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瀟鴿的心情很熊。
他面前的潘則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熊瀟鴿盯著這個被自己看重的下屬，終究還是意難平，直接把電話沖著方卓打了過去，還按開外音。
「姓方的！你……」
電話接通，熊瀟鴿充滿氣勢的一句詰問還沒說完就被掛斷。
數秒後，來自申城易科總裁辦的固定電話號碼打了進來。
「熊總，你說，我手機在發短信，咱用固話聊。」大年初一同樣在公司的方卓在電話里如此說道。
熊瀟鴿的氣勢受阻，聲音沒有再高聲，只是仍舊諷刺道︰「方總啊方總，你真的可以，我IDG一個項目負責人連項目都沒完成就被你挖過去，要臉嗎？」
他看了眼目光游移的潘，冷笑道︰「你倆要臉嗎？」
潘快把頭低到肚子里去了。
「哦，就這事啊。」方卓輕輕巧巧的說道，「我還以為是IDG華夏要對易科撤資了呢。」
熊瀟鴿對這種消解沒有反應。
方卓接著說道︰「項目沒完成，嗯，潘對接這個項目是在等易科有一定的成績，他現在來易科不是能更好的推進這個項目嗎？又不是撒手不干，又沒有半途而廢，你急什麼？」
潘悄悄坐直了一點，咦，方總說得有道理啊，自己沒有半途而廢。
熊瀟鴿不吃這一套︰「這是一回事？你特麼的，這是一回事？你有一丁點的講究嗎？」
「老熊，你冷靜冷靜，你想想，連一位風投的人都願意投身于播放器這個具體業務之中，這有什麼好吵的？這足以證明咱們的眼光有多麼對。」方卓心平氣和，娓娓道來，「易科做的是上億的業務，做的是變革行業的項目，沒有人才怎麼行？就應該越多越好啊。」
潘慢慢抬起頭，是啊，易科是在變革行業，這才是讓人激動的事業！
「你和我吵了嗎？你是在和我吵嗎？你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熊瀟鴿听著對方的口吻就來氣。
「你是IDG華夏的總裁，我是易科的總裁，作為總裁，我不得不說，我們都要尊重員工的個人意願。」方卓換了個角度。
熊瀟鴿冷笑道︰「他簽著競業協議呢。」
「易科又不是風投，少拿這個唬我。」方卓完全不虛，「潘，我認為他是有能力的，他在你們IDG難以完全施展，與其在風投里隔靴搔癢，不如來企業砥礪前行。」
他緩了緩，繼續說道︰「這很難接受嗎？老熊，你要嘗試接受，男人啊，要有格局。」
「你想想，我和潘完全可以不告訴你這件事，反正他跟著我在紐約，但我們還是選擇通知你，潘也很有擔當嘛，他是在為易科和IDG的共同事業而努力。」
「老熊，你要是生氣呢，沖著我來，別沖著小潘，他又不是包身工。」
「他才三十歲，只是為夢想奮斗，他有什麼錯？」
方卓的聲音高了八度，估模著對方手機里的聲音應該也挺大。
然而，熊瀟鴿的手機是外音，IDG華夏的京城辦公室一時間都是「他有什麼錯」的聲音。
潘仿佛找到了脊梁骨，目光不游移了，臉色也堅定了。
熊瀟鴿瞧見下屬的臉色忽然恍然大悟，直接把手機外音切換回來，又沖著潘揮了揮手，示意先離開辦公室。
他爆了粗口︰「你特麼的，剛才這話都是說給誰听的？」
「當然是你啊，我都是真情實感，哎，老熊，這事真不值得生氣，大過年的。」方卓勸道，「你年齡比我大，又是幫著我的事業成長，我喊你一句老大哥，你喊我一句小老弟，咱見面一杯酒，和和氣氣的就搞事業嘛。」
「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小老弟。」熊瀟鴿語氣生硬。
「熊總，老熊，熊哥，就算是掛號網，你帶那麼多人來我公司，我也沒說過服軟的話，今天，你要實在生氣，那我跟你說聲對不起。」方卓誠懇的說道，「熊哥，咱不能因為這事影響感情啊。」
熊瀟鴿愣住了，確實，方卓此人，這還真是第一次听見他服軟的話。
其他的很多創業者，不說犯錯，就是見到風投都虛了三分，方卓完全是不同的類型，他是那種讓風投虛了三分的……
話都到這份上，為了一位心有離意的下屬再說什麼也沒意思了。
熊瀟鴿嘆口氣，說道︰「算了，方卓，下不為例。」
「嗯嗯。」即便相隔千里的看不到動作，方卓也在電話這端連連點頭。
「你對米勒那邊怎麼想？」熊瀟鴿打起精神，電話都通了，那就直接溝通吧，「易科年後的資金恐怕很緊張，我昨天和IDG美國那邊有溝通，股份上盡量做出讓步。」
他這樣說就是願意用自己在IDG的影響力作出堅定擔保。
然而，方卓這方面已經確定，他沉吟道︰「那熊總，我得跟你說聲對不起了。」
熊瀟鴿忽然覺得這話好熟悉，剛剛就听過一遍了！
「我已經決定A輪必須再有至少一家的風投，實不相瞞，IDG這樣分成兩邊，我有點接受不了，不單單是估值的問題，至于資金，我可以自己想辦法，美國那邊的機構不願意投，我就去香江踫踫運氣。」
熊瀟鴿︰「……」
這回換他來勸了︰「IDG華夏，我可以保證有著獨立性，易科的發展不要因為資金被絆住腳，時不我待啊。」
「易科當前的資金需求還沒有那麼急迫，我認為可以再試試，另外，易科現在把機器存量鋪上去才能好談音樂版權，只有拿用戶量來裹挾才能讓那些音樂公司動心，單純的用錢砸恐怕成本很高。」方卓有著不同的看法。
熊瀟鴿思索。
還沒思索幾秒，心里暗罵了一聲，這通電話怎麼就聊到這里的？
他中斷了話題︰「這些我們可以當面聊，初三或者初四，我飛申城。」
「沒問題，熊總，我在申城掃榻相迎。」方卓答應下來。
通話結束了。
熊瀟鴿重新把潘喊進來。
「小潘啊，你知道我是很看重你的，但是，我也尊重你的意願，只要你覺得你在易科能更好，我願意放人。」
潘松了一口氣，感謝道︰「熊總，你是個好領導，但我還是更想去企業里嘗試嘗試。」
「那好。」熊瀟鴿無奈的搖頭，「明天你來公司走辭職手續吧，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希望你以後大有可為。」
潘再次感謝領導的愛護和祝福，眼見沒有別的說辭便離開了辦公室。
他剛到樓下就給易科方總打過去，愉快的說道︰「方總，我和熊總提了辭職，他批準了。」
「好的，來吧。」方卓正打開會議室的門，請律所的三位律師坐下後說道，「我這邊在忙，你走完程序就來，就這樣。」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潘的心里忽然因為這通簡短的回應而有點忐忑，方總這商業道德……確實是個事，可別出現什麼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