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浴火之鳳

因為突如起來的聲響,站在大廳中的五個人下意識的抬頭,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而就在脖子已經扭到了一半的時候,鳳輝祭司突然驚醒頓住了動作,死死的捂住了右眼月兌口大吼道

「別去看!」

然而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因為站立角度的關系,其余四人遠不像坐在座位中的他那樣需要扭頭回望。只要簡單的轉動視線,就能通過敞開的大門清晰看到站在外面的一男一女。

這邊任源選擇故意出聲引起對方的注意,而不是伺機潛行偷襲。一方面是因為洗禮廳外的道路只有這一條,加之大門敞開並沒有什麼很好的遮蔽物。另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對方只要看過來偷襲便已經完成了。

包括邪心祭司在內的四人循著聲音,自然的看了過來,而在雙方視線交接的剎那,一切就已經結束了。仿佛陷入了冬眠的青蛇,又好似蜷縮不動的陸龜,四人瞬間身體僵直的站在原地,對外界的刺激再沒有了任何反應。

在邪心等人看來,就好像憑空邁進了一個由最瘋狂離奇的夢境所組成的,難以形容的詭譎世界。盡管雙方之間還有著不小的距離,但遠處那對略顯橢圓的銀灰色狐眸,瞬間佔據了他們的視野。仿佛彼此無視了空間的隔閡親密的貼合在了一起,耳邊傳來了令人浮想聯翩的嬌 吟輕喘,鼻尖嗅則到了若有如無令人心醉的淡淡體香。

接著整個世界以自己為中心,迅速的旋轉重構了起來。光線驟明驟暗的胡亂變幻著,上一秒洗禮廳古樸莊嚴的吊頂還在頭頂,下一刻就被整齊擺滿了座位的地板所替代了。四周的景象忽左忽右的變化著,恰似學前兒童手中亂擰的魔方。

方向感已經失去了意義,甚至連方向這個概念是否還存在都難以證明。眾人完全感覺不到重力對自己的拉扯,明明處在極度緊張的狀態,劇烈搏動的心髒急得要從胸口中跳出來。可周身上下的肌肉卻意外的極其放松和舒展,恍恍惚惚間使不出任何力氣。

一種玄妙難明的感覺,替代了他們本身的認知。原本熟悉無比的三維世界,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展現在了四人的面前。此時此刻他們好像停留在這個世界中,又好像跳月兌出這個世界之外。在周圍景物不斷的扭轉變幻中,越來越多的奇詭景象嶄露了出來。那不是能夠用言語和油彩,所能描繪的畫面。

座椅、牆壁、地板、岩石乃至身上的長袍、紐扣、鞋襪、內衣等等等等,都已一種他們從未體驗理解過的視角展現了出來。透過涂抹著清漆泛著烏沉油光的座椅扶手,他們能夠輕松的看到隱藏在木料之中的每一絲細致的紋理,和切斷的年輪那彎彎曲曲的走向。甚至能夠看到那些早已干涸月兌水的,原木縴維化的細胞壁之間緊密嚴正的排列。

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以這般匪夷所思的視角徹徹底底的解析重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映入眼簾的世界,如同褪淨了衣物的少女,將掩藏在常識之下的現實巨細無靡的暴露了出來。驟然襲來的巨大信息流,蠻橫粗暴的灌滿了四人的大腦,令他們徹底迷失在了這不知是虛幻還是現實的夢幻世界中。

邪心祭司四人不是不知道追擊而來的入侵者,其中一人乃是使用幻術的頂尖高手。他們也不是沒有意識到,此時此刻自己已經身處于對方的幻術之中。但是當他們想要從中掙扎而起的時候,卻徹底迷茫了。

眼前的一切真的只是虛構的幻境嗎?還是說此刻展現在面前的,才是一直被自己視而不見的真實?如果說一個人意識的構建來源于其認知到的事物,那麼保證其意識獨立的牆壁,恰恰是其本身的愚昧和無知。

正是因為對未知事物的無知,才將個體從浩瀚的現實之中分割開來。才讓個體擁有了,去理解和認知這個世界的目標與動力。個體本能的不斷去驅散眼前的迷霧,戳破環繞在自己周圍的謊言,去尋求更深層次的真實。但同時卻不過是撲進了更濃密的迷霧,和更嚴謹的謊言之中。

現實從來只是自以為是的認知產物,現實從來都不代表著真實。

不論對未知懷抱著多大的興趣,不論追求真理的腳步有多麼堅定。當將超越了個體認知的現實,突然大量的密集的頻繁的展示在其面前的時候,換來的絕不會是大徹大悟,只會是徹底的崩壞與瘋狂。

如果更加貼近真理的現實,仍是可笑的謊言與虛幻,那麼自我認知的現實豈不是更大的笑話?和眼前這個光怪陸離,絢爛瘋狂的世界相比,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現實?如果眼前這片波瀾壯闊的景象,這篇揭示了無視奧秘的史詩都是虛構的幻境。那麼愚昧而又渺小的自己,所信仰的現實,還能算得上是現實嗎?

意識越是想要從眼前這場夢幻世界中掙扎出來,對這片幻境的認知就變的越深。而越是了解這個難以言喻的世界,整個身心就在對真理與終極的本能向往中,陷得越沉。此刻邪心祭司等人確實明白自己身處幻境,但是他們已經徹底迷戀上了這片壯麗的幻境,再也不願回首擁抱自己那單薄脆弱的「現實」了。

他們的還停留在他們能夠認知的世界里,而他們的思維已經沉入了深不見底的,真理的深淵。

「啊,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敏銳的察覺到了身畔同行者做了什麼,任源忍不住出聲吐槽道「你干什麼了?別把難得的俘虜廢了啊…」

「沒干什麼,只是讓這些身處虛幻之中,卻膽敢胡亂歪曲現實的蠢貨,認識一下真理罷了。」采九兒輕笑著說道「你了解我的,我一向是個誨人不倦的好老師呢。」

「呵呵,那敢情好啊…」任源干笑著附和兩聲,心中不免有些可憐起這四個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的祭司了。要怪就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正撞上了憤怒中的千幻九尾。

「喂!你們幾個!能听到我說話嗎?」單手捂住右眼的鳳輝祭司焦急的推搡著身前四人,然而卻沒有得到後者任何的反饋。千幻九尾采九兒一眼之威,竟然「恐」「怖」「如」「斯」。四名中階異人剎那間,完全失去了戰斗力。

「嘁!就知道這些廢物起不到什麼作用!」雖然心中不滿自己被美杜莎當作了棄子,但是對于教派這些中層戰力的看法,兩人的觀點倒是一致。在他看來想要和後面那兩頭怪物抗衡非要美杜莎前來不可,這些防守小隊不管是信徒還是帶隊祭司,莫說成為戰力根本就是擋腿的累贅。

睜圓了左眼的鳳輝祭司四下看去,映射進金黃瞳孔的世界正在看似緩慢,實則驚人的速度發生著不知名變化。他很清楚這是因為洗禮廳外的千幻九尾,張開了自己的獨立領域「森羅萬象」,正在用自己的現實來沾染現實世界。

「還有一個沒搞定欸。」任源指著正從座位中站起身來背對著兩人的前者,調侃道「這個家伙倒是機靈得很,一定是個只對女性感興趣的鐵直男,早知道就讓你來喊了。」

「垂死掙扎罷了。」采九兒沒有理會任源的調侃,背著雙手冷笑道「不過多拖個半秒而已。」

這邊已經墮入采九兒領域中的鳳輝祭司,借助那顆奇特的左眼立刻察覺到了危險。對于采九兒來說並不是只有視覺接觸才能對目標發動幻術,甚至只要她想完全不需要選定發動幻術的目標。因為在其獨立領域森羅萬象覆蓋的範圍內,只有她認為的現實才是現實,其余一切皆為虛幻。能夠被認知的現實,早已不存在了。

不僅僅是視覺,听覺、嗅覺、味覺、觸覺乃至第六感都能成為目標陷入幻境的媒介。只要踏入森羅萬象的對象想要對周圍進行感知,他感知到的必然就是屬于采九兒的獨立現實。因此任源才會對魚謙說,即便依靠極高的異常等級幾乎免疫了任何幻術手段的他,都無法對付采九兒。

因為她影響的不是作為目標的個體,而是這個世界的現實本身。

「森羅萬象!這是那頭怪物的獨立領域森羅萬象!」盡管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但鳳輝祭司還是在他那無比強烈的求生本能驅使下,瞬間將眼前的變化和美杜莎給他的資料聯系了起來「沒有弱點的,終極幻術!」

在身前四名祭司陷入幻術,周圍世界悄然變化間。背對著遠處兩人的鳳輝祭司,也與邪心祭司等人同時感覺到了,從周身各個器官傳來的反饋。鼻尖縈繞的淡雅清香,耳邊傳來的無聲呢喃,口中翻動的滑 潤溫熱,遍體游走的輕盈撫模。若非依靠嵌在左眼眶中的這枚黃金瞳保留一絲清明,他早已和其余四人落得同樣下場了。

情知不妙的鳳輝祭司,展現了無數次死里逃生錘煉出的狠辣果決。捂著右眼的手指彎曲如鷹爪,奮力一剜將眼球挖了出來擲到了地上。接著雙指入耳,連同噴涌的污血生生將耳蝸從中扯了出來。緊著攥拳朝著鼻骨猛得鑿了下去,用力之大將半張臉都砸出了駭人的凹陷。抬起拳頭的時候,順便張口吐出了大截嚼爛的肉舌。

整套自殘的動作行雲流水,看的遠處的兩人俱是一楞。任源經驗何等豐富,明白後者並非陷入幻覺發狂自殘乃是為了封閉感官,月兌離采九兒森羅萬象的影響。忍不住月兌口稱贊道「好小子,是個狠人啊!」

僅剩獨目的鳳輝祭司渾身突然燃起熾烈的火焰,夾雜著皮服焦灼的清脆爆音。回頭瞥了眼仍靜靜站在遠處的兩人,金黃的獨眼瞳孔中流露出滔天的恨意與怨毒。接著抬手在面前四名祭司身上飛快的各拍一下,化作團流星般的火光向洗禮廳外遁去。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任源還是清晰的看到了那抹從烈焰中射出的寒光,側頭對身畔的狐女道「那顆眼楮…」

「嗯,我看見了。」采九兒點點頭道

「應該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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