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壓抑的氣氛,在幼女月光花的臥室中悄然蔓延。任源臉上原本略帶輕浮的自信笑意,此刻蕩然無存,盯住後者難抑駭然的輕聲問道
「你親眼看到…那個出現了?」
「當然沒看到。」銀袍男子鋼牙緊咬「你難道覺得,我的本體有機會把看到的結果,傳遞過來嗎?」
「這倒也是…如果出現的真是三號異源的話。」任源尚存僥幸的問道「那就還不能確定,壓下你鏡月世界異變的,究竟是不…」
「我現在是沒有辦法,看清鏡月世界里面發生了什麼。」迷你版銀袍男子冷冷的打斷了前者聊以自慰的揣測,面無表情的說道「但是究竟是何種力量阻隔了我與本體的感應,我還是能確認的。那絕對不是喪失神格的神軀碎片,能夠散發的力量。」
「這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三號異源…三號異源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維度?」任源語氣焦躁的自語道「事實已經證明了,就算是經過特化的獨立世界,也沒有能力容納異源的降臨!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也不認為這種事情可能發生,但是瞬間從我手中將鏡月世界徹底奪走,還散發著那樣的威壓…」銀袍男子將花語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了出來「除了異源這等超越維度的至高存在之外,我想象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難不成他們瘋了!他們怎麼敢做這種事情!」任源的聲音中,充滿了壓抑的憤怒與惶恐「他們怎敢,怎敢…將異源引入現世,這等事情,這等事情簡直是!他們難道就不怕,收不了場嗎!」
「這我倒是要問你了。」銀袍男子質問道「就算是瘋到毫無理智的降臨派,只怕也不敢將異源這樣的存在,貿然引導至現世。你們的目的,不一直是想要徹底切斷,異源和現世的聯系嗎?怎麼會做出這等離譜的操作?簡直愚蠢至極!」
「我們怎麼可能會主動去這麼做!用想想也知道絕對不可能啊!」任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反駁道「十年前三號異源卻與坐標貼近S市的幻夢境發生接觸了不假,但是對災部早提前一步做好了全部的準備。」
「當時潛藏在S市蠢蠢欲動的降臨派,統統都被清理掉了。幻夢境與S市的通道也被徹底的加固封禁,那場接觸三號異源並沒有與現世產生任何交集。而且那次意外接觸,起因也只是三號異源的偶然路過,沒可能存在後續的影響!」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任源斬釘截鐵的說道「十年前對災部針對三號異源TOBYER的電阻行動,就是我帶著流年那孩子親自執行的!」
「也就是說當時S市的降臨派,你都親手清理干淨了?」
「當年S市的降臨派…」說到這里任源突然停了下來,臉色如損壞的交通燈不斷交替著異樣的顏色,顯然是想到了這兩個發生在S市的種種異常。
「看來你並沒有是嗎?」銀袍男子對于這個結果似是早有預料,未置可否的繼續問道「所以不管是獵人那邊也好,還是降臨派那邊也好。都沒有在三號異源接觸幻夢境的當天,和其發生任何意義上的接觸,是嗎?」
「那天…」
前任搭檔龍牧吳昕婉殘缺的尸體,再次浮現在了任源的腦海中。伴
隨著那副畫面同時出現的,還有堆滿了瑣羅亞斯德教派祭司尸體的血染祭壇,以及那段殘缺不明的重要記憶。
在場的瑣羅亞斯德教派沒能完成與三號異源TOBYER的接觸,他完成了對獻祭現場的破壞。這個結論是在清理完現場之後,由他們告訴他的。就像S市降臨派已經被盡數剿滅,電阻行動獲得了圓滿成功,這些都是由他們…
正式告訴他的!
「看來,這個問題你也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啊…」只需掃眼眼前者難看的臉色,銀袍男子便已經知道了答案,冷笑一聲接著問道「針對接觸現場的封印呢?現在是什麼狀況?」
「對幻夢境內接觸區域的封印維護和監視,由專門為此成立的三號研究院全權負責…」話還沒有說完,任源便徹底沉默了下來。
實際上當銀袍男子說出壓制住鏡月世界的,乃是三號異源時。以上的這些問題,乃至過往種種的不解和疑問,都在此刻有了個無比清晰的答案。只是縱然邏輯上再怎麼合理自洽,任源也不敢相信這便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就像後者所說的那樣,就算是瘋到毫無理智的降臨派,都不可能貿然做出這等愚蠢至極的事情。哪怕赤果果的現實已經擺在了他臉上,要認同這一切仍是件很有難度的事情。
「看來事實已經很清楚了。」銀袍男子怒極返笑道「看來輕易相信了他們的不只是我,還有你啊。」
「這是兩碼事。」任源神色晦暗的咕噥著「我不認為存在這個可能,是因為這麼做完全和他們的根本目標相悖!」
「或許並不相悖呢?」銀袍男子譏笑道「你怎知你看到的,就不是刻意營造的假象?」
「有營造這麼詳盡假象的資源和精力,他們什麼做不成,還用費這勁陪我過家家?」任源用力扯著自己的下巴,突然問道「現身的三號異源,就僅僅只是奪走了你對鏡月世界的控制權而已嗎?」
「暫時來看是這樣…」銀袍男子皺眉反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任源垂眸分析道「首先你的獨立世界和當年那家伙的可不一樣,並未作過應對異源降臨級別沖擊的改造。若是三號異源真的降臨了,不可能只有這麼點動靜(關于三號異源的細節,詳見第十八章)。引發的災難規模,只怕還遠甚于被引爆的鏡月世界。」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控制三號異源的方法?」銀袍男子嘲弄的說道「你該不會是這個意思吧?」
「凡人之軀駕馭神明,怎麼可能。」任源搖了搖頭,沒有理會後者的譏諷,依舊認真的分析著「但若真是異源親至,那麼我們早就沒有機會在這里閑聊了。連帶現實世界,都有很大的概率瞬間毀滅。」
「你不會覺得他們憑借神軀碎片,就能從我手中奪走鏡月世界的控制權吧?沒了神格的爛肉,可不是光憑數量的堆疊就能引發質變的。垃圾堆積的再多,也不過是垃圾。」銀袍男子不屑的說道「偽神之軀,你不要把獨立世界想的太簡單了。」
「我並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奪走你對鏡月世界控制權的力量是三號異源不假,但又絕不會是真的三號異源。」任源沉聲道「至少從結果上來看,祂還沒有把你的鏡月世界和現實世界
一並碾碎不是嗎?」
「這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銀袍男子嗤笑道「出現了能夠瞬間壓制我的力量代變什麼,這不用我給你解散不是嗎?他們和三號異源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安全距離了。」
「面對異源這樣的存在,聰明的做法是永遠不要被祂意識到。而不是存著被看到一眼,也沒有什麼危險的幼稚心態。屬于三號異源自身的力量進入了這個世界,那離祂親自降臨的時候也不遠了。」
「引起異源的注意有多危險,他們同樣也非常清楚。雖然我也覺得他們和三號異源的距離可能過近了,但我認為應該還沒嚴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任源強行解釋道「或許這里還存在著,你我不知道的操作。至于剝離獨立領域乃至獨立世界這種事,那個自稱普羅米修斯的家伙不就很擅長嗎?」
「你我不知道的操作?」銀袍男子不甚信服的問道「你指的是什麼?」
「祭壇!」
「祭壇?」
「對,祭壇。」任源肅聲道「據我所了解到的情報,十年前三號異源接觸S市時,很有可能有人在幻夢境內搭建了一個祭壇!(詳見第四百三十八章)」
「搭建了一個祭壇又怎麼樣?」生前登臨神域的月之領主,對于凡人和降臨派使用的種種技術,反而沒有生命漫長的前者了解的更多。
「如何在幻夢境中搭建祭壇的技術,幾乎可以說已經失傳了。能夠做到的人極少,因此已經幾乎沒有人知道遠古時代的異人們,這麼做的目的。」任源緩緩開口道「那時幻夢境還沒有崩壞,與現實的聯系也要遠比現在緊密的多,出入幻夢境並沒有現在這麼困難。」
「那時的異人們,或者說神使、祭司們在幻夢境中搭建祭壇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在更接近他們眼中的神明,也就是異源的地方,更高效的借用異源的力量!」
「你也說了,那是幻夢境還沒有崩壞的時代,所發生的事情不是嗎?」銀袍男子皺眉道「兩次造神實驗帶來的嚴重後果,以及人類機體認知的變化,早已徹底毀掉了幻夢境(詳見第四百四十章)。就算那種技術沒有失傳,也無用武之地了吧?」
「我以前也這樣認為的,但是現在對于幻夢境我有了新的看法。既然幻夢境是人類集體意識的體現,那麼如今這個崩壞的幻夢境,是不是也代表著人類四分五裂彼此間充滿沖突的集體意識呢?」任源道
「正是因為信仰已不像生產力落後的時代那樣單純而統一,所以集合了全人類的集體意識才會表現的如此混亂。換句話說幻夢境並非因為那兩次沖擊而崩壞掉了,而是如今的幻夢境本來就應是這種樣子。」
「你想說連同那兩次造神實驗的沖擊,都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嗎?」銀袍男子撇撇嘴道「就算如此,那又怎麼樣?」
無錯
「那就證明,幻夢境實際上要比我們預想中的更加穩定。依然還是這個世界,離異源最接近的地方。我們未必不能如遠古時代的異人那樣,使用那些更高效的,調用異源力量的技術。」任源眯起眼楮一字一頓的說道
「所以他們未必徹底瘋了,情況也未必如我們認為的那麼糟糕。今晚這場博弈,我們未必沒有…」
「翻盤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