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當面質詢

狹窄的指揮所中,激烈而又殘酷的戰斗最終告一段落。被年輕的女龍牧緊緊抱在懷中的采九兒,自胸部以下被徹底轟飛。並沒有偽神之軀那樣夸張自愈能力的她,看起來顯然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驚慌失措的蘇筱羽茫然伸手想要捂住前者那大到驚人的創口,奈何泛著火焰灼燒般焦黑顏色的傷處,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是她這樣一個普通人能夠處理的。最終能做的,也僅僅只有摟住對方,等待奇跡的發生了。

而就在這令蘇筱羽無比絕望的時刻,前者卻張口說出這般令人不解的話語。顧不上旁邊正虎視眈眈看著兩人的波徹西,年輕的女龍牧俯子問道

「采前輩,您剛剛說什麼?誰來了?」

「唔,也可以說是該來的人,來了吧。」采九兒毫無血色的臉上,帶著幾分夾雜著傷感與欣慰的笑容,扭頭看向旁側蓄勢待發的金發男子道「大魚上鉤了,我就不在這里逗你玩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蘇筱羽驚訝的發現懷中采九兒的身軀正迅速的變硬變輕,很快如瓷器破碎般的裂紋,迅速出現在前者精致白皙的肌膚上。隨著細密清脆的響聲連續不斷的響起,這些裂紋迅速的向四周擴散而去。

最終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伴隨著一聲格外嘹亮的炸響,整個世界徹底分崩離析。好像那道被波徹西轟爆的防彈玻璃,炸裂成完前碎屑向著四周散落而去。蘇筱羽下意識的抬起雙手擋在臉前,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定楮看去時世界卻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背後堅硬的觸感提醒著年輕的龍牧,此刻她仍舊倚靠在指揮部的牆角處。四周皆是之前正面的防彈玻璃窗炸裂後,散落在地面上圓潤的玻璃細屑。環視而去指揮所內的物品擺放的井井有條,四周淡藍色的活動板牆也整潔如新。完全看不出這里,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戰斗。

不若說看到這一切後,蘇筱羽萌生了對剛剛是否真的發生了戰斗的疑惑。自己仍鴨坐在地上,保持著正面玻璃窗炸裂時抬手遮擋的姿勢,那名暴虐強悍的降臨派異人,和那場慘烈血腥的搏斗,更像是個轉瞬即逝的鮮活夢境。

然而當她的視線落向指揮所中間時,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方才發生的確實是場夢,卻也不完全是夢。甚至直到現在蘇筱羽仍不知道,這場夢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從夢境之中走了出來。

就在指揮室中央的放桌上,那名獸化的金發男子正四肢著地如頭真正的野獸般,穩穩的趴在桌子上。配上那頭飄揚的金發與賁起的大塊肌肉,猛然看上去幾乎與頭巡視領地,昂首怒吼的雄獅無異。只是那對茫然無神,瞳孔緩散的雙眸讓這頭金鬃雄獅沒了應有的銳氣。

而在這頭「雄獅」的背部,則端坐著位形容妍麗的如狐女郎。女郎右手按在身下之人的背部支撐著傾斜的上身,修長豐盈的雙腿交疊在一起,看上去竟分外的寫意自然。正是今夜坐鎮前線臨時指揮所的副總指揮——千幻九尾采九兒。

「采前輩,您…」知道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可蘇筱羽仍忍不住怒聲說道「您竟然對我使用幻術!」

「沒有哦,只是你不小心中了而已。」采九兒輕掩櫻唇,滿臉狡黠的笑道「不過你剛剛擔心我的樣子,真的是可愛死了。那泫然欲泣的小臉蛋,和用豐滿的胸膛抱起我的溫柔。啊,真是讓人怎麼都看不厭呢。」

「你!」

「噓。」翹腿坐在金發男子背上的妖嬈狐姬微微側首,看向坐在角落中面露驚怒的少女,將蔥白玉指豎于唇前「先別吵,我說了,有麻煩的客人到了。」

「那麼既然來了。」采九兒斂起笑容,冷然喝道「又何必在那里鬼鬼祟祟,藏頭露尾?」

「我並沒有藏起來。」一道混沌冰冷的機械合成音在這片空間中突兀響起「我一直就站在這里。」

只見指揮室破碎的窗外,出現了道極其詭異的身影。用出現這個詞,頗有些不確切。因為即便是正對著窗戶的采九兒,也未能確定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里的。如果去努力思考,似乎隱隱約約總有對方早就站在那里的印象,只是現在才努力注意到的一般。

說這道身影詭異,則是因為第一眼看去還會以為見到了只巨大的鋼鐵蜘蛛。八只構造精密寒光閃爍的金屬蛛腿,撐起了張蛋形的半包覆式座椅。而在座椅的中央,則是名看不出年齡性別,被褐色長袍從頭到腳徹底遮掩住的人影。旁觀者只能從長袍的下擺處,看到幾縷閃耀銀亮的發絲。

「你還是喜歡這套裝神弄鬼的把戲。」采九兒面籠寒霜,冷冷說道「既然知道我來了,還派這種家伙過來干什麼?」

「你說波徹西嗎?」詭異人影籍由八根鋼鐵蛛足穩穩的站立在地面上「我並沒有派他過來騷擾你。你是了解我的,我並沒有做無用功的習慣,可能是別人派他過來的吧。」

「哼!我可不了解你。」采九兒寒聲說道「我如果了解你,就應該猜到你會叛出劍閣和降臨派同流合污,在你潛逃之前親手殺了你!」

「九兒…」雖然只是機械合成的聲音,卻仍能從中听出幾分惆悵與無奈「事情並非是你想的那樣…」

「別用那個稱呼叫我!那只會讓我感到惡心!」采九兒柳眉倒豎,狠狠的說道「到了現在你還找借口嗎?令人作嘔!」

「我並不是在找借口,九…」機械音頓了頓,繼而說道「雖然你的獨立現實,能夠扭轉虛幻與現實。但是就像我曾經教導你的那樣,沒有人能夠徹底勘破所有的虛幻,我們每個人都受困在自己的幻境之中。」

「呵,叛出劍閣之後的你,自稱‘隱士’是吧?」采九兒咬著牙重重說道「看清你的立場,‘隱士’!現在的你,有什麼資格在我眼前擺出這副老師的架子?」

「嗯,現在的我,卻是沒有這個資格了。」隱士緩緩說道「你也不再是曾經那個,跟在我身後的孩子了。」

「我從來都沒有變過。」采九兒向前傾著身體,盯著褐色兜帽下的那團黑暗連珠似炮的說道「變的是你!你背叛了劍閣!你背叛了我們是誓言和理想!是你拋棄了…」

說到這里采九兒意識道自己有些激動了,重新坐直了身體平復了下心情。不帶感情的說道「當然,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我今天來這里,只是想確認背後和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合作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看來,現在你確定了呢。」隱士答道

「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和S市的瑣羅亞斯德教派無關嗎?還是想要說給他們提供隱衣,在天網下遮住對方地堡的人,不是你?」采九兒冷笑著反問道

「關于這兩個問題,很遺憾我給不出否定的答案。」隱士道「在背後幫助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的人,正是我。」

「是不是你,已經無所謂了,我本也不在乎這個問題。」采九兒漠然說道「一切都只不過為了找到你而已,既然現在已經見到你了,那麼我的目的就達成一半了。」

「那麼另一半,是什麼呢?」隱士沉吟片刻問道

「當然是為了,問你一個問題。」采九兒咄咄逼人的問道「你剛剛不是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嗎?很好,那我就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叛出劍閣!」

「果然是這個問題嗎。」隱士看向蹲坐在角落中的年輕少女,後者正滿臉茫然的看著前方,顯然此刻正初在采九兒營造的幻境之中。這間房間里現在雖然有四個人,但真正清醒的卻只有他和采九兒兩人而已。

「‘請’嗎…」隱士似有些感慨般說道「現在的你,甚至都不願意喊我一聲‘老師’嗎?」

「你這種怪物,難道還留著,那樣的感情嗎?」采九兒不屑的譏諷道「不要引我發笑了好嗎?」

「畢竟我做出了那種選擇,也讓你受到了很多連累吧。我對叛出劍閣並沒有什麼悔恨,如果一定要說當時有什麼令我擔心的事情。」隱士道「就是連累了你吧,這些年我並沒有希冀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夠…」

「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樣,可以把嘴閉上了嗎?」采九兒粗暴的打斷了前者的話「不,準確來說是把你那個喇叭閉上。你連親自開口說話的膽量都沒有,還在這里說這些無聊的廢話有什麼意義?」

「如果你對曾經做的事,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悔恨的話。」采九兒冷聲說道「那麼,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當年你為什麼,要叛出劍閣?」

「我很高興,九兒。你會這麼問我說明這麼多年來,在你的心中還是願意相信我的。」隱士道「當初我叛逃這件事,是伏羲告訴你的吧?你之所以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為並不相信這個結果對嗎?」

「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而且,我只是想在殺了你之前,搞清楚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怪物,到底在想著什麼事情。」采九兒寒聲回道「那麼現在,你可以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現在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有耐心。」

「這樣嗎?也罷,就當做是這樣吧。」隱士並沒有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沉默片刻道「我只能這麼回答你,我叛逃出劍閣這件事是事實。至于為什麼,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並沒有背叛誓言和理想,而且我也從未想過拋棄你。」

「…」采九兒垂首默然片刻之後,抬頭說道

「這些就是,你的遺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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