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話不投機

浸泡在營養液中的任源,臉部在以肉眼可以見的速度生成著,很快就以兩只眼楮為中心長出了一張臉,從後面看這張臉甚至沒有一塊骨頭做支撐,僅僅是依靠相對完整的脖頸和肌肉立了起來。

任源伸手模了模自己的新臉,將觀察口開的更大一下,探出了頭,淡笑著說道

「那麼,你相信誰?吳老,還是我?」

「既然檔案里沒有記載,我當然誰都不相信。」魚謙冷著臉說到「畢竟吳老失去了自己的孫女,我沒法完全相信他的立場,但是。」

「但是我看起來也不像是值得信任的家伙,對嗎?」任源給魚謙補足了後半句「吳老怎麼說的?」

「他說,你和四位龍牧的死都月兌不開關系。」

「吳老這人還是心地善良啊,要是我絕對會說他們的死都是我一手策劃的。」任源笑了笑說道「那麼你認為呢?」

「我不知道,我想听听你是怎麼說的。」

「我?我怎麼說不重要吧,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如果你不相信我,我說什麼又有什麼價值呢?」任源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無條件相信你嗎?」

「喂喂,咱們犯不著進行這種好像妻子審問出軌丈夫的對話吧?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斷就好了,我只能說我沒有騙過你,別的恕我無能為力,說到底我本質上也不過就是一個替對災部辦事的狗而已。我只要認認真真的工作,說什麼和怎麼想並不重要吧?」

任源說完,又拿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口吻說道

「我說,你不是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了吧?有必要嘛。」

「沒必要嗎?從昨天的事情看,降臨派遠比我們之前預料到要強勢的多。如果我們不能解決好,十年前的悲劇又將有多少會在今天上演?之前S市的駐守代號是叫騎士吧?他難道不就是叛變了嗎!」

「所以說,你擔心我也會叛變是嗎?」

「通訊器被摘下之後,他們究竟和你說了什麼?吳老說你就算只剩一只手,也不至于說不出話來,是嗎?在回來的路上你為什麼要裝作暈過去了?」魚謙看著任源,連珠似炮的逼問到

魚謙逼人的視線直直的看進任源的眼里,等待著後者給自己一個答案。

「我的手,從工廠廢墟一路爬到國道邊,並不是一段很近的距離,尤其是還要背上一個臨時趕工的腦子。」任源輕聲說道「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這不是滿不滿意的問題…」

「這確實不是滿不滿意的問題。」任源冷聲打斷了魚謙的話「得了吧,老魚。啊不,魚警官!不用再找借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畢竟我只是一個會把女孩子嚇吐的怪物不是嗎?」

原本一臉淡然的任源突然變了臉色,滿是譏誚和嘲諷

「總之只要是我們異人,做什麼都是錯的,發生了什麼都是別有圖謀。我們就是在罪惡的化身嘛,沒什麼問題。現在連腦子里在想什麼也要被懷疑了?我就多余爬回來,你不放心的話現在頂著我腦袋開上幾槍,再塞進榨汁機打碎也來得及.不然等我恢復了,我就要轉頭去投敵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魚謙出聲辯解道

「那是什麼意思?我開始不就和你說了,異人都是罪大惡極的,不可信的嗎?你現在又擺出一副指責的態度做什麼?自始至終,我逼你信我了嗎?」

「抱歉。」魚謙低聲說道

「魚警官,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們在想著什麼,這種擔心和猜忌自梟龍大隊建立的那一刻就沒有停止過。你們都品德高尚嘛,擔負著民眾的安危,責任重大,整天一副鞠躬盡瘁的模樣,可是你們最好搞清楚了。」

任源哂笑著說道「我和你們可不一樣,對我這種惡徒來說,全人類都死光,我都無所謂!拿你們那套價值觀往我身上套根本沒與意義。」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希望我們能開誠布公,都對對方坦誠一些,你不要介意。我並沒有…算了,我確實懷疑你了,我向你道歉。」魚謙默然半晌,低聲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拒絕部里指派龍牧,而認同了你嗎?」

「不知道。」

「因為你不是對災部出身的人,我以為你至少不會對我與那麼多偏見。當然我不是在指責什麼,畢竟從歷史上看異人確實都不值得信任,我只是不想讓每次行動都搞得那麼僵。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兩天而已。」

魚謙還想說些什麼,被任源一揮手制止了

「你不用說了,我實話告訴你,你擔心的都是對的,我確實對普通人的性命並不在意。」任源瞥了欲言又止的魚謙一眼「所以你還是早點想清楚的好,你們那套道德標準,我並不會遵守。」

說完任源一頭扎回了營養液中,不再言語了。

「好吧,今天這個話題就到這里吧,你不是要加東西嗎?加什麼?」魚謙提著聚酯桶問道

「不用了,等我能動了之後,自己來就好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徹底冷了下來,等了一會兒魚謙默默的長嘆一聲,走出了地下室回到了客廳中。一進門就看到了姜梓文並沒有回三樓,而是坐在沙發上敲著電腦。

「你們聊完了?」姜梓文頭也不抬的問道

「嗯。」

「你們聊了些什麼?」

「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魚謙搪塞著說道

「我猜,你今天去指揮部,張專員告訴你要小心任源濫殺無辜吧?」

「你怎麼知道?」魚謙驚訝的問道「我沒見到張專員,是吳老告訴我的。」

「都一樣,關于那個男人的本性,也就你不知道了。」姜梓文無奈的說道「之前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聊聊,再說如果上面不發話的話我也不方便說什麼。」

說著,姜梓文一撩因為熬夜寫報告而顯得凌亂的紫發,淡淡的說道

「魚叔,有些事我想你還是早點想明白比較好。你可能覺得任源看起來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差別,可實際上並非那麼簡單。」

「嗯,吳老是這麼和我說的。他說任源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失控。」

「吳老說的就這些?」姜梓文疑惑地問道

「他還說,之前的四任龍牧死的都很蹊蹺,而他這麼做的原因,部里則有一些不好的猜測。」魚謙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吳老這麼和你說,也有他的考量。那麼魚叔,你想听听那些不好的猜測是什麼嗎?」

「吳老倒是隱晦的提了一些…」魚謙沉吟片刻說道「我覺得他是想告訴我,任源是為了擴大事態才這麼做的。」

今早魚謙之所以會那麼生氣,便是震驚于隱藏在這之後的含義︰任源很有可能是一個為了自己某些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如果現在這些降臨派是十年前的余孽,不排除是任源當初故意放縱的結果,那麼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任源也可能是女兒瑤瑤身死的幕後推手之一…

姜梓文索性合上了筆記本,抓著小巧蹂胰將縴細的小腿蜷到沙發上來,滿臉肅容的說道

「接下來我說的,只是對災部內部流傳的一些流言,我就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听。你也不用放在心里好嗎?」

魚謙無聲的點點頭。

「關于異人的獨立現實,這些年來部里一直沒有停下研究的腳步。絕大多是獨立現實都是基于異人強烈的願望造成的。而關于偽神之軀則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其中一個看法認為,這可能並不是基于他的願望,而是一個詛咒,是他欺騙異源的懲罰。」

「懲罰?」

「是的,異人中也存在著,獨立現實遠遠背離主觀期望的現象。畢竟人類和異源是沒法相互理解的,更沒法控制異源。與異源接觸過程中,如果抱有強烈的不想被別人傷害的願望,甚至有可能換來一個除自己外所有人都死亡的現實。」

「我明白,因此接觸異源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可是任源的情況和這個也不同,具體為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因為永生,所以任源無比的向往著死亡。」姜梓文莊重的說道

「因為死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嗎…」魚謙忍不住自言自語出聲

「我沒有無限的生命來揮霍,所以我並不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像每日三餐都只能吃世界上最甜的甜食,結果就是一輩子無法理解甜是什麼感覺,苦可能更會成為渴望的味道。」姜梓文順口做了一個十分少女化的比喻「當漫長的生命看不到盡頭,那麼生出終結的願望也不算離奇吧。」

「…」

「所以當苦求自己的終結而不得時,長年累月下來,產生了對死亡極度病態的渴望和崇拜也是有可能的。」

「這是傳言?」

「至少他本人,宣稱永生是對他的一種詛咒。」姜梓文壓低聲音說道「所以部里認為,偽神之軀極有可能在某些行動中都有所保留,並且有刻意放縱對手發展勢力的意圖。甚至有種說法,他曾故意設計陷構共同行動的異人,令其徹底墮墜,再與其廝殺從而借此終結自己的生命。」

「有證據嗎?」

「那名和他共同行動的異人確實神墮了,但是沒有關鍵性的證據。因為兩名可能是見證者的龍牧都死了。」

「這就是他第一任龍牧的意外死亡事件吧?」魚謙沉聲說道「原來今早吳老想說的是這個意思…」

「這只是纏繞在任源身上無數謎團的冰山一角。」姜梓文緩緩說道「我說這個,並不是想要你把任源想成什麼樣。只是我想,魚叔,我們應該謹記自己的職責,十年前的‘電阻行動’,為什麼最後會發生那麼大的意外,偏偏唯一存活的任源又沒有當時的記憶?不管這次究竟是不是當年降臨派的余孽,我們都要盡全力阻止這種不確定的結果再次發生。」

「我明白了。」

「總之,我們都要加油吧。」

看著斂容肅穆的姜梓文,魚謙意外的覺得這個看起來嬌蠻的少女有些順眼了起來。如果把那頭亂糟糟的紫發染回黑色,換上一身白紗長裙,配上精致小巧的五官。毫無疑問,會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可愛文靜的花季少女。魚謙回想起這兩天相處的細節,忍不住問道

「你似乎很懼怕任源?」

「我想但凡在對災部待過幾年的人,都沒法坦然面對他,這已經成了一個詛咒了。我是做好了犧牲的心理準備了,偽神之軀第一任活下來的搭檔,我可不敢奢望自己能拿下這個名頭。」姜梓文苦笑著說道

听聞此語魚謙大奇

「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做他的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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