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就是這麼一回事，看不懂里面的知識,連抄都抄不明白。
孟拂之前就听楊家人說過裴希天賦卓絕，發表的一種算法還拿了專利。
不過這些孟拂只是听听，也沒特地去看，她也關注數學界的信息，除了國內，國外論壇上並沒有裴希的消息，孟拂倒也沒關注這些。
上次幫楊照林算這些算法的時候，孟拂就覺得有點兒眼熟，但也不太在意。
畢竟這些學術上的事，有踫巧研究到同個領域，都很簡單。
直到剛剛，任部長把幻燈片給孟拂看，孟拂一眼就看到了裴希寫的公式跟一些步驟，跟她之前寫的流程差不多。
孟拂習慣于省略步驟，因為她只是順帶研究了一下無窮解，能簡則簡。
但裴希不知道，被省略的步驟中，正交投影是中間關鍵性的選擇步驟，能算出來這個公式，不會不懂正交投影。
不會算不出來協方差。
可偏偏，能把這個算法寫出來的裴希偏偏就算不出來。
孟拂東西保管的一向嚴格，就一次她回想之前她曾經把這些夾帶給了楊花，如果要出問題，那只能是在楊家出了問題。
之前高爾頓就問過孟拂，詢問她認不認識Miss-pei，只是那時候孟拂並不知道裴希論文這件事。
現在一听孟拂這麼說，高爾頓瞬間清醒。
他聲音嚴肅，也沒了困意，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行，這件事我去跟數學工會聯系。」
這個無窮解的專利對孟拂來說並不算什麼。
裴希拿著論文直接去申請了專利。
孟拂之前那個難題一連拿了三個獎，不過她沒有拿專利，而是選擇了開源。
但不代表孟拂不會追究。
高爾頓跟孟拂說完，就掛斷了視頻，去跟數學工會的人聯系這件事。
至于查證——
高爾頓對孟拂自然無比相信，在這大半夜把他叫起來，高爾頓根本就不會多問，直接通過自己的權限聯系國內的數學工會。
整個會議室依舊十分安靜，從孟拂打電話開始，就沒什麼人說話。
她悄無聲息的就把自己的手機控制了任部長的電腦。
任部長這里不算核心區域，但也是加密區，她能隨手把手機連接上電腦就算了，還有個十分厲害的老師，拿出了比裴希更早的證據。
孟拂的每一個字，都在裴希麻痹的心髒上狠狠一擊。
她手指忍不住顫抖。
直到現在，她才想起來，這論文一開始……是她在楊花那里看到的。
一開始偷竊的時候，裴希惴惴不安，怕有人找她，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她抄襲，反而無數人來恭維她。
說的多了，這讓裴希都恍惚起來，覺得自己是原創作者。
孟拂這一個字一個字，裴希手心冰涼，牙齒發顫，剛剛高高在上的她此時卻不敢看段慎敏的表情，只抬頭，「竊取你的論文？你寫得比我早，就認為別人的論文就是竊取你的？我要真竊取你的論文，我能被選入研究隊？」
她這一句話，會議室里大部分也反應過來。
這個也確實是的。
學術界交叉的文化太多了。
只有吳博士放下筆，看了裴希一眼，「可剛剛你覺得孟拂寫得比你晚的時候，你就認為她是竊取你的論文，怎麼到你這里就是污蔑了？」
裴希面色一僵。
倒是跟裴希交情比較好的李教授抬頭，「學術這件事，也說不準……」
段慎敏跟裴希交流過，裴希也是他女朋友，他自然也是信任自己女朋友的，「這件事可能是個誤會。」
孟拂把手機放到桌子上，看了看會議室的黑板，隨手拿了個熒光筆，在黑板上畫兩個圖。
她畫的就是正交投影圖。
拿著熒光筆的手搭在黑板上，雪白的指尖輕輕點著黑板，孟拂偏頭，對著裴希淡淡開口，「既然說不準，那能推導出公式三的裴教授，一定能寫出來E’的矩陣。」
她把熒光筆遞給裴希，「你來。」
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轉向裴希。
尤其是段慎敏，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女朋友真的會事竊取別人成就的人，並鼓勵的看向裴希。
裴希本身在數學、金融上就有自己的見解，26歲就成為了名譽教授，還拿到了專利，研究院的人大部分都听過她的名字。
連任部長都很看好她。
被所有人看著的裴希沒有想到孟拂竟然會突然說出來這麼一句話，她手心的汗跡越來越多，渾身僵硬的看著黑板。
她沒有動。
孟拂指尖依舊敲著桌子，整個人有些懶洋洋的半靠著黑板，不緊不慢的催促︰「裴教授，你會嗎？」
這段時間，段慎敏跟任部長幾人看著裴希信任、鼓勵的目光已經有些變了。
李教授看著裴希，張了張嘴，「裴希，你在干嘛？！」
孟拂瞥了裴希一眼，笑了，她手指拿著粉筆對應的所有元素的坐標的集合寫出來，「這樣呢，有頭緒嗎？」
不說現在的裴希腦子一陣亂，就算是正常情況下的裴希，對于孟拂說的這些也不全然了解。
裴希日常積累的知識並不厚實，在研究隊的主要任務就是建立自己專利的算法。
被所有人的目光看著，裴希都想逃離這個會議室，之前眼里的高傲跟諷刺全然變成了恐慌。
裴希這個反應會議室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十分相信她的段慎敏也不由往後退了一步，他看著裴希。
會議室已經有其他教授小聲議論起裴希的論文起來。
孟拂依舊不緊不慢的，連那雙桃花眼都泛著懶散，她看著裴希，輕笑一聲，「看來，裴教授是不會啊。」
孟拂收回手機後，幻燈片又變成了抄襲對比。
孟拂側頭，看著幻燈片上的公式，手撐著辦公桌，「所以，裴教授是怎麼在這種情況下算出公式三的？」
她一句一句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裴希所有的後路斷得一干二淨。
裴希腦子轟隆一片，她是真的沒想到，她之前在楊家得到的論文竟然是孟拂寫的，她要是早知道，根本就不會去惹孟拂，根本就不會把這件事鬧大！
SCI期刊封面就封面，孟拂拿到封面，也不會影響她專利的地位。
也不會有人去問她這第三步的詳細過程是怎麼來的。
不會有人專門提問她這一步步細化問題。
她還是以前那個令人尊重的「榮譽教授」，還是眾人眼里的天才少女，最年的女教授……
可現在……
裴希已經後悔為什麼要去招惹孟拂。
算出公式的人。
竟然連中間的步驟都弄不清楚。
現場都是業界大牛，听到孟拂這一通分析，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看著裴希的目光瞬間就變成了不齒、憤怒……
比之前他們看孟拂的目光還要嚴重。
孟拂沒再看裴希，專利的事情，高爾頓已經去解決了，她只把熒光筆隨手扔到桌子上。
目光在會議室逡巡一遍，最後放在段慎敏身上，聲音很淡，「記得給我打錢。」
說完，她直接往門外走。
段慎敏看著她的背影，終于反應過來，「抱歉。」
在孟拂來之前，他跟辦公室大多數人一樣，對孟拂這一點確實是有懷疑的，畢竟裴希是跟他們相處的同事，他們對裴希的信任自然比孟拂多。
孟拂沒回頭，「不必。」
楊照林也覺得三觀有些炸裂，他不覺得孟拂會抄襲，但也不覺得裴希抄襲，畢竟裴希表現得那麼高傲，誰知道後面竟然會有這種反轉。
看到孟拂出去了，他緊跟著孟拂身後離開。
「我論文後面怎麼又被報上SCI了？」孟拂看到手機剛剛提示的到賬信息，心情好了不少，看向楊照林。
剛剛听那位任部長的意思，應該是撤銷了她的論文。
怎麼又上封面了？
「我昨晚擔心，跟李院長說了一下，」楊照林回過神來，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應該是他做的吧？」
孟拂點頭，表示了解。
兩人一起往停車場走，楊照林想起來孟拂老師這件事，「剛剛那是你老師？」
「是啊。」孟拂感覺到一陣目光，不由皺了皺眉，朝後面看了一眼。
「她怎麼會抄到你的論文？」楊照林沒想通這件事。
孟拂想了想，跟他說了之前寄給楊花一份文件。
「文件？」楊照林若有所思，他問清了孟拂時間。
楊家，是有監控的。
好在這件事有轉機，要是孟拂這件事沒解決好，楊照林恐怕會恨死自己。
他跟孟拂說了再見，去開自己的車，出去的時候才想起來孟拂本身，她才20歲，這智商……
過分變態了吧。
這到底繼承了誰的智商？
楊夫人倒也沒有瞞著楊照林，楊照林知道孟拂跟楊花沒血緣關系，最後也不是江鑫宸的親姐姐……
那她到底是哪里蹦出來的？
有夠變態。
楊照林不由咧了咧嘴。
**
不遠處。
一輛黑車停在路邊，還未熄火。
坐在後座的男人，看著窗外的兩個人，直到他們也上了車，他才收回目光。
司機也看了一眼外面，看到了楊照林跟孟拂。
孟拂個人風格過于明顯，司機被女兒帶著看過她的電影，「咦」了一聲。
後座，盤著兩個黑色圓球的男人抬眸，氣勢明顯，「認識？」
「認識，」司機連忙恭敬的開口，「她叫孟拂，十分有名的女明星，紅遍半邊天。」
男人看這兩輛車開走，「嗯」了一聲，才道︰「走吧。」
車子開走之後，男人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按了下接听鍵。
手機那頭的聲音十分恭敬，「任先生，我們已經聯系到國安部了，芮澤先生答應幫我們看看那段視頻，具體能不能恢復，要等他拿到視頻源文件再說。」
這是任家家主，任郡。
去年他體內內勁突然狂暴，心髒驟停，在一個地下室被一個陌生女人所救。
救了任家家主一命，這件事不論怎麼說，都是件大事。
任郡的心月復，任老爺子等人上上下下都在找任郡的這個恩人。
可惜，酒店的視頻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次。
任郡排查了很長時間，都沒找到視頻，也沒想到相關人員，只拿到了一段明顯被黑掉的視頻。
任家有家養程序員，但對此都沒有辦法。
任郡內氣洶涌起來，連中醫基地的人都沒有辦法，那天幾乎是必死結局，幸得一名路人相救，經管家所描述，那人擅用銀針，醫術了得。
任家找到她一是為了報恩，二是想要這位神醫幫任郡診治。
好在心月復最後聯系到了國安部的人，這里的人都是怪脾氣，匯集著國內第一黑客第一神探，但除卻蘇家的人，這個方隊幾乎不听任何一個家族的差遣。
**
高爾頓這邊速度很快，直接讓人跟數學工會提了這件事。
數學工會立馬把裴希的專利待定，並開始徹查這件事。
裴希是段老太太造出來的一個「星」。
這半年裴希在京城的名聲不言而喻，她一出事，這名氣傳得也快。
之前會議室的人對裴希的學術就有疑問，心里已經信了裴希造假，但沒什麼實質性證據，任部長不好開除她，只讓裴希回去。
這一來一去，關于裴希專利的爭論就出現了。
段老太太靠著裴希的專利，也聯絡了不少人脈。
但專利一撤銷，不少人都隱隱听到風聲，一些人甚至放棄了跟段老太太的合作，段老太太打听到專利的事，直接讓人找來了裴希，十分擔憂的詢問︰「這到底怎麼回事？數學工會怎麼撤銷了你的專利？」
裴希也不傻，她知道這件事要被段老太太知道，自己在段老太太這里最後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孟拂沒有證據，她寫不出來又怎樣？
抵死不承認就行了。
裴希眉眼都是戾氣，她唯一沒想到的數學工會竟然撤銷了所有專利，一般不都是擱淺查證據，他們怎麼回收了專利？
裴希低頭，模糊著把事情說了一遍，其中沒提自己抄襲的事情，只說了自己誤會了孟拂。
「孟拂？」段老太太眯眼，提到孟拂，她頓了一下。
她低眸看著裴希，段老太太也不是傻子。
看事情發展，大概知道裴希可能真的借鑒了孟拂。
裴希眼下是研究院的人，又是段家的準兒媳，這件事如果真爆出來，所有身份都沒了。
段家不會承認一個有這樣五點的兒媳婦。
任先生對他們家的印象會下降。
段老太太起身，眉眼凌厲︰「這件事我會聯系數學工會的會長，我現在有事出去一趟，你呆在這里，好好把你那篇論文寫完。」
段老太太起身離開。
身後，裴希看著段老太太的背影，手指顫抖，她現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段老太太還有專利。
楊家。
段老太太又找來了，佣人一愣，「我去找老爺……」
「不用，」段老太太抬手，渾濁的眸光看著佣人，「楊花呢？」
佣人連忙去找段老太太去找楊花。
楊花在花房。
她向來大部分時間都在花房，最近一段時間連晚上都要在花房待上一段時間。
現在的她正把黑土重新翻出來，手也沒帶手套，把有些硬的黑土捏碎，重新鋪到花盆里。
衣服，手上都沾了點灰。
活月兌月兌一個不務正業的農村婦人形象，上不得台面。
段老太太眸底閃過一絲厭棄，一張臉越發的沉，「我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楊花捏著黑土的手一頓。
她沒抬頭，依舊撥弄著黑土︰「什麼事？」
段老太太低頭︰「你女兒跟希希論文的事，讓她澄清一下，論文是希希自己創作的，孟拂的損失，我會補償，並好好培養她。」
裴希背後牽扯的勢力太多了，任先生、研究院、段家，段老太太舍不得這塊蛋糕，更不能斷掉裴希的後路。
這個論文，只能是裴希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