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漫拈藕絲

距離開學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逐漸緊張起來的氣氛,代替了三月初彌漫在S大校園中那稍顯慵懶的氛圍。對于這所排名國內前列的高校中的學子們來說,學業上還是有不小壓力的。即便是不打算繼續考研深造的學生,將要步入社會的壓力也並不是那麼輕松的。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未來產生擔憂和不安,比如孟浮笙就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雖然她很厭惡忙于工作的父親,但不得不說正是因為依靠如此能干的父親,現在的她再也不用對將來的生活產生任何憂慮。

雖說,換個角度也可以認為她的人生一片迷惘,不過這毫無疑問也是種讓人羨慕不已的小小苦惱。

講台上個子矮矮的老教授,正激情四射的講著課,而講台下的學生們則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個團體。專心于學業的學生們聚集在前排,認真的豎起耳朵從空氣中,抓住每個從教授口中逸散的音符,認真的在本子上奮筆疾書。

而無意听課的學生們,則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教室靠後的座位中。開課伊始對教授沒有點名的抱怨已經過去,紛紛的掏出各種娛樂設備開始消遣無聊的時光。女生們探討著時下流行的衣著妝容,從各個渠道听來的瑣碎流言。男生們則交流著游戲與體育新聞,間或傳出幾聲心領神會的嘿笑。

若是在平時,孟浮笙無疑是這後方集團的靈魂人物。不管是男生團體,還是女生團體,孟浮笙在的地方都是絕對焦點。家世比她奢豪的恐難有她漂亮,容貌比她出眾的未必比她有錢。即便有在兩個方面都能壓她一頭的女孩,她那源自童年復雜經歷的,狂浪豪放的性格,讓她在任何地方都難以被掩蓋住周身上下野性的魅力。

男生們醉心于她迷人的外表和輕浮的本性。而女生們則畏懼于孟浮笙繼承自父親的,凶厲孤傲的手段。前一刻她可以在床上婉轉鶯啼,下一秒她同樣會抬腳給枕邊人留下終生難忘的記憶。她如飄舞灑月兌的旋風,沒有人能抓住她,也沒有人能將驚艷的目光,從她身上輕松的移開。

這就是同齡人認知中的孟浮笙,一朵盛放于荒野的驕傲玫瑰,熾烈而又狂野的釋放著美艷的誘惑,有著馥郁芬芳的花朵與尖銳凶狠的利刺。無時無刻不在向他人索求著愛,也肆意妄為的對他人制造著傷害。明知這朵鮮花在渴飲著迷戀者的鮮血,可那獨特的魅力仍舊讓周圍的浪子們前赴後繼的拜倒于裙下。

眾人眼中她是杯迷醉眾生的禁忌之酒,基調是醞釀自青春的甜美,余韻則散發著墮落糜爛的腥鮮。

這樣的她,在寒假中發生了那樣的事,一切也就理所當然成為了眾人口中咀嚼不膩的談資。不管李曜戰和馬雯的命案,還是孟浮笙離奇的失蹤,在處理過程中當事人的親屬與前來處理的警方,全程都在極力避免消息的擴散。可是仍免不了與之相關的案情細節,在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網中,迅速的充實補完展現在圍觀者們的面前。

尤其是孟浮笙曾數度私下里透露出,對馬雯的厭惡和敵視。和她關系親密的人,更是知道他們三人之間,錯綜復雜又曖昧不明的雜亂關系。這更讓圍觀者們滿溢的好奇心,膨脹到無處安放的地步,看待馬雯的死也不免帶上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只是可惜的是,作為的漩渦中心,孟浮笙的父親孟偉直接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申請。在輿論最洶涌澎湃的時期,主人公卻整整近一個月都沒有出現的學校中。再怎麼火熱勁爆的話題,都無法長久制霸輿論的中心,隨著每個細節都被揉碎嚼爛,熱度也如過境的台風緩緩散去了。到得最後,只留下了幾簇微弱的火苗,還在零星的燃燒著。

畢竟在這信息爆炸的時代,每天都有著層出不窮的新聞,即便數十萬人慘死的可怕悲劇,在看客的眼中也不過是聊天時,幾串用來消遣的數字而已。

直到孟浮笙返回校園之後,終于給殘留在眾人記憶中的火苗,再次添上了捆淋了汽油的干柴。大家的興趣被猛地點燃了,馬雯的命案和孟浮笙休學歸來再次成為了焦點新聞。第一波聞腥而動掀起狂潮的看客,正是那些以孟浮笙閨蜜自居的女生們。本準備聚集到受害者的傷口上飽饗血食,結果卻以孟浮笙當眾甩響的三個耳光而宣告結束。

可蠢蠢欲動的輿論,不是能這麼輕易的被壓制下去的,暫時的平靜下隱藏著更加洶涌的洪流。孟浮笙實在沒有精力,對每個前來探尋自己口風的無聊者抽出三記耳光。最後干脆本著應付不起難道還躲不起的態度,主動從中跳了出來。

沒課的時候,便以身體仍然不適為名避開和熟人們的接觸。而上課的時候,她則破天荒的出現在了教室中前排的學習集團。這也是她內心中,第一次對本院這些埋頭苦讀的同學們,放下了嘲諷的心態。這些以往她眼中的「書呆子」們,意外的有些可愛了起來。至少他們不會在上課的時候,圍著自己毫無情商的問東問西。

無心听課的孟浮笙把掌中的手機按的  作響,翻看著從舊手機倒騰過來的聊天記錄,心中思緒萬千。

自從任源將那部破損的手機還給自己後,這幾天她已經把里面的聊天記錄與視頻看過數遍了。包括那段像是帕金森患者拍下的雕塑錄像,她也已經能夠做到淡定的直視那雙人的血色瞳孔了。只是無論如何,塵封的記憶仍舊保持著死寂,絲毫沒有再翻騰起任何波瀾。

「那個叫任源的家伙,給我吃的藥到底有沒有效果啊?」孟浮笙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道,她並沒有听說過有什麼藥物,能瞬間激發大腦回憶起丟失的記憶「下回再遇上他,好好問問他給我吃的到底是什麼藥,不行的話要一個療程試試。」

這幾天父親雖然還是如以往那樣忙于工作,但平日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卻罕見的透露出了,對女兒毫不掩飾的關懷。這讓她下意識有些抗拒去回憶失蹤那幾天的記憶。就算真的像小安暗示的那樣,這場綁架背後的主謀是父親,那又怎麼樣呢?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只要現在這樣溫馨的生活能夠繼續下去,孟浮笙並不想計較過去發生的不快。且不說事件的源頭本就是她自作主張的出逃,自己終究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難道父女之間還有什放不下的隔閡嗎?當下的她更願意把之前發生的事看作場夢魘,遺忘或許才是件更好的結局。

不過即便本人不在教室後排的集團中,才返校幾天的孟浮笙,仍舊是同學們口中不可撼動的輿論焦點,佔據著話題的主要內容。沒有主角在場的討論,輕易的褪下了顏面的偽裝,更加顯的肆無忌憚起來。惡意的揣測與戲謔的嘲諷,成為了話題的主旨。

當然對于大家會怎麼議論自己,孟浮笙心里清楚的很,也沒有絲毫在意的打算。這些幼稚無聊的輿論在她看來和蚊蠅嗡鳴並沒有什麼區別,值得她在心中掛念的尚有別的重要事情。比如說那名笑起來略顯陽光和呆萌的,年輕刑警。

通常來說孟浮笙並不會對過往的感情產生留念,更不會去挨個回憶自己經歷過的每段感情。畢竟,誰有興趣去數自己早餐吃過多少片面包呢?不過對于孟浮生來說,柏天清確實是塊有些不同的「小面包」。

在任源的兩次幫助下,原本有些淡薄的記憶漸漸豐滿起來,一個死板,青澀,還有些天然呆的形象漸漸從聊天記錄中浮現了出來。雖然要比自己大上幾歲,可在她看來這名年輕英俊的刑警在感情上實在是個徹徹底底的雛兒。

早就習慣了和追蜂逐蝶的浪子們糾纏的她,不由得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她看來柏天清既有自己身邊這些毛頭小子們沒有的成熟,感情上又是那麼的單純遲鈍,實在是個非常難得的有趣對象。

透過對方那有些笨拙直白的話語,她幾乎能想象到屏幕後那張白淨的清俊面龐,在面對自己言語挑逗時初現的茫然。以及理解了隱藏在字里行間的暗示後,邊慌亂的認為絕對是想多了,邊迅速漲紅了那張如女子般白皙的臉龐。

毋庸置疑的是,孟浮笙在這名年輕刑警身上找到了戀愛的感覺。對于情感生活糜爛的孟浮笙來說,這次是有著很大不同的。柏天清帶給她的不僅僅是肉 欲上的渴望,更多的還有種值得椅靠的溫暖和信任。

從心理角度來說,會有這種感覺,絕對與那晚在最危急的時刻,後者在夜幕中駕車飛馳而來的一幕有關。並且自己被父親軟禁在別墅中時,突然出現的柏天清也無疑給自己帶來了,如同王子拯救公主的童話般期望。

更重要的是,從在審訊室中見到後者的第一面起,年輕的刑警就給孟浮笙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外貌在任何時候無疑都是很重要的,同樣在危機時刻保護了自己,她對照顧了自己一路的兩位大叔魚謙和遲海鋒就不怎麼感冒。至于兩度爬上自己床的任源,她更是直接將其和野獸劃進了一類。回想起被對方從背後抱住的感覺,簡直和被巨型森蚺纏住沒啥區別。

甚至考慮到對方的職業,如果將其拉到自己床上,還隱隱有種別樣的快感和刺激。說起來難得遇到一個頗對胃口的對象,釣場老手的她安有「空軍」的道理?

「說起來,那個叫柏天清的刑警,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孟浮笙用手機頂住下巴思索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啊?」

想到這里,孟浮笙也不管講台上正口若懸河的教授,騰的站起身來,便向教室外走去。

「啊,同學你這是要去哪?」鬧不清楚狀況的老教授驚訝的問道

「也注意下氣氛啦老師,怎麼能問女生這種問題呢。」孟浮笙挑唇輕笑,擺擺手頭也不回的向教室外走去

「當然是去下衛生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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