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孤單的神

面對任源突如其來服軟的話,魚謙有些驚訝。在他眼中,面前這個背負著無數惡名的怪物,不管是面對戰斗時的猙獰狂熱,還是平時表現出的玩世不恭,抑或是雷霆震怒。總而言之,無論以何種情況,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此刻突然前的服軟,倒是像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魚謙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時間有些模不著頭腦。不敢置信地問道

「你說什麼?」

「我說,要是我求你呢?」任源笑罵道「你是想沾我便宜不成?听我求你就讓你那麼開心嗎?」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魚謙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有這麼夸張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我是說有這個必要嗎?」魚謙頓了頓說道「我只是空頂了一個龍牧的名號而已,你讓我讀的那些書我到現在連一半都沒有讀完。而且實話實說,前面看的我也忘的差不多了。」

「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任源忍俊不禁的說道「你能看下去就很不錯了。」

「而且實際上,你並不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吧?我看很多時候,我更像是你的累贅,倒是姜梓文她更有用一些。」

「嘛,這個我倒是不否認。」

「還有,同意我來當你的龍牧,本身就說明了對災部同意你自主行動了吧?何況特級權限開放的命令下來之後,我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不是嗎?甚至你心髒里的那兩個氮素炸彈,對你也沒有什麼根本性威脅,我僅剩的作用也只不過是個笑話。」

「你這不是都懂嗎?」任源奇道「那之前,你為什麼對我把秋鯉沫做誘餌那件事上,那麼不滿?」

「我沒用是我沒用,不代表我樂得沒用。」魚謙黑著臉說道「知道自己是個廢物,就可以安心做個廢物了嗎?再說那個時候我又不知道,到那個程度都是上面可以接受的,好歹我也算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做這行了。」

「哈哈哈。」任源毫無形象的笑道「你這不就是好面子嗎?」

「不行嗎?」

「行行行,當然行。咱們的魚警官是個愛崗敬業,兢兢業業為人民奉獻的人。別的不說,就這個精神就值得表揚。」任源止住笑說道「不過我想,你太低估你的作用了。你要比你想象中的,重要得多。」

「你有話就直說,我已經厭煩你的繞圈子了。」魚謙著了惱,言語之間已經頗為不快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的。」任源伸手虛空按了按,示意魚謙不要生氣,問道「你記得我和你說,異源和人是無法相互理解的吧?」

「記得,所以呢?」

「所以異人會有自己的,獨立現實。本質上這也是異人想要融入現實的表現。」任源解釋道「但是就像獵人們面對現實手段解決不了的情況,所產生的尷尬一樣。被異源污染的異人,同樣不可能理解現實。而為此采用的手段,就是借用心錨來鞏固自己的人理。」

說到這里,任源忍不住自嘲一笑「擁抱過異源還想保持人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會墮落的人,即便接觸到了觸媒也不會墮落,而他們接觸到了異源只會死去。就像你,你見過了那邊的世界,可你並沒有墮落。」

「或許,只是因為我遭受的沖擊並不嚴重吧。」魚謙半是安慰,半是自謙的說道

「也許吧,這不重要,總之就像我常說的那樣,異人都是些無可救藥的家伙。」任源一指自己說道「那麼說到我,你又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看待你?」

「對,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異人?」任源笑問道「實話實說,不用顧慮。」

「要我說的話…」魚謙斟酌了半天,不甚肯定的說道「一個看起來不靠譜,實際上還蠻靠譜的吧。說實話,我不是很能把你和傳言中的形象結合起來,大多數時候你看起來,也沒那麼危險。」

「你這個評價,倒是蠻微妙的。」任源輕笑一聲,緩緩說道「然而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魚謙愕然「什麼意思?」

「你看到的,我展現出來的一切,都是一場表演。」任源輕聲說道「我並不是一個人,因此我只是在努力的,表現得像是一個人。你看到的一切,只是我基于經驗和判斷,營造的一個形象。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笑,這不過是我的演技而已。真實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我不明白。」魚謙辯駁到「說到人際關系,每個人都在虛假的表演吧?我倒不覺得有多少人,會袒露自己的內心。」

「不,這不一樣,你還是太天真了。」任源輕嘆道「即便是再怎麼擅長掩飾自我的人,不了解自己的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該去掩飾,什麼時候不能表現出自己的**。」

「然而對于異人來說,他們的**根本不能被現實所理解,所以他們要借助選定的心錨,強行的構建屬于人類的喜怒哀樂。」

「可是對于我來說,連不能被現實理解的**都找不到,硬要說的話,也只有想去死而已」

看著眼前目光空洞的任源,魚謙的內心猛然間升起了陣陣寒意。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非常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怎樣一頭可怖的怪物。如果他的內心,真的月兌離了一切束縛,他不敢想象這是怎樣的一場災難。

「所以,你對我來說不僅僅只是一個,賦予我形式上合乎流程的工具。更重要的是,是一面展現人性的鏡子,我需要通過你來學習如何去表現的,像一個人類。」任源認真的說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很危險的異人,而且我在做和要做的,也是很危險的事。我需要一個屬于人類的視角,來作為我的標尺。」

「你知道嗎?實際上,我並不是一名a級的異人。」任源看著魚謙,緩緩說道「如果按照對災部的說法,我其實是s級。」

因為之前魚謙已經從斗的口中,知道了這個秘密,此刻他倒是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愣愣的看著眼神飄忽的任源。

「用對災部的話說,我就是異源,用降臨派那邊的說法,呵呵。」任源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神明了。」

魚謙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慌亂,盡量不讓臉上的表情發生動搖。之前從斗口中听說任源是s級時,他並沒有怎麼特別驚慌。但是隨著工作的深入和經驗的加深,他已經越來越能體會到,這個簡單事實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恐怖的意義。

而且魚謙很清楚,介于自己在這方面知識的小白程度,他感受到的恐懼恐怕還不及真實的億萬分之一。當真切的意識到,一位神明正端坐在自己身前時,他方才體會到歷史上,那名見到真龍的葉公為何會落荒而逃,這決不是言語能表達的駭怖。

「你知道嗎?神是不會有錯的。」任源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中回響「神不會理解人,也不會遵從人的意願,更不會負擔人的權利和義務。對于神來說,一切都是虛幻的,唯有自己是真實的。」

「所以神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神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神不會遭受懲戒,也沒有人能給予神以懲處。因此神也是孤獨的…」

「所以神,是絕不可以在現實世界存在的!絕不可以!」

任源重重的吐出了這重如千鈞的幾個字,看著面色蒼白的魚謙,微微一笑「你現在看到的我,只是我強迫自己認為的我。如果有一天,我無法繼續這場自欺欺人的游戲,真實的我就將徹底暴露出來。」

「現在你知道,你作為我的龍牧,有多重要了嗎?」

「我明白了,是要我來幫一個神,學習如何做人嗎?」魚謙說出這幾個字之後,直感覺自己要被無形的重壓,徹底擊垮。四肢忍不住微微顫動起來,不甘心的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唯物一點說,這是巧合。唯心一點說,這就是命運的安排了。」任源淡笑著說道「當然,現在你也可以轉身離去,我絕不會阻攔你。你不會是我最後一任龍牧,當然也不會是最短的一任龍牧。如果把時間推到對災部建立之前,我的搭檔也絕不止四個。」

「我今天做的這一切,說的這一切,只是向你傳達一個信息。」任源按住桌子,前傾身子說道「我認可你作為我的搭檔,我也願意向你分享我的隱秘。你也知道了我要做的事,現在輪到你給我答案了。」

「魚謙,你是否願意作為,我衡量現實的標尺?」

「你說過。」魚謙奮起余勇,顫聲說道「異人都是不可信的,也包括你。那麼你今天所說的一切,我該相信嗎?」

「異人不可信,這只是一個客觀事實,就像我是異人也是一個客觀事實。」任源狡黠的說道「至于如何判斷,這是你的事,可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這一切,也太特麼操蛋了。」魚謙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特麼的又不在乎客觀事實。」

「可是你在乎啊,那麼你的回答是?」任源笑問道

「我有得選嗎?」魚謙苦笑道「就像你說的,就算我不和你站在一起,我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且說到底,也只是一根稻草而已。況且退一萬步來說,總要有人來做這個標尺,與其再犧牲別人還是我來吧。」

「你這算答應了?」任源笑道

「不,我只是沒找到,拒絕你的理由的。」魚謙肅然說道「當我認為,你的所作所為有問題的時候,我自然會做出我的選擇。至于現在,我認為配合你的行為,也並無不妥。」

「至于這麼糾結嘛。」任源嘿然一笑,吐槽到「你們人類啊,還真是麻煩。總之我就認為你答應了。」

「我的看法和立場,有那麼重要嗎?」魚謙有些不解的問道「值得你特意確定?」

「你還不明白嗎?」任源調侃道「你可是間接的,影響著一位神明啊。」

「那我可真是榮幸。」魚謙反唇相譏

「那麼我們接下來,就步入今天的正題吧。」任源揚了揚手中的信說道「我們來看看,夏宇辰那個老家伙到底查出了什麼東西,以致于給了他游說我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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