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何為心錨

懲戒的槍口再次發出一聲震耳(y )聾的爆鳴,這次被氮鹽裝藥發(sh )出的合金彈頭,精準的(sh )中了任源。威力巨大的彈頭把後者的腦袋變成了一個,被卡車碾過的西瓜,化作無數崩碎的(r u)塊淋滿松軟的土地。

上一秒還看起來不可一世的任源,眨眼間變作一具無頭男尸,順著子彈飛(sh )的方向無力的倒了下去。

海子驚訝的睜開眼,看著跪到地上,失魂落魄的付立,眼中浮現出復雜的神色。

「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魚謙偏過頭,問向直升機的駕駛員「好像是槍聲?」

之前收到任源排查周圍的指令,這架載著魚謙的直-9D順著海島盤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其他異常。一圈之後重又回到了正面,恰好趕上了付立開出的第二槍。

「您在開玩笑吧?」駕駛員笑著說道「您可能把發動機的聲音听錯了,在這個距離上,從直升機上听到下面開炮的聲音都費勁,何況是開槍呢?」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但是從剛剛開始,就聯系不上任源了。」魚謙也知道八成是心理作用,可聯系不上任源令他有些難以心安。

「這不奇怪吧,可能是爆發了戰斗,通訊設備損壞也很正常。」駕駛員冷靜地分析道,對于他這種在對災部一線工作了多年的軍人來說,面對這些問題心髒要比魚謙大的多。

「對方不是僅僅是個D級異人嗎?」魚謙不放心的說道「能不能靠近一些,我想看看現場狀況。」

「再靠近就有些危險了,今天天氣很差,對方又是氣候型異人,恐怕不是很安全。」駕駛員有些為難「根據條例,我們不能靠得太近。當我們能目視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也能看到我們了。」

「就算主場優勢,對方不過是個D級異人,也用不著擔心偽神之軀吧?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那就升高一點再靠近吧,我倒不是擔心任源。」魚謙嘆了口氣說道「島上可還有一個土狼大隊的作戰隊員呢。」

雖然之前開過了一槍,但那更多是一種恐嚇的手段。說到底,海子確實是逃犯,而任源則是貨真價實的梟龍大隊戰士,付立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個行為已然和叛國沒有區別了。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傳說中的偽神之軀,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對于他這種處于最底層的隊員來說,並不會接觸到多少牽扯機密的信息。很多權限之外的信息多是來源于熟人之間的口口相傳。

而此刻那個被反復神話的偽神之軀,就這樣輕易的斃命于自己的槍下,讓他驚慌失措之余,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荒謬感。勾動著震得麻木的手指,付立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不過很快,海子痛苦的申吟聲就把他從失神狀態拉了回來。他丟掉懲戒,三步並作兩步撲到海子(sh n)前,用力將任源的尸體從少女(sh n)上掀了下去。緊接著,目光鎖定到了插在海子肩頭的劍刃上。

打任源以鯊魚形態登場開始,他便注意到了掛在前者(sh n)上長短不一的幾枚劍刃。近距離看,他方才發現這段一尺多長的劍刃,竟是沒有開過刃的,握在手里就和一根粗鐵條一般,此刻正牢牢的穿過海子的肩頭釘在地上。

付立扯下一段衣襟裹住漏在外面的劍刃,低聲對海子說道

「你忍一下,我這就給拔出來。」

「你又何必這樣做呢。」海子淡淡的嘆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先不要說這些了。」付立用盡渾(sh n)的力氣猛地向外一拔,不料根本就拔不動,傷口處發出金屬和骨骼摩擦的脆響,痛的海子皺起了眉頭。

「不要費力了,你先停下來,我有話和你說。」海子伸手扯住付立,柔聲說道

眼見急切不能取出,付立也順勢松開了手。回(sh n)到井邊取來了海子的衣物,遮蔽到了她的(sh n)上。

「你想說什麼?我听著呢。」

「你听我說,不要白費力氣了。」海子反手握住付立的手「我已經剩不下多少時間了,你不該為我得罪對災部的,現在你怎麼辦?」

「總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急。」付立故作輕松的安慰道「我相信,部里會秉公處理的。再怎麼說我又不是異人,部里總不可能因為我槍殺了偽神之軀,就判我死刑吧?」

「你為什麼那麼傻。」海子嘆息道

「我答應你,以後我會永遠陪你在一起,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你死在這里。」

也許是因為終于不用撒謊了,付立反而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無論事(q ng)的結果是什麼,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當最壞的事(q ng)已經發生,付立反而生出了一種債多不愁的心態。

「我估計無期徒刑是免不了了,到時候我會提請部里,把我們關在一起的。」付立笑著說道「這回想不和你在一起都不行了。」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海子淡淡的說道「我馬上就要死了,如果死在偽神之軀手里,你還能成為對災部的英雄。現在變成這樣,你可怎麼向部里交代啊。」

「你說什麼?」付立驚訝的問道「你為什麼說自己…」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叛逃嗎?」

「你只是被降臨派騙了而已,我相信你…」

「不,你錯了。」海子搖搖頭打斷了付立的話「我是真的,打算叛逃的。降臨派並沒有騙我,你還記得我前一陣和你說,上報部里為我準備申請表嗎?你知道是申請什麼嗎?」

「這,我不知道…」付立啞然「不是健康檢查嗎?」

「不是的,是安樂死的申請表。」海子微笑的說道

「什麼!為什麼!」

「關于異人限制居住法案,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海子輕聲解釋道「你可能以為,部里這部法案,是為了改造異人,讓我們重新返回人類社會的。」

「難道不是嗎?」付立下意識問道

「也許出發點是這樣吧,但是實際上並不現實。」海子說道「對于我們來說,我們認知和理解的現實,是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因此我們與常理相悖的地方也被稱作‘獨立現實’,這個你知道吧?」

「嗯,這個是基礎知識。」

「而獨立現實干涉到現實時,就會踫撞產生異常波動,這是兩個現實互不相容的結果。所以說實際上,我是被這個世界排斥的。」海子緩緩說道「因此對于我來說,徹底投向另一個世界只是時間問題。」

「為什麼不能徹底投向人類的現實呢?」付立疑惑地問道「異人限制居住法案終極目標,不就是讓異人回歸人類嗎?」

「怎麼可能。」海子笑了笑說道「這樣吧,我要你連續念十句‘付立永遠不會拋棄海子’你能做到嗎?」

「這有什麼難的?」

「好,但是我要求你在念的時候,心中絕對絕對,一點都不要去想喜馬拉雅山的猴子,你能做到嗎?」

「這有什麼難….」話一出口,付立突然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向海子

「這就是異人的宿命。」海子苦笑道「對災部管這叫污染,而降臨派則叫其覺醒,總之成為異人那一刻就永遠沒有回頭路了。」

「而所謂的異人限定居住法案,並非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其關鍵的地方並不是在物理上限制。」海子指了指自己的(xi ng)口「而是在于我們自己構築的心錨。」

「什麼是心錨?」付立想起剛剛任源和海子的交談,好奇的問道

「每個異人的心錨都不同,但是作用都一樣,就是異人用以構築人理的基礎。」海子耐心的解釋道「為了不徹底倒向異源,必須守著(sh n)為人類的底線。面對異源的污染時,當你無法將自己認知為人類的時候,就會變成異人。而當理(x ng)蒸發,徹底迷失在獨立現實之中的時候,對這個世界來說就只是單純的災難了。」

「心錨就是異人在現實中的一個標記,我們以此構建出一個虛假的人格,來強行認知這個世界的現實,防止自己的心被獨立現實所吞沒。」

「我听不懂。」付立尷尬地說道

「這很正常,只有當你真正成為異人,才理解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海子淡笑著說道「你可以簡單理解為,怪物為了和人生活在一起,而騙自己是人。可是無論是誰,一眼都能看出怪物和人是不同的。」

「于是怪物就強行找一個和人類的共同點,比如自己和人都是要喝水的,以此來欺騙自己是人類罷了。」

「這不是很好嗎?」付立說道「只要所有人都認為謊言是真的,那麼它不就是真的嗎?」

「不是的,你可以永遠的欺騙某個人,也可以暫時的欺騙每個人,可是你不可能永遠的欺騙所有人。」海子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再精美的的謊言,再牢固的心錨,在現實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排斥我們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世界,這是來源于對于現實,根本上認知的不同。我們早晚會堅持不下去,和這個世界徹底決裂,因為這個世界絕不會(y n)許第二種現實的存在。」

「這就是為什麼對災部的異人往往堅持不到十年,而那些在降臨派的異人卻堅持的更久。同樣是被這個世界所排斥,那些降臨派的異人從獨立現實中汲取了和現實抗衡的力量。可我們,連自己的獨立現實都拋棄了。」

「我的心錨已經不能支撐我抵御獨立現實的侵蝕了,那是從根本上的三觀崩壞。如果我仍拒絕接受獨立現實,只會在兩種現實的踫撞中喪失自我,變成連異人都不如的怪物。」

「我不信,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付立緊緊的握住海子的手「我不相信什麼怪物不怪物的,你就是你,你是人不是怪物。」

「你知道嗎?」海子溫柔的看著他「就在半天前,為了保證你能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已經打定主意,找機會殺掉所有你認識的人,你的親人,朋友,同事。」

少女明明用著溫柔至極的語氣,說出的話卻讓付立突然遍體生寒。

「你知道我為什麼又願意死在偽神之軀手中嗎?」

「為什麼…」

「傻小子,因為她找到了新的心錨,短時間內重構了人理啊。」旁邊的任源尸體突然坐了起來,(y n)陽怪氣的說道

「文藝點說的話,這就叫因為( i)(q 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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