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世間安得雙全法

江韌被抬進了道士所住的房間,袁鹿沒跟著進去,就坐在外面院子的石椅上,盛驍在里面幫忙。

這道士還有點醫術,月兌下江韌衣服後,解了他身上的綁帶,肩上的傷口發炎嚴重,而此時江韌渾身滾燙,估計發了高燒,支持不住就倒下了。

剛兩人交流的時候,就覺出他有些異常,面色難看,唇色也很白。

道士︰「這傷得清理一下。」

盛驍說︰「那您先幫忙處理一下。」

道士瞧了他一眼,應聲後,就去吩咐小和尚準備東西。

盛驍回頭朝外看了眼,能看到袁鹿的身影,她背對著這邊,坐在椅子上。他心里郁氣難消,瞥了眼床上的江韌,跟道士說了一聲,便抬步走出去。

他走到她身後,靠近便瞧見她抬手擦淚的動作,腳步停了停。

袁鹿有意識的回頭,正好就對上了他的目光,她眼角帶著淚漬,很快又轉了回去,咳了一聲,站起來,說︰「他是什麼情況?」

「你很關心麼?」他的語氣冷冰冰,硬邦邦。

袁鹿垂著眼,「我只是問一下,怕他死了,到時候景菲又要怪到我身上。」

「他要是那麼容易死,現在就不會站在你跟前。」

他說話有點沖,是壓著火氣的,並不是很冷靜。

袁鹿看了他一眼,抿著唇沒說話。

就這麼互相對視了一陣,袁鹿先轉開視線。

盛驍有話想說,但最終一句話沒說就走開了,他去了前面抽煙。

袁鹿能听到腳步聲,越來越遠,她垂了頭,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房間里忙活的道士,本來還想問問他,現在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必要。

誰也不能給她答案。

她想走,道士眼尖瞧見,「姑娘。」

她停下。

「你這就要走啊?」

「他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等他醒了,自己就能走。我跟他不是太熟,我還有事兒,得下山了。我相信這里的菩薩靈驗,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道士笑了笑,「以為你想問事兒。」

袁鹿︰「本來是想問,但其實問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就不問了。就不讓你泄露天機,潦倒一生了。」

道士哈哈笑起來,虛指了她一下,說︰「瞧你面相是有福之人,是少女乃女乃的命,越老越有福分,安心吧。」

雖說這話只能信一半,甚至一半都沒有,但听到他這樣說,袁鹿還是挺高興的,「我昨個听你跟好幾個人都這麼說的。」

「有些話不過是為了安慰身處困境中嘗盡疾苦的人,給他們一點兒希望。而你,並不需要這樣的希望,即便我說了這一番話,你也未必心里覺得多開心,因為你本就不愁吃喝,不會為錢發愁。」

袁鹿笑而不語。

「小姑娘憂思過重,不是好事兒。世間安得雙全法……」

袁鹿接了話,「不負如來不負卿。」

道士笑了笑,沒再多言,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看來這道士確實有兩把刷子,她轉頭,便瞧見站在拱門邊上的盛驍。

她走過去,「我們走吧。」

兩人默默無聲的出了山門,回到旅店,袁鹿拿手機,還有換下來的衣服。

房內的氣壓很低,盛驍靠在門邊站著,手里握著打火機,眼楮盯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袁鹿把東西整理妥當,說︰「伯母挺好,沒說什麼特別難听的話,也沒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兒,就是給我講了一些道理。然後叫我在這里好好的想明白。」

「你現在想明白了?」

她聳肩,「沒有。我實在沒那麼多時間,留在這里想,我還要工作,要賺錢,還要幫阮子銘的忙。我不應該在這里浪費時間,想一些我根本就想不通,也解決不了的事兒。除非我看破紅塵,但顯然不可能,我還沒有這個覺悟。」

「所以呢?」

袁鹿看著他,「所以我準備不管,做我自己的事兒,我只能掌控我自己,掌控不了別人。反正我也管不了,更沒有那個能力去左右任何人。」

盛驍︰「你好像還沒有說到重點。」

袁鹿︰「什麼重點?」

他氣極反笑。

袁鹿︰「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我來這一趟很多余。」

「你不來也沒關系,我沒給你打電話,我就是想自己安靜的想一想,你在身邊,我反倒想不清楚。」

還未完,盛驍扭頭就走。

還未到門口,就听到袁鹿說話,「你這樣走掉的意思是什麼?」

「你想我什麼意思?」兩人隔著一扇房門,盛驍的聲音從月復腔傳出來,渾厚有力,帶著怒氣。

「你是氣在這里看到我跟江韌,還是獨獨氣我?」

他默了幾秒,回到房門口,與她對視,「我還不至于那麼沒腦子,看到你跟江韌還會以為你們有什麼。當然,你對江韌沒什麼,但不排除他對你有什麼。就這麼個地方,他能第一時間趕過來,實屬是用盡了心思。至于你,我也沒什麼好生氣,我只氣我自己,不應該放下工作,連夜趕來,專程過來打擾你,就應該讓你在這里好好的想清楚,想明白。然後再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他哼笑一聲,「是我對你太好,讓你覺得我是一個你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我原以為你都已經想好了,現在看來,也不過說說而已。」

袁鹿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握成了拳,表情凝重萬分,緊緊盯著他的眼楮,似是在做準備,準備著接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她的眼楮其實有點重,眼眶泛紅,人也憔悴,臉色發白沒有血色,狀態並不好。

她緊咬著唇,等著他往下說。

盛驍心里燒著的火,在她如此注視下,一點點變小,可他並不願就這樣妥協,他別開頭,嗤笑一聲後,說︰「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說完就走。

袁鹿听到關門聲,心口焉的一沉,一陣陣的泛酸。

她吸了吸鼻子,坐了下來,微微仰頭,眼珠子轉了一圈,還是沒能控住眼淚。

她努力平復心情,拿出手機,給盛驍發了個信息,等你生完氣再聊。

她有點累,也有點生氣,不過難受更多。她望著外面,慢慢調整心態。

片刻後,她拿了袋子把衣服裝進去,然後拿了床頭的充電器,這是問前台借的。

她剛一開門,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手里的東西都被撞掉了。

袁鹿沒動,也沒有說話,喉嚨似是被棉花堵住,發不出聲。他身上有濃重的煙味,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剛才哭過了,她這會不想再哭,吞下嘴里的苦澀,壓下滿月復的委屈,說︰「你抽了多少煙?好臭。」

她的聲線微顫,語氣平平,就想平日里說話那樣。

他沒有松開,抱著她說︰「沒多少,事情太多,提神而已。」

「不是走了麼?」

「怕你哭死。」

「那幸好你沒走,不然這座山,都要被我哭塌掉了。」

盛驍微微松了口氣,側頭在她額上親了親,緩和了語氣,問︰「我媽都跟你說了什麼?」

「無所謂說什麼,我告訴你了,也不能怎麼樣。你要真想知道,就去問她,免得出自我嘴,她到時候覺得我添油加醋,影響了你們母子的關系。」

「以後他們的事兒,你可以都不要管麼?」

袁鹿笑了笑,「我剛才不是說了,我以後只管我自己的事兒,其他人我沒有能力去管,也管不了。但如果誰要拿我做文章,或者有人要拿我的親人來要挾我,並對她們做出過分的事兒,那我也不會管那人是誰,不管我有沒有能力對抗,我都會拼盡全力去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我不會要你站隊,所以也希望你不要逼我選擇。我以後不會因為這些事兒跟你吵架,以後我們之間也不要再提這個事兒,就各做各的吧。」她能夠想到的方法也就是這樣。

這事兒,不管是她,還是盛驍都是沒法解決的。

總不能因為愛情,跟親人決裂,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愛情,也走不到最後,真的決裂了,心里一定會有隔閡,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是要出問題的。

兩人一道走出旅店的時候,正好踫上回來的江韌,他一只手扶著肩膀,臉色蒼白,抬眼看到他們,停了一瞬,露了個淺淺的微笑,輕點了下頭,算作是打招呼。

盛驍︰「不通知人上來接你?」

他搖頭,「不礙事,等我談妥我媽超度的事兒就走。」

「好,那我們先走了。」

江韌低頭,往一側退了一步,「再見。」

盛驍一只手拉著袁鹿,另一只手替她拿著東西,三人擦身而過。

江韌走到旅店門口,停下來,回過頭看向並肩而行的他們,肩頭的傷口發疼,他渾身發寒,咳了兩聲,便收回視線進去了。

他回到房間,休息了一會,一只手壓在眼楮上。

想著袁鹿跪在蒲團上拜菩薩的樣子,她並不是很認真,心事重重的。倒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間,他還有些意識,聞到她身上的氣息,大概是寺廟里待久了,身上都是檀香的味道。

听到她驚慌的叫他的名字。

可惜太短暫,他沒撐住,就掉進漩渦里。

不過有這短短的一瞬,對現在的他來說,也足夠了。唇角微微揚起,連身上的不適,都顯得微不足道。

……

下山後,袁鹿直接回了舞蹈學院,在大門口有個人候著。

是個看起來十分干練的女人,見著他們的車子,便主動走過來。

「盛總。」

盛驍對袁鹿說︰「這是孫瓏,以後就跟著你幫你做事,也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孫瓏朝著袁鹿微微一笑。

她看起來年紀比袁鹿大一些,比較持重。

盛驍給她找的人自然是不會錯,「能文能武?」

「差不多吧。」

「好。」

孫瓏是帶著行李的,盛驍還有別的事兒要做,袁鹿帶著孫瓏先去宿舍,問了宿管阿姨要了一套被鋪,孫瓏做事很利索,本來想住她隔壁,袁鹿想著一個人住有點怕,就讓她住一塊,中間隔一床。

她在做事的時候,袁鹿簡單的問了她幾個問題。

她原本就在盛驍手底下做事兒的,算是拔尖那一類。

未婚,如今是三十一歲,沒有男朋友。

她爸爸是武術指導,所以她從小跟著她爸學武術,功夫還不錯。

會耍刀槍劍棍。

袁鹿︰「那你是不是還兼職保鏢啊?」

「那到沒有,我們分工都挺明確的。」孫瓏鋪好以後,說︰「練武術可以強身健體,你要是想學習,我可以教你。平日里真遇上個流氓,也可以防身。像你這樣的長相,最容易遇到流氓。」

「好啊。」

「以後你工作上的事兒,可以交給我。」她說著,從包里拿了簡歷出來,遞給袁鹿,「照道理我是盛總這邊的人,但我以後要給你做事,為了讓你安心,我昨晚做了簡歷,讓你多了解一點。」

袁鹿隨意的翻了下,盛驍那邊過來的,履歷一定是拔尖的,從畢業學院,到工作經歷,都是極優秀的人才。

安頓妥當,袁鹿就帶著她去了一趟辦公室,跟她的人做了一下簡單的介紹。

孫瓏擔任她的特助。

……

三天後的正午,梁雲月約了公司副總吃飯。

到了餐廳,瞧見包間內的人,她到不是特別意外,「你要找我吃飯,可以另外約,哪兒需要這樣做。」她進去,拉開椅子坐下,將手袋放在一側。

盛驍靠著椅背,伸手拿了茶壺,倒了一杯,放在旋轉盤上,轉到她面前,「怕你不肯見。」

「你終究是我的兒子,就算你往我心坎上扎刀子,淌著血,我也還是會原諒你。因為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耗費心血養大的親兒子。」

「我今天只是跟你吃頓飯,並不打算跟你聊那些有的沒的。你找副總,是準備搶融創的經營權?」

梁雲月拿了茶杯,抬眸瞥了他眼,「你想說什麼?」

「我可以幫你啊。」

「哼,你別以為你幫我,我就會答應讓你們在一起。」

盛驍︰「我覺得人不能太貪心,擁有了一樣,就應該放棄另一樣。你不用著急回答,仔細想想清楚再回答我也不遲。」

梁雲月面色沉下來,之後的大部分時間,兩人各自用餐,吃完後,盛驍擦了嘴,「我還有事兒要先走,您想清楚了給我打電話,你現在的方式,給融盛制造丑聞,壓低股價,又叫人私下里掃散股,並不是明智的選擇。這事兒,要是被董事局的人知道,你照樣拿不下經營權。」

「我不用你來教我怎麼做事。」

「確實,您有您的手段,您在生意場上的時間比我久多了,要怎麼樣打擊一家公司,收購一家公司,有你的一套。可是,你跟我爸一起共事那麼久,您覺得您用的手段,他會不知道麼?就算你有關叔叔撐腰,砸了錢,兩敗俱傷,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麼?」

盛驍拿了手機起身,「我還要去景氏開會,您想明白再找我。說到底,您跟我爸之間,我還是站在您這邊,畢竟當初做錯的是他,並不是您。還有,鄒顏要嫁給林軼傅,到時候你想搶這經營權,怕是更難了。」

隔天晚上,盛驍回了盛宅。

正好這一天,盛韜光沒有應酬,回家吃飯。

這消息自然就傳到了梁雲月的耳朵里,盛驍回家的意思很明確,如果梁雲月不接受他的意見,那麼他就會轉頭選擇盛韜光。

這是在逼她做決定。

梁雲月心口的怒火熊熊燃起,一揚手,掃落了桌上的酒杯。

……

盛宅內,餐桌上只三個人。

鄒顏騙袁美華說出去旅游去了,她也沒有生疑,飯桌上,她對待盛驍的態度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保持了多做事少說話的原則,但即便如此,家里的氣氛還是有些凝重。

盛韜光的煩憂清晰可見,沒有絲毫遮掩。

他胃口一般,吃了一點就放下筷子。

袁美華也沒勸,準備一會安排一下夜宵,到時候給他送點。

飯後,盛韜光招呼盛驍去了書房,在里頭聊了個把鐘頭。

袁美華送了一次點心進去。

兩父子的氣氛不太好,瞧著像是剛吵過架,她也不敢多留,怕引火上身,就趕忙退出去。

不過由著鄒顏要跟林家成婚,盛韜光對她的態度好了些,起碼離婚兩個字是不再提了。

她回到嬰兒房陪著兒子,順便給鄒顏打了個電話。

剛響了兩聲就給掛了,她想了下,給發了個信息。

鄒顏看了眼信息,把手機塞到底下。

林軼傅瞥了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沒,是我媽,我現在並不想讓她知道。」

「那你還找記者爆料?要不是我有認識的人,你媽已經知道了。」

鄒顏笑了笑,「不這樣做,你也沒空過來看我。」

林軼傅沉著臉,「無聊。」

「並不無聊好麼,我傷成這樣,你只來看一次,也太過分了。好歹,我也是你林軼傅的未來妻子,你兒子的未來媽媽,你是不是應該管一管?而不是不聞不問。」

不等林軼傅說什麼,她又道︰「可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想背未婚生育的鍋。就算我是我媽帶進盛家的拖油瓶,我也算半個千金小姐的。」

他嗤笑,「行,我知道你想讓我做什麼,我會找人警告梁雲月。這你總能安心了吧?」

「那自然是最好,不然的話,你我都會受到影響。」

「我可以走了麼?已經帶了一小時八分鐘了。」

「走吧,路上小心。」

林軼傅起身,走的干淨利落。

林軼傅走後沒多久,梁雲月就出現在病房門口,輕叩了兩下門,便推門而入。

鄒顏抬眸,瞧見她進來,微愣了下,而後繼續看向電視屏幕,故作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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