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爭執(中)

四女乃女乃立刻不再提幫十娘的事,笑著轉移了話題,和十一娘說起五姨娘來。

「……以前接觸的少,只听說五姨娘不太搭理人,還以為姨娘為人孤傲。現在接觸多了才知道,五姨娘只是性情內斂,實際上待人卻是十分的和善。」

「承蒙四女乃女乃夸獎。」十一娘溫聲軟語地和她寒暄,「姨娘性子說是內斂,實際上有些綿和。如今能和四女乃女乃相投,也算是難得的緣份。」

四女乃女乃點頭,笑道︰「說起來,大家有誤會,有時候就是少了些交往。有時候,還是要多多走動走動才好。」

「是啊……」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茂國公府。

王瑯的尸體如今還攤在順天府里,王家沒有辦法治喪,更沒有辦法發喪。雖然沒有銀裝素裹,但那些大紅的帷帳和陳設都換成了深藍色,僕婦們也都換上了深色的衣裙。

羅振興幾個被管事們迎到了正廳,大*女乃和十一娘、四女乃女乃則被王家的一個管事媽媽領著去了王老夫人那里。

「……幾位貴客莫怪。王老夫人听到這消息就倒下了。大*女乃也臥病在床。正好六夫人回京探望。不免心疼父母弟媳,幫著管些瑣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幾位多多包涵。」

那管事媽媽三十出頭,相貌周正,穿了件靚藍色綢布棉襖,打扮樸素干練。听口氣,竟然不像王家的婦僕。十一娘不由打量她幾眼。

那管事媽媽見十一娘打量她,也不回避,笑著朝十一娘福了福。

十一娘看著有些奇怪,覺得這管事媽媽對自己好像特別的和善似的。

大*女乃也听出來了。又見她說話、行事十分得體,因此不敢小瞧,客氣地道︰「這位媽媽貴姓?听這口氣,竟然是姜夫人身邊服侍的。」

「不敢稱貴姓。」那媽媽答得十分恭敬,「我那當家的姓袁,賤名寶柱。舅女乃女乃稱聲寶柱家里的就是了。只因茂國公府出了這樣的事,六夫人讓我來幫幫忙。」

這樣說來,竟然是姜夫人身邊的人了。難怪有這樣的氣度。

大*女乃恍然,道︰「原來是袁媽媽。家里突然出了這樣的事,誰也受不了。好在我們不是外人。不用客氣。」

袁媽媽笑容謙和,低頭稱「是」,輕手輕腳陪著她們進了太夫人正院。

剛走到屋檐下,那小丫鬟還沒來得及撩簾,屋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冷笑。

「……大姑女乃女乃這話說的可真不中听。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來了是貴客。我們上賓以待。可家里的事,自有你的哥哥、弟弟們。怎麼也輪不到大姑女乃女乃來指手劃腳的。王家又不是沒有兒子。」

話說的十分不客氣。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反駁的女聲高亢尖銳,「你可別忘了,這是茂國公府,茂國公是我爹。」

說話的人是姜夫人王琳。

三人尋思著這話里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覷,愣在了門口。

沒想到,王瑯的尸骨未寒,王家的矛盾已經表面化了。

那袁媽媽臉色一紅,立刻高聲稟道︰「六夫人,羅家兩位舅女乃女乃,姨女乃女乃永平侯夫人來了。」

那邊屋子沉寂了一下,馬上有人撩了簾子。

「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十一娘抬頭一看,竟然是姜夫人親自來撩了簾子。

她眼楮里布滿了血絲,魚尾紋縱生,面容非常的憔悴。露出一個強笑來。

大*女乃、四女乃女乃和十一娘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大*女乃低聲說了一句「勞駕姜夫人了」,領著四女乃女乃和十一娘進了屋。

王老夫人的正屋五間各帶一個耳房,正中是廳堂。此刻坐滿了人。有的穿戴華麗,有的很普通。年長的六十來歲的樣子,年紀輕的二十來歲。個個表情凝重,目光冷漠,看不出剛才是誰在和姜夫人爭辯。

屋子里氣氛沉重。

見有人進來,有人眼楮里露出戒備,還有幾個婦人縮了縮肩膀,一副懼怕的樣子。

姜夫人隨手指了指屋里的人︰「听說瑯弟出了事,來吊唁的。」說完,也不介紹,徑直領著她們朝西邊內室去,「母親臥病在床,怠慢了諸位。」

三人忙跟著姜夫人進了內室。

內室和外面又不一樣。

屋里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和一個五十來歲的媽媽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服侍著,三個人都眼楮通紅,面帶戚容。

看見姜夫人進來,紛紛上前行禮,態度很恭敬。

姜夫人揮了揮手,低聲道︰「娘可好些了!」

那媽媽低聲答道︰「吃了藥,剛剛歇下。」

姜夫人面露歉意。

大*女乃則沒等姜夫人開口就低聲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待老夫人醒來,代我們問候一聲。」

姜夫人微一思忖,道︰「也好。我和你們去看看十娘。說起來,她這些日子也不好受。」說著,眼角微濕。

三人見姜夫人的態度,略略安心。隨著姜夫人出了內室,往十娘那里去。

十娘那里與老夫人那里恰恰相反。三間正房冷冷清清,門口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看見姜夫人帶人過來,她神色慌張地行了個禮,忙進去稟告。

待她們走近,銀瓶已打了簾子。

「姑女乃女乃,大舅女乃女乃、四舅女乃女乃、姨夫人。」

「你們大*女乃……」姜夫人低聲問。

銀瓶眼楮一紅,低聲道︰「坐在窗前發呆呢!」

姜夫人听著就長嘆了口氣,轉身對大*女乃等人解釋︰「自從知道瑯弟出事以後,弟媳就常常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要是等會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兩位舅女乃女乃和姨夫人不要見怪。」

十娘會為王瑯的死傷心?

十一娘听著有些狐惑。

而大*女乃卻道︰「她年紀輕,遇到了這樣的事,心里自然如刀割般的難受。我們是她娘家人,哪有見怪的道理。」

兩人客套幾句,進了內室。

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坐著個瘦嶙嶙的女子。她穿著件湖色的錦緞小襖,月白的綜裙,靜靜地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沉靜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木偶。

眼楮紅腫得如核桃般的金蓮在一旁服侍著。

「大*女乃,大姑女乃女乃和大舅女乃女乃、四舅女乃女乃、姨夫人來看您了!」

銀瓶小心翼翼地上前稟道。

炕上的人回過頭來。

她的臉又瘦又蒼白,鼻子尖尖的,一雙帶著黑眼暈的眼楮大得有些磣人。

十一娘有片刻的呆滯。

這,是十娘?那個像孔雀一樣驕傲,像夏花一樣絢麗的十娘?

「十姑女乃女乃……」大*女乃語帶哽咽。

十娘卻茫然地掃了她們一眼,又轉過頭去,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好像窗外有什麼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她流連忘返般。

「大舅女乃女乃,」金蓮上前給她們行禮,「這兩天大*女乃心情不好。」又忙端了錦杌過來,「大舅女乃女乃、四舅女乃女乃、姨夫人,大姑女乃女乃,您們請坐。」

四人坐下,銀瓶和金蓮沏了茶過來。

大*女乃就問起銀瓶、金蓮十娘的起居來。

「……雖然依舊一日三餐,卻比平日吃得少。更不愛說話了。常常一個人一坐就是一天。」

能吃東西就不算很糟糕!

十一娘微微嘆了口氣。

一時間大家無語,默默地喝著茶。

姜夫人就苦笑一聲,道︰「讓兩位舅女乃女乃、姨夫人見笑了。家門不幸。我瑯弟還未入殮,想分一杯羹的人都坐不住了。」一副想和她們說說的架勢。

大*女乃也的確關心十娘,見姜夫人有了這口氣,也不回避,徑直問道︰「那些都是什麼人?都說了些什麼?」

姜夫人見羅家的人搭了腔,松了口氣。

「我曾曾祖父那一代就是單傳了。到了瑯弟這一代,都是出了五服的旁枝。平日里沒少得家父的救濟。哪知道瑯弟出了事,竟然沒一個人關心誰是那行凶之人?瑯弟死得冤不冤?只知道爭先恐後地跳出來稱自己那房和我們最親,要爹爹從中挑選過繼之人,早日奏請禮部呈報聖上為緊。」說著,她目如利箭,「順天府抓的是什麼人?是任昆的貼身小廝。他一個賤民,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殺了茂國公府的世子爺。不是那任昆指使的,就是替那任昆頂罪。不管是哪樣,罪魁禍首卻是任昆,我又怎能讓他逍遙法外?」

她咬牙切齒的,「那些人卻利欲燻心,說什麼順天府都定了案,只等秋後處決就是了。有什麼好查的。我這樣無中生有,完全是怕以後茂國公府的世子不是自己的胞弟,得不到娘家的好處……」

話說到這里,她眼圈一紅。「偏偏爹爹又是個耳根軟的。听那些人的慫恿,生怕王家因斷嗣丟了爵位。同意從那幾家里選一個過繼過來。要不是那幾家也各有打算。只怕承嗣的奏子早就報到禮部去了。」

她就望著十一娘擦起眼淚來,「只可憐我弟媳,要受這樣的磨難……」

十一娘卻听出點味道來。

她朝大*女乃和四女乃女乃望去。

大*女乃正陪著姜夫人抹著眼淚。

四女乃女乃卻朝她望來。

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打了個轉。

四女乃女乃朝著十一娘微微頜首,輕聲對姜夫人道︰「听大姑女乃女乃的意思,國公爺是想從旁枝那邊過繼一個兒子過來?」

前文有點小改動,大家要是覺得不通順,就翻翻前一章吧!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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