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鹿坐地鐵輾轉了幾趟,才回到寧蘭公寓,中間坐過站,繞來繞去的,費了不少時間。海市太大,交通錯綜復雜,站台的名字她也記不全面。
問了好幾次人,才總算回來。
進了大堂,物業的小姑娘就叫住了她,「袁小姐。」
緊跟著,人就走到她跟前,手里提著個袋子,遞給她,說︰「這是三十二樓的盛先生叫我拿給你的。」
袁鹿接過,「謝謝。」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小姑娘送她到電梯口,幫忙摁了電梯,袁鹿回到家里,才打開袋子看了看,一罐燕窩,一大一小兩個盒子。
她打開大盒子,是之前慈善宴上他拍下的那副油畫,還有個小盒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盒子內躺著的是個玉葫蘆。
她恍惚了一下,記得這好像是跟她一塊買的。
袁鹿將玉葫蘆放在手心,微微涼,不大不小,很秀氣,水頭很足。袁鹿小心的模了兩下,就放回了盒子里。
三樣東西,她一並放進了櫃子里。
洗漱完,她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了一會呆,可能是因為江韌和景菲的訂婚,多少還是會影響到她的情緒。現在再回想起過去的事兒,真的是一出鬧劇。
她從頭至尾,就是一個局外人,可她卻還那麼的認真。
她的大好青春,回憶起來皆是痛。
他們回憶起來,應該會感慨萬千吧,兜兜轉轉,幾經波折,終于走到今天,得到了那麼多人的祝福。她拿出手機,又重新看了一下那個視頻,視頻里的兩個人,她都熟悉,這兩張臉,她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們笑的真開心。
唯有她,還要日日煎熬,日子過的仿佛像是苦行僧。好不容易認認真真談一次戀愛,還被攪和的稀巴爛。
想到此處,袁鹿瞧著江韌的笑臉,就恨不得在他臉上戳出無數個洞。心里郁悶的只想大喊大叫,想痛痛快快的發泄一番。
那個周迎是失敗了麼?怎麼沒有出去攪和,把他們的訂婚攪和的翻天覆地。
本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結果什麼都沒有。
視頻退出來,就是與盛驍的聊天界面。
最後一條是二十分鐘以前的信息,早點回家,我不逼你。
她盯著這幾個字,腦子里飛出來許多記憶,她發現,在國外的日子,每次見到他,她都是最開心的。
他見她不頻繁,可每一次都叫人印象深刻。
她驟然發現,這六年里,他在她身邊留下的痕跡,真的太多了。
那些細小瑣碎的事里,都有他的身影。
她閉了眼,把手機丟到一邊,坐了一會後,起身又從櫃子里將那幾樣東西拿出來,開了客廳的大燈,鄒顏網上買的化妝鏡到了,但她已經走了。
她把鏡子架好,放在茶幾上,拎起那玉葫蘆,掛到脖子上。
解了家居服前的三顆扣子,讓玉葫蘆貼著皮肉,配上細細的金色鏈子,襯的膚色很白。
真的挺好看的。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笑的很假,她盯著看了一會,笑容落下,整個人軟下來,抱著鏡子,盯著自己,左看右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到盛驍看她的眼神,她回憶自己當時是個什麼模樣,她對著鏡子板起臉,面無表情的樣子,還真是高冷,拒人千里。
她做了一會表情,停了下來,下巴抵在手背上。
這時,鏡子里的那個人仿佛活了一般,眼楮亮晶晶的,偷偷的說︰「要不,試試吧。瞞著長輩,搞個地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在國外瘋的時候,你也不是個小乖乖,現在就別裝小乖乖了。」
緊跟著,她又換了一副表情,冷靜且沉穩,「不行的,這絕對不行。這樣做我怎麼對得起二姑,她把我當親女兒這麼對待,她好不容易才有現在安穩的家庭,我不可以恩將仇報。更何況,我爸媽也不希望我這樣做,他們會擔心的。他們已經擔心的我夠多了,不行的。」
鏡子內的人還想說話,袁鹿一下將鏡子撲倒,可還是能听到那個聲音,傳到耳根里,「你會做的,我知道。」
袁鹿心緒不寧,坐了一會,就回房睡覺去了。
……
景菲清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她渾身如散架一般,四肢被解放,身上穿著她昨天穿的禮服,身體被清理的很干淨,好似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可身體傳來的不適感,讓她明白,那不是夢,那是真實存在的。
她渾身發顫,連忙進了衛生間,月兌下衣服檢查自己身上,在幾個私密部位找到了痕跡。她咬著牙,發了狠的將洗手台上的一切朝著鏡子砸過去。
對于昨天的人,她記憶模糊,她記得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坐在旁邊看著,手里好像還舉著手機,另一個則對她……
她深吸一口氣,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穿好衣服,把頭發稍稍打理了一下。她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她拿起來,正預備打電話的時候,手機響了一下。
是一條信息。
她點開,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昨天的精彩視頻曝光,我會一直盯著你,不要以為你可以逃出我的視線。
說著,又發了一小段視頻過來。
畫面不堪入目,不過一分鐘的小視頻,景菲兩秒都看不下去。
她咬著牙,告訴我你要多少錢。
對方沒回。
很快,那兩條信息也跟著消失不見。
景菲倒是不信,向思文還能有這麼大的手段!
可對方手里有視頻,她需要把那些視頻得到手了才行!
她一個人在房間里枯坐了很久,才收拾好了情緒離開,到了豪華套房。江韌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他躺在床上,似乎還沒醒。
景菲走到他身邊,靜靜的看了他很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昨天,她做了個計劃,她勢必是要在這晚與他共赴雲雨。
所以,她刻意安排了人去跟他敬酒,讓他多喝一些,還吩咐了人,在最後的時候,往他水里放點助興的藥劑。
她不知道昨天是否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但瞧著他躺在這里,滿身酒氣,衣服零散,大抵還是按照了她的計劃進行。只不過……她咬牙切齒,她會讓向思文後悔。
就算她跑了,還有她的哥哥和老媽,這些人都跑不了!
隨即,她去換下衣服,躺在江韌身側,睜著眼,一直到天光大亮。
江韌醒來,睜開眼,便瞧見她躺在自己身側。他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躺下的。
他揉了揉眼,啞著嗓子,問︰「你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向思文還說你在房里準備,我回來的時候,也沒瞧見你。」
景菲笑了一下,說︰「李婉婉有點事兒,我出去了一趟,等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在床上打滾。」
他勾了下唇,眉梢一挑,「打滾?」
她笑了笑,靠過去,靠近他的懷里,抱住他的腰,「是啊,你都忘了?」
他揉了揉額頭,「不太記得,昨天喝多了。」
「不記得就算了,你今個還要去公司,我很累就在這里休息一會。」
江韌沒動,「我今天沒打算去公司,準備空出一天來陪你的。昨天來了那麼多人,我也沒好好陪你。」
景菲難得的懂事,「不用,我知道你近來公司忙。我與你是來日方長,工作卻耽誤不得,你現在是往上升的時候,我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女生。你去吧,不用管我,我一會還要跟我的姐妹淘出去逛街。」
江韌還要說點什麼,景菲用力的推了他一下,說︰「你好臭,快去洗澡吧。這一個晚上,我都快被你給燻死了,你還一個勁的往我身上湊。」
江韌沒有立刻下床,而是如她所說,朝著她靠了過去,一只手撐著頭,笑問︰「真要我走?」
「當然。」
江韌點頭,「那好吧。」
他起身,轉身的時候,面上的笑容落下,朝著衛生間過去。
等江韌進了衛生間,景菲狠狠一拳砸在了旁邊的軟枕上,她一定要把向思文碎尸萬段!
所有破壞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等江韌一走,景菲就找上了酒店經理,要求看一下監控,說是有東西掉了,她要看一看。
何禹平正好在,兩人之前有過交集,也因為謝恬的事兒鬧過不愉快。不過景菲有景家這麼個背景掛著,倒是沒有人會正面與她交惡,多少會顧及景家。
經理電話打上來,何禹平便立刻下去。
「昨個沒機會跟你說聲恭喜,這會可是逮到機會了。恭喜啊,景菲。」
景菲自是記得上次袁鹿那件事,不過她多少沒把何禹平放在眼里,更何況他臭名昭著,她可不想自己的把柄落到他的手里去。
「謝謝何總,昨個酒店都是我們的人,我要看一下監控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就是因為昨個都是你們自己的人,所以我吩咐了安保昨天把監控給停了,畢竟人多事兒多,昨個請過來的人都是我何禹平不好得罪的,我知道他們注重自己的隱私權。我當然要做到絕對的保密。怎麼?是很重要的東西麼?要不,我叫酒店的人替你找找,你告訴我是什麼樣的。」
何禹平態度極好。
景菲這才想起來,確實他們這邊有要求,讓他們將室內的監控系統關閉。
她當時有自己的思慮,萬一要做點什麼,有攝像頭必然是不方便,萬萬沒想到,事情出在了自己身上。
她臉色陰晴不定,何禹平等著她發話。
默了一會,景菲突然抬眼看他。
何禹平神色不變,等著她開口。
景菲隨便編了一個東西,「你們慢慢找,找到了告訴我。」
何禹平說︰「難得有機會,不如我請你吃個早餐吧。」
景菲想到之前的事兒,心中有所懷疑,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下了。
兩人去了餐廳,昨個包場,今個酒店內就沒什麼人。
景菲坐在床邊,陽光落在身上,可她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企圖維持正常表情,可還是有些難。
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身體的難受,也讓她無法忽視。
何禹平喝了一口咖啡,問她要不要,景菲沒應聲。
何禹平說︰「你上次跟我講的那個袁鹿,到底是什麼來頭?」
「怎麼?你對她還有興趣?」
「沒吃到嘴里的肉,當然會有興趣。我當時不知情,還以為就是個普通的長得好看的小姑娘,沒想到她背後還大有來頭?差點著了她的道。說真的,我都懷疑,是不是你因為謝恬的事兒報復我。我昨個還瞧見她了,好像上了盛總的車。」
景菲說︰「我也是低估了她,原本想當個順水人情,想著你們男人都喜歡這一款,你應該也不例外。上次的事兒,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抱歉。不過你這手段,也是太低劣了一點,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疏忽了麼,這不是。」
景菲眯眼看著他,瞧不出個所以然,好似真的只是來問她袁鹿的事兒。
何禹平︰「那她現在跟盛家那位在一起了?」
「你自己不會打听?」
「我哪兒敢,上次的虧吃得還不夠麼。」
「具體不清楚,不過看樣子是。」
何禹平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吃過早餐,景菲坐車去了景崇辦公室。本想著是過來找向思文,結果沒瞧見人。
景崇見她有些意外,「怎麼一大早來我這兒?你今個不是應該跟江韌二人世界麼?」
景菲正想說話,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她抬眼看了景崇一眼,想了想,轉身出去接電話。
「喂。」
那邊沒人說話,這讓她心跳的很快,她往周圍掃了一圈,並沒有人,「說話。」她催促了一遍。
「小心點說話,我听著呢。」
說完,他就把電話給掛了。
景菲驚疑不定,下意識的砸了手機。
景崇听到動靜,出來看了眼,「你怎麼了?」
她緊抿著唇,半晌才搖頭,說︰「沒,沒什麼。」
景崇把手機撿起來,遞給她,手機沒有砸壞,一點劃痕都沒有。
景菲白著一張臉,略微冷靜了一下,問︰「向思文呢?她怎麼沒來上班?」
「不清楚,是不是昨晚上喝多了,一下子起不來。」
「我打她手機沒通。」
「你找她有要緊事兒?」
「嗯。」
「什麼事兒?」景崇拉著她回到辦公室內,給她倒了杯熱茶,「你臉色很難看,有事兒?」
景菲握著杯子,半晌後,笑著搖搖頭,「沒什麼要緊的事兒。」
「是不是江韌欺負你了?」
「沒有的事兒,我這會身體不舒服而已。你別想太多了。」
景菲喝了一會茶,景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真沒事兒?你可別自己憋著。」
「放心吧,我不是個會憋事兒的人。」
說當然要說,只不過得先模清楚對方的底,貿然開口,她就完了。不但她要完,景家也會受到影響。最重要的還是把向思文這個死女人找出來。
她坐了一陣,一直沒等到人。
這時,才想起來她之前吩咐了顏嫚做的事兒。
難不成是她做了?
景崇一直觀察著她,見她眼珠子溜溜轉,「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我先走了。對了,爸媽什麼時候回去?」
「就這兩天吧,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知道了。」
她說著,步履匆匆的離開。
出了大廈,她給顏嫚打電話,半天才接通,「向思文呢?」
「已經讓人送上船了。」
「行,我知道了。」這也好,反正到時候還能逮到人。
說完,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站在車子前,環顧了四周,又看了看看車的司機,她一把奪過車鑰匙,說︰「你不用跟著我了,我自己開車。」
司機退後了兩步,並沒有多說什麼。
景菲回到家里,泡在浴缸里,思考接下去該做的事兒。
……
袁鹿彎身看張歆打的表格,脖子里那小小的玉葫蘆掉了出來,張歆眼尖的瞧見,「鹿姐,你這是新買的?」
她平日里幾乎是不戴首飾,這突然漏出個項鏈出來,張歆覺得滿新奇,便順嘴問了一句。
袁鹿下意識的把項鏈藏進去,沒回應她這句話,就指了指表格上的一個順序出了問題,讓她重新做一下。
回到辦公室,徐總約她晚上一塊吃飯。
她想了想,找了個借口給推了。
臨近下班時間,她有個小心思在心里冒頭,正當她準備實踐的時候,手機響起,來電是裴麗。
「媽。」
「鹿鹿,我現在在北城,你二姑出車禍了。你要是有空,要不也過來一趟?」
裴麗說話的語氣有些嚴肅,袁鹿心里隱約猜到點什麼,「好,我看看航班。」
掛了電話,袁鹿呆坐了一會,才著手看起航班信息,正好臨近時間有一班飛北城的航班。
她訂好機票,拿了衣服和包,跟張歆說了一聲就要走。
程江笠還準備叫她吃飯,就看她急匆匆的離開,走到張歆的桌子前,問︰「怎麼了?她做什麼去?」
「去北城,好像有什麼急事兒,明天的安排都要取消。」
程江笠想了下,立刻追出去,「姐,我開車送你唄,我車技好。」
袁鹿這會心神不定的,開車容易出事故,想了想,點點頭,把車鑰匙交給他。
兩人上車,程江笠一路開的穩當,車速也快。
一路難得的安靜,一句話也沒跟她說。
袁鹿給裴麗發了個信息,問她情況怎麼樣。
裴麗讓她不用著急,人沒事兒。
到了機場,袁鹿匆匆去過安檢,程江笠一路跟隨,見她要進去才拉了她一下,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來接你。」
「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估計明後天吧,不會逗留太久。公司你照看一下。」
「放心,有事給你打電話。」
飛機落地北城機場,袁鹿才給裴麗打電話,裴麗沒成想她來的那麼快。
袁鹿問了地址,就打車過去。裴麗再酒店門口等著,她十點多才到。
一路都沒停歇,舟車勞頓。
裴麗︰「其實明天過來也行,不用那麼趕。」
「我也是看航班信息,正好有飛機我就過來了。二姑怎麼樣?沒傷著吧。」
「沒,就是受到了驚嚇,崴了腳。她和孩子都沒事兒。」
「怎麼還有孩子的事兒。」
裴麗嘆氣,先帶著她進酒店,回了房,給她倒了水,才開始講前因後果。
是梁雲月找人來嚇她,讓她少搞小動作,生了小兒子,還想拿捏她的兒子。車禍就前兩天的事兒,出事以後,她也沒說什麼,結果盛韜光也跟她吵。她實在憋不住,就給裴麗打了電話。
裴麗當即請假,跑來北城。
裴麗思來想去,還是要讓袁鹿來一趟,大家開誠布公的說清楚才好。
晚上睡覺,袁鹿不自覺的嘆了好幾口氣,裴麗沒睡著,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早上,袁鹿早早起來,跟著裴麗一塊去醫院。
兩人吃過早餐進去,病房里就一個保姆照顧著,孩子沒跟在身邊,盛韜光找了兩個育兒嫂照看著。
袁美華樣子很憔悴。
袁鹿站在床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說︰「我沒跟他在一塊。」
袁美華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是我的問題,弄得你不好過。」
「沒有。」
「她大抵是恨毒了我,所以覺得是我要你勾引盛驍,讓他臣服于你,也就等于臣服于我。我不能怪她這麼想,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想。我也沒有資格去怪她,我很清楚的跟她說了,說你不會這樣。可是,歸根結底要讓盛驍死心的人,只有你。我們說再多都沒有用,你逃避他,也沒有用。」
袁美華看著她,說︰「我在盛家這麼些年,盛驍的性格我也有些了解,他對于自己想要的東西是勢在必得,旁人誰說都沒用,只有他自己願意放手才會放手。你不是物件,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勢在必得,就一定能得到的。對不對?」
「當然,如果你真的心動,你也可以跟他在一起。但你必須要有一顆強硬的心,要經受得住那些人的詆毀。」
裴麗在旁邊瞧著,心里也不舒服,她最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為難,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摻和到這些事情里去。她就很想把人拉走,帶她回家,這種狗屁的破事兒,找男人鬧去。
如此想著,她也沒忍住,上前抓住袁鹿的手,看著她的眼楮,說︰「這事兒今天說完以後就別再說了,再有這樣的事兒,就直接找盛驍去。是他強人所難在先。」
「說到底感情這種事兒,說的清楚道理麼?也就是會挑著軟柿子捏,知道我們好拿捏,就拿捏我們。美華,要我說,你也別受這種氣,清者自清,你太軟弱,他們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大家都是人,還分什麼高低貴賤?」
袁鹿捏了捏裴麗的手。
袁美華︰「不說了,這事兒以後都不說了。」
袁鹿在北城又待了一天,裴麗意思想讓她回樾城,遠離那些是是非非。
但袁鹿並不想逃避,公司才剛剛做出點樣子,讓她放棄回樾城,她辦不到。總不能遇到事兒就跑,地球是圓的,跑到最後,還是會跑回起點。
事情是需要解決才行。
袁鹿回到海市,程江笠來接的人。
他最近很安穩,話也沒有以前那麼密集,不過行動上倒是體貼了不少。
大抵是換套路了。
回去的路上,袁鹿一直盯著他瞧了許久。
程江笠覺出她情緒有些異樣,眼底有過重的憂思,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快到的時候,袁鹿說︰「程江笠,你能假裝我兩天男朋友麼?」
「假裝?」
她想到了之前鄒顏說的那些話,有男朋友了,他大抵就能打消念頭了。
只是隨便在路上拉來一個,他大概是不會信,但程江笠一直在她身邊,他也知道程江笠對她有意思。她原本想找余諾,可思來想去,還是不想去打擾他。
「是。」
程江笠笑了下,「能成真麼?」
「不能。不行我找別人。」
「行啊,當然行,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袁鹿點頭,「這兩天,你接送我上下班,晚上來家里吃飯。」
「你會做麼?」
「你帶過來。」
程江笠嘖了聲,「我做。」
袁鹿沒去公司,回了家里,車子開到地下車庫,正好踫上了盛驍。
程江笠腦子轉的快,大抵知道袁鹿這出戲是要演給誰看,立刻跟著下車,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
袁鹿起初還未反應過來,側目看他,程江笠臉上洋溢著的是幸福的笑,她也跟著笑了下,心想這小子真能裝。
他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十指交扣。
袁鹿的車位跟盛驍的車位正好挨著,此時,盛驍從車上下來,見兩人緊扣在一塊的手,眉目微動,倒還沉得住氣。
袁鹿停下來,禮貌的叫了他一聲。
她身上這套衣服穿了兩天,已經有些皺皺巴巴,襯衫領子也軟踏踏的,不過落在外面的那個玉葫蘆倒是很明顯,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出來的。袁鹿也沒有注意。
程江笠頂著盛驍那壓迫感很重的眼神,跟著叫了一聲表哥。
三人一道進了電梯,盛驍站在兩人前面。電梯運行,盛驍朝袁鹿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她微微仰著脖子,眼楮盯著數字,看到他回頭,與他眼神交匯了一下,禮貌的笑了笑,禮節性的說︰「表哥今天回來還挺早。」
「這兩天去哪兒了?」
「出差。」
「你手斷了,需要握那麼緊?」
袁鹿笑了笑,「可能戀愛中的人手都是斷的吧。」
盛驍眸色一沉,他幾乎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再說一遍。」
空氣凝結,程江笠能明顯感覺到壓力,他也感覺到了袁鹿的壓力,她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顯得十分冷靜,她與他對視片刻,轉開視線看向電梯數字,說︰「表哥你先替我保密,好麼?」
說完,還朝著他笑。
盛驍哼笑一聲,沉沉看了她一眼後,回收了視線。
電梯到三十一層停住,盛驍沒有挪步的打算,就擋在哪里。
袁鹿提了口氣,說︰「表哥讓一下唄,我們到了。」
盛驍給氣笑了,讓?他覺得他已經讓的足夠多了。
還要讓,那就得讓出界去了。
他吸口氣,二話沒說,一把拽過袁鹿的手,拉著她出了電梯。她家門的密碼還沒換,他輕而易舉就打開,兩人進去,程江笠被關在了門外。
沒想到,他這個假冒男朋友才上任,就立馬遭受到了狂風暴雨,他都還沒準備好,也就只是牽了個手。
不過值得開心的是,盛驍這強大的情敵以後就不存在了。
盛驍手勁有點大,大門關上,這屋內就只剩下兩人凌亂的腳步聲,一進一退,拉拉扯扯。
「你什麼意思?」盛驍把她頂在牆上,問道。
袁鹿垂著眼簾,暗暗吸口氣後,抬眼看向他的眼楮,說︰「我想試試跟年輕人談戀愛,不行麼?程江笠對我挺好的。」
他臉色發沉,眼底生了薄怒。
不等他說話,袁鹿道︰「我不喜歡你,你要強迫我喜歡你麼?」
「這兩天去哪兒了?」
「出差。」
他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是袁美華他們又找你了?」
袁鹿眉目微的皺了一下,心里頓時煩躁起來,一把將他推開,「你別提我二姑,我二姑又不是你們的對手,提她做什麼。他們能是你的阻力麼?你那麼厲害,可以把人調走,也可以把我二姑掃地出門唄!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跟我二姑沒有關系!你少去扯他們,也別用你的身份地位去壓迫她們!沒意思!」
盛驍的視線一直鎖在她身上,稍稍緩和了一下情緒,說︰「不喜歡三個字說的很容易,你倒是問問你自己的心。你在醫院里跟我說的話,你自己都忘了?!」
袁鹿走到餐桌邊上,一只手緊緊抓住椅背。
她發燒那次,她鬼迷了心竅,抓著他的手,希望他可以永遠在她身邊。
盛驍靠近她,一把將她拽到跟前,扯開了她的領口,「還有這個,你知不知道你戴上去,代表了什麼?」他冷笑一聲,「你可千萬別說你不知道。」
他看著她的眼楮,企圖逼出她的真心。他雙手輕捂住她的耳朵,說︰「你所擔心的都不需要去擔心,我會搞定,你就不信我麼?我現在只要你按照你自己的真心去選擇,沒有人會為難你,誰也不能為難你!」
袁鹿與他對視,有那麼一瞬眼底的堅定軟了幾分,可很快又恢復正常,拉開他的手,她咬了咬牙,一把狠狠的將鏈子從脖子上拽了下來,金項鏈脆弱但也堅固,這麼用力的一下,她的脖子上扯出了一道血痕。
她笑了笑,說︰「真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只是你送我的東西,我也只是帶著玩。醫院那句話,我不過是在賣慘,希望你不要一直逼迫我,我就想我們之間的關系維持在原狀。這樣的話,我又可以利用你的喜歡來達到我的目的,也可以利用我二姑,做我的後盾。你以為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喜歡你麼?你喜歡我,我就必須要喜歡你麼?你對我好,你對我付出,我就一定要喜歡你麼?你是蓄謀已久!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我現在也是受夠了,今天把話都說開了,以後便劃清界限好了!」
她說著,月兌下了外套,「男人嘛,不過是得不到才總是惦記著,就當做是報恩,我給你睡。」
她手上的動作沒停,衣服一件件落地,只剩下一件文胸,她雙手背到身後去解,眼眶發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硬是沒有流下來。
盛驍吸了口氣,哼笑,「你現在就算一絲不掛的站在我跟前,我都沒胃口吃你。」
「因為你已經叫我倒足了胃口。」
袁鹿背在身後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拳,抬眼看他,笑說︰「我本就不該入你眼,是你自己看走眼,怪誰。」
盛驍眼神極冷,譏笑道︰「怪我。」
袁鹿扯了下嘴角,沒去看他。
沉默半晌,氣壓很低。
盛驍撿起地上一件外套,丟到她身上,說︰「最後問你一次,前兩天去哪兒了?」
「有關系麼?」
「不喜歡我?」
「對,不喜歡。」
盛驍恨不能直接把她給撕了,胸口怒火堆積,他轉身,而後一腳狠狠的踹在了旁邊的櫃子上,力氣極大,櫃子上的擺設都給震掉下來。
袁鹿嚇的聳了一下肩膀。
盛驍壓著火,惡狠狠的說︰「你好樣的。」
說完,他就走了。
拉開門,程江笠還等在門口,他看他一眼,只重重的甩上門,什麼也沒說,進了電梯。
大門關的很重,袁鹿感覺地動山搖,她吐出一口氣,仿佛全身的力氣在頃刻間消失,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她壓在胸口的石頭沒有放下,反而更加沉重,壓得她喘不上氣,壓的她心髒有點疼。
手機響起,是程江笠打過來的,她沒接,直接掛掉,用微信告訴他,叫他先回去。
打字的時候,手都在發抖,眼淚低落在手機屏上時,她愣了愣,然後迅速的擦掉。
她在地上枯坐了好久,才起身,櫃子門被踢壞了,很明顯的凹陷。她想著過幾天給換掉,到時候去逛一下家具市場。
她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澡,在蓮蓬下沖了很久。
感覺剛才的一切,恍如一場噩夢。
……
盛驍回到樓上,簡單收拾了兩件衣服,就提著行李出門。
電梯里,他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北城那邊的情況,通過佣人才知道,原來袁美華出了車禍,幸好沒事兒。
他本想叫人再仔細查一下,後又想著沒什麼必要,就沒叫人再去查。
就這麼著吧。
機場,李特助匆匆忙忙趕到,本來預定是後天出差,結果硬生生提到今晚,李特助一下子沒跟上節奏,正好要跟女朋友一塊吃飯,結果才開始,就被一個電話催過來,女朋友還不高興了,發信息要跟他分手。
見到老板的時候,他懷疑老板吃炸藥了,一點就會炸的那種。
他不說話,站在旁邊。
盛驍︰「李特助。」
「是。」
「典創那邊有多少我的連帶客戶?」
「應該不少,很多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過去的。」
「以後我跟她沒關系了,劃清界限,懂麼?」
李特助猛然抓住了重點,老板不高興的由頭在這里,不知道這袁小姐干了什麼好事兒,讓他發那麼大的火。他們老板,很少有這種邪火的。
「好,我會放消息出去。」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盛驍又叫他,「你放消息沒有?」
「還沒,準備明天放。」
「算了,不用放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也就這點便宜好佔,以後生死由天。」
「是。」李特助看了看時間,提醒,「盛總,該登機了。」
「嗯。」
……
袁鹿第二天照舊去上班,脖子上的傷痕稍微處理了一下,那個玉葫蘆也不知道給她丟到那個犄角疙瘩,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出門,站在電梯前等的時候,她有點緊張,不過電梯是從下面上來,其實也沒什麼好緊張的。
程江笠準時過來接她,仔細看了看她的神色,沒提昨天的事兒,只遞上了愛心早餐。
袁鹿道了聲謝,沒接,「我吃過了。」
「吃什麼了?」
「在家里隨便吃了點。」
程江笠︰「那吃根油條。」
袁鹿側目看了他一眼,程江笠笑了笑,說︰「我排隊買的。」
「我沒胃口吃,你開車吧,我眯一會。」
「行。」
他也不勉強,準備當個貼心弟弟。
袁鹿喝了一天咖啡,卻是提不起神,裴麗給她來過一個電話,也沒說別的,但她听得出來用意,袁鹿只說已經解決好了,也沒有多聊,就掛了。
事情挺多,她覺得腦仁很痛,怎麼樣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只想找個地方清輕松一下。
本來想聯系凱文,可想了想凱文是盛驍的人,也就忍住了。
晚上,她勉強加了一會班,然後程江笠送她回去。
等電梯的時候,她看到電梯從三十二層下來,一直沉著的心,仿若活過來一般,瞧著數字往下,叮咚一聲,電梯停住,電梯門打開,出來的是裴穎。
她記得袁鹿,主動與她打招呼,「你好。」
袁鹿︰「你好。」
「我來給盛驍拿點日用品,他出差,有些東西買不到,就叫我帶過去。」
「哦。」
兩人含笑點頭後,一個出來,一個進去,沒有再多說。
袁鹿站在電梯內,這里頭好似還留著裴穎身上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