保護他們的人。
然而,如此謹慎的路線,還是被藍眼男他們預判,並中間攔截。
六輛車將他們團團圍住,比他們逃月兌的時候多了兩輛車。
藍眼男下車,敲了敲車窗,示意莉娜降下車窗。
他臉上帶著幾分薄怒,隔著車窗,莉娜朝著他笑了笑,藍眼男不耐煩,讓人拿了趁手武器,就要砸車門。
盛驍先一步下車,「急什麼?不過是試試你們的能耐。」
他可是錢,藍眼男自然不會動他,笑道︰「你這樣,實屬讓我覺得很難堪。」
他咳了一聲,「這里可不能隨便起沖突,引來了尼國的巡捕,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藍眼男壓了怒火,反正不管怎麼著,他的任務已經完成,隨即,叫人請了另一輛車上的人下來。
「阿盛。」
是盛韜光的聲音。
盛驍回頭,便瞧見盛韜光摘下了帽子和口罩,眼里是難掩的激動,同時也松了口氣,他露出笑。
盛驍也松口氣,高度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稍稍松弛下來。
「爸。」
莉娜听到他這一聲爸,推門下車,看來危機都解除了。
可喜可賀,「恭喜你,終于安全了。」
當然不是完全安全,齊辛炎派出去的人並沒有回去,還在繼續追尋他的下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後會無期。」
盛驍︰「感謝你這一路幫我。」
「你說過很多次謝謝了,好好的吧,回去以後記得要找心里醫生輔導一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說完,莉娜自顧上車。
路還被藍眼男堵著,她降下車窗,「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我也不跟你搶賞金,是不是該讓一讓?」
藍眼男指了她一下,隨即讓人開路,倒是沒有為難。
莉娜笑說︰「謝了。」
車子開走,盛驍便跟著盛韜光上車,由藍眼男他們暫時保護。
車上,盛韜光一直看著他,瞧著他憔悴又落魄的樣子,心里十分難受,但又徒然生起一股怒火,到底是沒有直接爆發。
盛驍問︰「家里現在什麼情況?」
「你是想問袁鹿吧?」
「是。」他點頭。
「她現在跟江韌在一起,連帶著你給她的那些資產,一起給了江韌,現在融盛由他暫代董事長的職務。好像還懷了孩子,你說是你的,還是江韌的?」
盛驍默了一會,說︰「我的。」
盛韜光笑了下,「希望是你的。」
隨後,盛韜光帶著他先秘密回到國內,在國外躲著,反倒是國內更加安全一些,起碼在國內,在北城,齊辛炎還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這一路都非常隱秘,盛韜光做了萬全的準備,得以順利回到國內,並把人弄進了醫院。
這人回來,一定是藏不住的。
當然,盛韜光也沒想著藏。
齊辛炎收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北城。
當晚,他直接到了江韌和袁鹿所住的宅子,他叫人先把袁鹿帶走,江韌神色一凝,並沒有反抗,只是拿了衣服穿上,「怎麼了?大晚上突然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還想過好日子麼?」
江韌看著他的神情,「盛驍回來了?」
「盛韜光那老東西倒是挺滑頭,自己搞失蹤跑去救人,現在人回來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作廢,最大損失的可是你。」
江韌說︰「炎哥,您這麼著急做什麼,只要袁鹿在你手里,他照舊是不敢做什麼,除非他不在乎袁鹿的生死,更在乎他的公司。那反倒更好,袁鹿大概就會對他死心。」
齊辛炎見他這般淡定,倒是沒有想到。
江韌︰「您放心,這件事若是警方插手,不會牽連到您,也沒那個證據,就算有,首當其沖的還是我。」
齊辛炎︰「所以,當初就應該留他這一命,借著潘遠的手,讓他死在國外,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你太在乎袁鹿了。」
「袁鹿就留在這里,她的父母還在我們手上,她賭不起的。」
四目相對,齊辛炎看他自若的樣子,猶豫片刻後點頭,「倒也是。」
齊辛炎下樓,袁鹿坐在客廳里,四五個人看著。她正襟危坐,看到他們下來,便站了起來,「炎哥?你這是什麼情況?」
「沒什麼情況,安穩待著吧。」
袁鹿打了個哈欠,彎身坐下來,齊辛炎打量了她幾眼,「看起來好像比之前胖了些,養胎養的不錯,孩子還好麼?」
這句話,讓袁鹿緊張了一下,笑了笑,說︰「還好,其實最近胃口不太好,但不知道為什麼體重反倒上去了,可能是浮腫。」
齊辛炎沒有多言,帶了人就走了。
但他走後,袁鹿並不能松一口氣,下意識的模了模小月復,有些緊張,她看了江韌一眼,他似有些困倦,說︰「睡覺去吧。」
袁鹿跟著他上樓,「他來做什麼?大晚上的突然沖進來,看起來很緊急。」
江韌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進了房間後,就繼續休息。
直接無視了她的問題。
袁鹿躺在旁邊,一時沒有睡意了,想著齊辛炎會那麼緊急的親自過來一趟,還一副準備把她帶走的架勢,這事兒肯定跟江韌有點關系,剛才他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鋒利。
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盛驍,若是與她有關,那這事兒肯定跟盛驍有關。
是不是他被救回來了?
她心怦怦直跳,一定是這樣。
第二天,她就被限制出行,哪兒也不準去,只能待在家里,也不讓她跟外面的人聯系,手機都沒收了。
江韌出門前,說︰「你就安心待著吧,別想東想西,想寫沒用的東西。」
「什麼事沒用的東西?」
江韌看著她眼底的黑眼圈,說︰「一晚上沒睡,這會就回房間睡覺去吧。听說你的作息就是孩子以後的作息,別到時候生個貓頭鷹出來。」
說完,他就走了。
袁鹿看著他上車,心里依然是無法淡定,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回屋內,熬了一夜確實有點累,她在客廳坐了一會就回房睡覺了。
江韌到公司,跟往常一樣工作,但總時不時的走神,盛驍回來了,他心里有一種有難以壓制的煩躁,明明有心理準備,但真的回來,他又有點控制不住。
他只能吃大把的藥來控制,溫乾說過,藥物有副作用,會變得遲緩。
所以如果能自己克制,就避免藥物。但他覺得自己做不到,就還是靠藥物比較靠譜。
遲緩就遲緩吧,傻了也好。
他拉開抽屜,把準備好的藥拿出來,正要吃的時候,孟正進來,他把藥放進抽屜,但還是被看到。
「你吃藥啊?生病了?」
江韌說︰「嗯,感覺要感冒,就先吃兩顆藥,免得到時候要傳染給袁鹿,她懷著孕,要是懷孕了會很難受。」
孟正嘖了聲,吐槽道︰「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管那麼多。」
江韌看他一眼,「你不說,誰知道不是我的孩子?我說是我的孩子就是。」
「搞不懂你的心思,留著這孩子自己找虐,萬一跟盛驍長得一模一樣,你不膈應?自己生不行麼。」
江韌不想說這個話題,「什麼事?」
「文件簽字。」
……
盛驍沉睡了兩天,醒來時,精神好了許多,身體各項報告也都出來,看著沒什麼大問題,他的傷口處理的很好,醫生說他命大。
盛韜光看到報告,松口氣,他已經聯系了相關媒體,準備公開盛驍沒死的消息。
並且他還準備聯合國內巡捕,追究這件事,一定要查出幕後黑手。
盛韜光準備了清粥小菜,「睡飽了吧。」
盛驍喉嚨干澀,睡的太久,他這會覺得頭有點痛,人還有幾分恍惚,總覺得周圍太平的環境沒有真實感,像是在做夢。
可在尼國的日子,他根本就不怎麼敢睡覺,又怎麼會做夢,身上的臭味也沒有了,周圍有花香,還有洗發水的香氣。
被子軟且溫暖,他回來了。
粥的香味撲來,他覺得餓了,很餓。
盛韜光喂他一口,他坐起來,因為莉娜的幫助,他的傷勢到現在愈合的還不錯,已經可以自理,雖然動一動還是會疼,可這點小痛也算不得什麼。
他接過碗自己吃,盛韜光看著他,眼眶微熱,「你是不知道,你出事我跟你媽都要瘋了,尤其是你媽。」
他停頓數秒後,像是想到什麼,說︰「還有你阿姨,當時要交贖金,我們手頭沒那麼多資金,她還準備賣掉自己的公司,她對你那份心,也算是真誠的。」
盛驍點點頭。
「袁鹿……」盛韜光嘆氣,「這事兒我也不干涉你,是你們兩之間的事兒。但有一點我還是要說你,把你那些保險受益人全部改成她,連遺囑都那麼早下了,是不是有點沖動?說實話,我一開始就不贊成,到現在我也還是不贊成。」
「且不說那些人說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你現在就一無所有了。人財兩空。」
「她肚子里還留著我的孩子,就說明她不會那樣。」
盛韜光沒有言語。
盛驍說︰「她現在在這里?能查到麼?」
「在江韌手里,我去查了她父母的下落,沒找到人,應該也是被他們扣起來了。」
盛韜光說︰「他們肯定會拿袁鹿來制衡你。不過我之前在找劫匪的時候,抓到兩個人,是潘遠的人。他們告訴了我不少事兒,我又花重金調查了齊辛炎的背景。」
「他確實是厲害,他的勢力不單單在海市,在國內他看著不起眼,也沒什麼名氣,實則都在幕後做投資,每一步都給自己設了退路,很難逮住他,總有替他背鍋的人。據說國外有創立的社團,手里人不少。資料不全。潘遠的人說,他們有仇,不但是潘遠,繆長勝,還有海市的陶家,是他現在主要目標。」
盛驍︰「所以這件事我們追究起來的話,動不了齊辛炎,最多只能動到江韌。」
「差不多。」
盛驍笑了下,「那我若是跟齊辛炎談,你說他有沒有可能一腳踹了江韌?」
盛韜光︰「未必,據說他很講義氣,不會隨便背叛和丟棄自己人。不然,我想也不會有那麼些人甘願替他背鍋,護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