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揮散陰霾

邁著沉重的步伐,魚謙默默的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就在剛才張昌旭告訴了他一個對于他來說,十分特殊的消息︰

柏天清醒過來了。

當時魚謙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這幾日的忙碌讓他一直沒有時間去思考關于小柏的問題,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並不是這樣。

自己只是在,下意識的回避想起有關柏天清的問題而已。

盡管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魚謙自認非常了解柏天清。他很清楚小柏是絕對不會埋怨他的,甚至很有可能將孟浮笙被掠走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然而愈是如此,魚謙愈是不敢去面對柏天清。正是因為知道柏天清不會責怪自己,反而讓魚謙內心更加沉重。

因此當張昌旭表示柏天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自己情況的時候,魚謙便毫不猶豫地退縮了。而當張昌旭告訴他柏天清想見他的時候,魚謙則當即找了借口想要改日再去。

「你現在就去吧,他很擔心你。」張昌旭嘆了口氣說道「你去見他一面,也讓他安心,也有利于接下來恢復。」

「可我…可現在太晚了吧?等我趕到醫院,可能天都黑了,他該睡了吧?」魚謙猶猶豫豫的說道「明天吧,明天我一早就去看他。」

「王醫生那邊說,他懷疑我們騙他,不見到你恐怕他放不下心來,再說他睡的夠久了。」張昌旭看出了魚謙的心思,輕聲開解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你沒有必要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你既然入了對災部,應該很清楚,許多事情並不是你能左右的。」

恍惚之間,魚謙已經隨著王醫生來到了柏天清的病房前。王醫生簡單的和他說了一下注意事項和談話時間問題,便無聲的退走了。在門前駐足良久,魚謙放才鼓足勇氣推門走了進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渾身纏滿繃帶,插著管子躺在床上的模糊人形,完全看不出這就是之前那個活蹦亂跳的柏天清。唯有那雙露出繃帶的明亮雙眼,雖然充滿疲憊,卻依然清澈靈動。

魚謙緩步踱到床前坐了下來,柏天清自魚謙一進門就緊緊的盯著他,直到他坐下放才放松了緊張的目光。魚謙將後者的手納進自己的掌心里,感受著那顆年輕的心髒有力的搏動著,心頭一顆沉重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那夜之後,柏天清就像一塊透明的巨石狠狠的壓在魚謙的心頭。盡管他不去想不去看,但這份沉重的壓力一直縈繞心間,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重。這也讓魚謙愈發煩悶的暴躁起來,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平靜下來。

而此刻,感受著小柏有力的脈搏,魚謙終于卸下了心頭這副重擔,有種死刑改無期般的解月兌。令他一直沉淪的靈魂,找到了一處小小的落腳點。

對于現在的柏天清來說,想要完整的說一句話都十分的困難。之前向王醫生轉述自己的意思,便已經耗盡了積存下來的精力。此刻終于見到魚謙全須全尾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縈繞在他心頭的不安也終于隨之煙消雲散。

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保持著握手的姿勢。魚謙知道柏天清想要說什麼,因此他沒有問。而柏天清也知道魚謙會回答什麼,所以也沒有說。兩人就在這寧靜的氣氛中,獲得了相互之間,心靈上的解月兌。

在進來之前,魚謙想對柏天清說的有很多,尤其想說的是一聲對不起。但是在看到後者的那一刻,他又決定不說了。他沒有資格道歉,尤其是在知道對方一定會原諒自己的情況下,這句道歉說出口實在是一件很卑劣的行徑。因此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在看到魚謙進來之後,柏天清也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想對魚謙說一聲對不起,但是在看到前者的那一刻,他也決定不說了。他不想自己費力說話的樣子,徒增後者的擔憂。尤其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說道歉的話只會讓後者更加難堪。因此,他也選擇了沉默。

這份在生死之間淬煉出的戰友感情,令兩人在這一方面,達成了驚人的默契。此時此刻,言語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雙方都在沉默中尋求到了,自我的救贖。

柏天清收回目光,看著光潔的牆壁,滿足的閉上了雙眼,不一時便沉沉的睡去,發出了細微的鼾聲。魚謙將他的手小心的塞回被子里,輕輕的走出了ICU病房,他原本準備了很多說辭,想告訴柏天清,不過現在他已經不著急說了。

他決定先等一切穩定下來,已經沒有急于一時的需要了。

魚謙揮別送他出來的王醫生時,突然出聲問道「對了,還有一個人,你幫我查查在哪個病房好嗎?」

想著既然來都來了,不妨都看一看的心態,魚謙又來到了一間特護病房的門口。得知了柏天清的狀況他心情大為放松,也終于鼓起了面對的勇氣。這番並沒有猶豫,他抬手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請進。」一個不甚客氣的聲音響起,威嚴中帶著幾分流氓習氣。

魚謙微微一笑,推門而入。當下和正捧著汽車雜志看的津津有味兒的遲海鋒打了個照面,一絲慌亂和緊張掠過後者的雙眼。

「呦,恢復的怎麼樣?」魚謙故作輕松的打著招呼,在遲海鋒病床旁坐了下來。

「還…還行。」遲海鋒忙把雜志丟到一邊,有些尷尬的回應著。

「胳膊還好嗎?」魚謙抬眼掃向後者的右臂,打著厚厚的石膏

「還行,接上了,據說斷了接好能比之前更結實呢。」遲海鋒敲了敲自己的胳膊上的石膏,笑著說道

「別傻了,那是說骨折,哪有斷臂接好了更結實的道理。」

遲海鋒止了笑「是嗎,那可惜了。」

「會有什麼後遺癥嗎?」魚謙問

「還不知道,不過醫生說以後可能不能開快車了。」

「那挺好,我總覺得你開車不靠譜。」魚謙打趣道「以後就當個模範駕駛員吧。」

魚謙的俏皮話並沒有打破尷尬的氣氛,兩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遲海鋒臉色變了又變,磕磕絆絆的擠出了一句

「對不起…」

「嗯?為什麼這麼說?」魚謙反問道

「因為…算了,老子想說還不行嗎?」遲海鋒無賴的說道「現在你好好坐著,我躺在這下不去床,你更難受些比較公平。」

「是嗎,那我就不道歉了。」魚謙微笑著說道

「用不著你道歉,勞資現在也是活著拿一等功的人了,這波不虧。」遲海鋒剛露出笑容,驀地想起了什麼,臉色又暗了下去。

「別擔心,你當我是特意來看你的嗎?」魚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剛去看了眼小柏,他好著呢,我估計過幾天就轉特護病房了,和你一個房間也不好說。」

「真的!?」

「我騙你干嘛,你明天問問醫生就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遲海鋒連說三句,臉上終于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繼而苦著臉說道「可別和我一個房間,踫到柏廳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可怎麼和柏廳解釋啊。」

「牽扯機密,柏廳怎麼可能問你那晚的事。」魚謙沒好氣的說道

「你說得倒輕松,被他盯著也不好受啊。」

听得此話兩人相視一眼,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漸止,魚謙輕輕說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和小柏真有什麼不測,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又來了,你能不能別惡心我。」遲海鋒不滿的說道「你不是最討厭這種肉麻話了嗎?」

「我是真心的。」

「那就更惡心了。」

「我不該把你扯進這灘渾水里…」魚謙低聲說道「要是我沒有和你說…」

「你別說了,我不想听。」遲海鋒揮手打斷了魚謙的話「你要說因為咱倆失誤,把小柏搭進去了,埋怨我我沒話說。但是那晚的事,是我自己願意做的,我這奔四的人了,還不至于要別人給我的選擇背鍋。」

「我…」

「怎麼?你覺得我要是不願意,你還真能逼著我參加你的計劃不成?」遲海鋒皺起了眉頭「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夾不緊卵蛋的女圭女圭嗎?」

「…」魚謙無奈,只剩搖頭苦笑「可惜了你以後再飆不了車了。」

「你也不用替我傷感這個。」遲海鋒的臉上重又燃起了紅光「那晚上我唯一不滿意的就是,對面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毀了我的車。雖然最後輸的憋屈,但是我這輩子能來那麼一次,心滿意足了,那晚就算死在當場也無怨無悔了。」

「不過說到這個,我有事要問你。」遲海鋒壓低嗓音說道「前天局里人來看我,說老梅替你代了一隊的大隊長?然後你去了專案組戴罪立功?」

「你消息倒是靈通。」

「到了這地步,我也不繞圈子了。」遲海鋒嚴肅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晚我是撐到最後暈的,你可別以為隨便編幾句就能糊弄我。」

「我不能說。」魚謙絲毫沒有遲疑的否決道「一開始,我們就不該參與這件事。我不是說你不該,是我們都不該。不過事已至此,有些事如今我必須去做了,你就不要再參與進來了。我只能告訴你一點,我現在所作的一切,和瑤瑤已經無關了。」

「那麼瑤瑤的事?」

「我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了。」

「但不能告訴我?」

「不能說,不過你放心,我已經不瘋了。」魚謙淡笑著說道

「那就好,你只要不瘋,就還是那個讓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凶神。」遲海鋒也不糾結,欣慰的接受了魚謙說法「有生之年,知道瑤瑤的案子真相大白了,我就安心了。」

「即便沒有知道瑤瑤案情的真相,我也不打算再糾結下去了。」魚謙看著遲海鋒說道「現在回想起來,這麼多年來,我為一個已經失去的女兒傷害了太多身邊的人。如果遙遙還活著,她一定不希望自己有個如此差勁的父親。」

「沒有誰錯了,只是活著的人總該負起責任來,為逝者好好活著。」遲海鋒安慰道「你想開了就好。」

兩人又散散的聊了一些閑話,魚謙眼見天色已晚,便起身說道

「好好養病,等你出院了,我們再好好的聚一聚。」

遲海鋒微微一愣,突然伸手拽住了魚謙的胳膊,盯著後者的眼楮認真的說道

「對不起。」

「你這麼又來這個?」魚謙一臉莫名其妙

「沒什麼,只是想說罷了。」遲海鋒松開手說道「我再怎麼迷糊,那晚過去也知道專案組那幫家伙在調查什麼,你要多加小心。」

「安心養你的病吧,我命大著呢。」魚謙長笑一聲,瀟灑的轉身離去了。

听著魚謙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遲海鋒臉色復雜,憂郁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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