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方的事情不好搞。
這是方卓接到電話時的直覺以及數天來不斷被加深認知的結論。
不好搞，那還搞不搞？
方卓對這倒沒什麼猶豫，一方面是對國內產業發展的樂見其成，另一方面，沒能力也就算了，顧好自家便是，偏偏索尼的斯金格是好大哥，而且，這次電視聯盟的各家掌門人都把電話打了過來。
有的人是頗為主動的商討辦法，有的人是猶豫不決的探听口風，還有的人干脆就擺出一句話「我听方總的」。
按理說，作為牽頭人，撮合出一個電視聯盟和京東方的合作已經夠意思，沒有再繼續售後的道理。
但是吧，想著三星電子那位親赴國內的社長李基泰，這一來一去的先手機後電視廠商頗有隔空叫板的意思，那就著實有一些技癢。
所以，那就和三星試試手……
作為比較關鍵的一環，斯金格老爵士是否願意幫個小忙，真還就關系著事情的發展走向。
趁著最近因為安卓的溝通比較多，方卓借自家球隊季後賽首輪開賽的機會，約了老爵士一起看球、探討谷歌和安卓、聊聊索尼集團的改革與發展。
4月26日，NBA的2004-2005賽季開啟季後賽之旅。
火箭在西部常規賽的排名為第三名，前面是第一名的馬刺和第二名的超音速隊。
其實，火箭比超音速隊還多贏了4場，但因為超音速隊屬于太平洋賽區，它是排在了前面。
由教練尼爾森執掌的擁有納什、卡特、姚明的火箭隊已經有了沖擊總冠軍的實力。
季後賽首輪，火箭隊對陣掘金隊。
作為球隊老板，作為去年以賭注和采訪而聞名聯盟的東方富豪，方卓理所當然的出現在首輪開始的賽場，也接受了媒體的采訪。
這一次，他的總冠軍宣言沒有被輕視，火箭隊的明星組合經歷磨合不佳、更換教練、後半程發力，已然被很多人稱之為「三叉戟」。
目前看來，西部只有擁有帕克、杰諾比利、鄧肯這「三駕馬車」的馬刺隊是沖出西部的最大對手。
晚上的比賽還沒開始，方卓已經坐在第一排最好的觀賽位置，等待老爵士的到來。
因為同樣喜歡球賽，加上需要處理事關安卓的公務, 虞紅也跟著靈活變動的來了休斯敦。
當然，她還對這次的面板生產線風波保持著好奇。
「你讓倪總的兒子跟他談, 他也沒生氣？」虞紅听著老板隨口的情況反饋, 頗為驚訝。
「他生什麼氣，氣他自己下不了決心？還是氣他兒子勇敢的幫外人說話？又或者氣我？」方卓不解, 「認識這麼久，老倪知道我是什麼人啊。」
什麼人？
認定目標就極力運用各種條件去推進的人。
虞紅被老板極其絲滑的回答給震了震。
方卓瞧了眼小虞的神色，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又不是想害他，我這不也在美國幫他們忙活麼？我圖啥？難道是我看三星不順眼？大家時間都很寶貴的好吧。」
虞紅伸出手指舉例道︰「圖易購和電視廠商的關系, 圖電視廠商們采納的芯片，圖彼此往來的地方行政關系, 以及, 雖然你不太看重名聲, 也可以圖一圖你在國內的聲望。」
她挑挑眉︰「當然, 我更願意相信你確實看三星不順眼。」
方卓沉默了一會, 由衷的說道︰「所圖甚多啊, 小虞怎麼可以這麼了解我？」
「旁觀者清。」虞紅撇了一眼，「當局者迷。」
「也不用那麼復雜, 我幫他，他幫我,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方卓重新把目光轉向賽場上的熱身球員。
「問題在于, 索尼憑什麼幫呢？這牽扯的不是一點半點。」虞紅詢問。
「索尼這里也不復雜。」方卓微微一笑, 「今天我是想找索尼幫忙，但實際上也是我要幫索尼的忙。」
虞紅沒听懂。
方卓眨眨眼, 說了句這里萬聖節的活動用語︰「Trick or treat。」
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亂。
萬聖節的晚上, 小孩子裝扮模樣，敲響鄰居的門, 索要糖果。
虞紅見老板沒有往下說，思索了下他的用意，懷疑這里的著眼點還在于索尼和安卓上面, 可是，方總不是打定主意要把索尼踢出局麼？
這里還能有什麼花？安卓系統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見效的。
「不聊了，老斯來了。」
方卓提醒之後站起身，歡迎索尼掌門人來給自家球隊的季後賽首戰捧場。
斯金格精氣神很棒，一點也沒有乘坐航班過來的疲憊，他和方總、虞總打完招呼，坐下之後調侃道︰「我看別的球隊老板都是好萊塢的大明星、時尚界的超模陪伴, 方，你倒好, 邀請一個老頭過來一起看球。」
方卓大笑，側了側頭︰「我旁邊就有位美女，不光能陪著一起看球, 還能在公司發展上給我建議，這不是那些人能比的。」
虞紅保持微笑，沒搭茬。
斯金格笑了兩句, 重新提了提自己接邀請時的話︰「那你別忘了來我的慈善晚宴，我也想有位既能一起參加慈善，又能在索尼發展上提供建議的朋友。」
作為索尼集團的新任掌門人，除了公司的改革和發展，他個人也安排了一些活動，慈善晚宴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項。
方卓滿口答應，花花轎子眾人抬嘛。
斯金格對球賽興趣不大，聊了一會又吐槽一句︰「我听說上次你和魯賓就是先在球館里聊安卓，方，你為什麼喜歡在這種喧鬧的地方聊事？」
「我花了那麼多錢買下球隊，當然要展示給朋友看。」方卓笑道，「很多時候，我也覺得體育運動和商業決策很相似，需要眼光，需要魄力，我這支球隊今年的表現就證明我眼光沒問題。」
「安卓系統面臨著不小的挑戰。」斯金格以為方總言下之意是指易科與索尼合作入股的安卓公司。
「確實，我們易科的手機也是，做決定容易，真正涉足其中才發現都挺難的。」方卓嘆道，「我一直覺得易科現在的業務模式太過單一，在尋找更多的增長方向。」
斯金格笑道︰「所以你選擇了有著諾基亞、摩托羅拉的手機市場？方，有雄心當然是好事，可是……作為索尼的董事長，我對索愛手機的專利授權是很高興的，但出于朋友的角度，我仍舊不建議你輕易去做手機。」
虞紅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那你專利授權的錢能退麼？
方卓斟酌了一下，轉而開始夸贊索尼︰「像索尼集團的改革方向就很好，尤其，索尼娛樂的發展在未來一定能引領整個集團的前進腳步。」
索尼娛樂就是斯金格的功勞，也是他能上位的最大倚仗。
斯金格笑著擺擺手︰「索尼的改革還需要時間來驗證成效，倒是你上次提到的圖像傳感器，我認為我們合作的空間很大。」
關于集團的圖像傳感器，斯金格的態度變得主動，主要原因是在于，他拿到的公司詳細評估和分析是索尼確實在業界處于落後狀態。
不管是德國還是日本國內的同行，都已經領先索尼一個身位。
這種情況之下，斯金格願意尋找能提供幫助的合作伙伴，條件是索尼一貫的50%合資公司。
偏偏，熱絡的方總最近也沒提這個事。
所以，斯金格這次就主動的舊事重提。
「嗯，要等我在國內的圖像傳感器CMOS部門搭建起來，我對這一項的興趣挺大。」方卓說到這話听了一會，等到開賽的哨聲過去，他才繼續說道，「我覺得索尼越來越好的一個原因就在于它正變得更包容開放。」
球場上的姚明跳到了球權。
第一球交給納什組織，姚明高位給卡特做了個無球掩護，卡特往里切入提速。
人到球到！
砰！
一記劈扣！
火箭主場響起歡呼聲，這是半個賽季以來常見的戰術打法，納什發起組織，姚明提供高質量擋拆，既可用柔和的手感跳投，也可以進行二次組織，卡特則經常擔任終結點。
「哦吼！」
方卓跟著鼓掌歡呼了一聲，笑著對驚愕的斯金格說道︰「這是體育的魅力，剛才說到哪了，哦對，索尼的包容和開放是它再次成功的關鍵。」
斯金格問道︰「這話怎麼說？」
「索尼和貝塔斯曼的合資，索尼和愛立信的合資，索尼和三星的合資。」方卓侃侃而談，「我知道很多日本公司都很封閉，索尼不一樣，正是有著這樣的全球化運作，它才是一個全球品牌。」
索尼喜歡50%-50%的對半合資。
斯金格也同意︰「索尼是一家日本公司，更是一家全球公司，它要和全球範圍內優秀的公司合作，我相信易科也是一家值得合作的對象。」
他還想著圖像傳感器的事，它的技術研究還好，涉及到的生產線改造可挺費錢。
今年易科的音樂播放器和電子音樂銷量據說增長的相當驚人。
驚人到什麼地步？
驚人到方總都有信心扎到競爭激烈的手機市場。
「易科當然是，不過，索尼想要有更好的復蘇，恐怕仍舊需要類似更優質的合作者。」方卓瞧著賽場上從第一節就逐漸焦灼的局勢，看似隨口說道，「不僅僅是合資，包括索愛手機這次做的技術授權，也很不錯。」
他繼續說道︰「換了我是你，我也願意這樣的授權。」
方卓頓了頓，頗有點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剛剛執掌索尼，我們需要更穩固的來進行更科學的改革。」
斯金格沒什麼驚異，方總說這話沒什麼不合適。
「不管是合作者還是技術授權，索尼都需要挑選，主要還是自己的業務。」他笑了笑，「何況，易科也不遍地都是，那樣的合拍合作者是不容易找到的。」
「巧了，說別的不行，說起合作，我在華夏有朋友沒準還真有與索尼合作的空間。」方卓煞有介事。
斯金格表情有點古怪的看著方總，又看了眼傾听狀的虞總，啞然失笑︰「等等，方，難道你說了這麼多，甚至今天請我來看球，就是為了這個？」
「看球第一，索尼第二，這是附帶。」方卓微微搖頭。
斯金格笑道︰「既然是附帶，那今天就不用說了吧。」
方卓指了指剛剛拿到球權的火箭隊︰「火箭這一球要是得分，那我就說，這一球不得分，那我就不說了。」
斯金格覺得有趣，點頭同意。
兩人都聚精會神的看著賽場。
火箭隊正常落位，這一球交給姚明落位單打。
掘金隊的中鋒是馬庫斯‧坎比，喜歡刷蓋帽，防守一般，技術全面的姚明打他比較有把握。
可是，姚明這一球拋投力氣稍大，沒進！
隨即，他自己搶下前場球，又自己補進了一球！
斯金格看著這個情況，愕然道︰「這算什麼？算進嗎？不算吧？」
方卓聳聳肩︰「咱倆是當事人，不好說，讓虞總來說。」
虞紅毫不猶豫的說道︰「都是大姚一個人打，其他人都沒沾球，算進。」
斯金格哈哈大笑，這位確實不是當事人，但沒準比當事人還當事︰「行，方，我知道你帶個人的用處了，你說吧。」
方卓把京東方的技術需求敘述了一遍。
斯金格听得很認真，只是，他在方總說完之後忍不住又笑了笑︰「方，你找錯人了。」
「噢？」方卓疑惑。
「你要找6代線的技術，我們索尼可沒有。」斯金格露出個笑容，「我們是和三星合作的7代線。」
方卓立即渾不在意的說道︰「7代線，京東方也不嫌棄。」
「只怕三星不會同意。」斯金格見婉拒沒效果，干脆直接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生怕方總裝傻，干脆更直白︰「我知道你為你們國內這個產業尋求技術的意思，但是……」
斯金格搖頭道︰「不行的，這是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
他沒說。
可意思就在里面了。
「真不行？」方卓確認道。
斯金格堅定的答道︰「真不行。」
他又補充道︰「這又不是你們易科，而且，比較敏感，你知道的，方，對于索尼集團這方面的業務，我更多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見。」
方卓被老爵士明確拒絕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說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本來我還想在生產線這事上幫索尼一把的。」
「幫索尼？」斯金格不明白這個邏輯，到底誰幫誰？
方卓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是啊，既然液晶技術不願意授權，那我們國內廠商只好轉向等離子了。」
「索尼要做液晶市場，得看這個市場到底有沒有前景。」
「就我個人認為，有了華夏市場的等離子恐怕不會輸給液晶。」
「索尼不願意，那就正常技術競爭吧，沒事。」
斯金格︰「？」
不幫你就投向競爭對手？
這正常麼？
听起來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