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那道酷肖魚謙的聲音再次響起,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
「小柏,你這又是何必呢。」
「呵呵,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柏天清雖然痛的整張臉都微微扭曲了起來,但氣勢仍絲毫不落下風,滿是挑釁的說道「怎麼?你不是連回溯時間這種離譜的事情都能做到嗎?就這麼害怕,我死在這里?」
「到現在,你心里也應該清楚,這里並不是在你的夢境之中了吧?」虛空中的聲音緩緩說道「如果你再自殘下去,可是真的會死的。」
「我當然知道我會死。」柏天清輕蔑的冷笑道「而且我還知道,你現在很害怕我死在這里,對不對?」
「你說的沒錯,如果你死了對我來說,確實會產生些許困擾和麻煩。但也僅僅只是些,困擾和麻煩而已。」虛空中的聲音勸說道「但是小柏,對你來說付出的卻是自己的生命。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這個時候討論值不值,還有什麼必要嗎?」因失血過多已經開始有些發暈的柏天清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脊背強打起精神道「不管付出多麼大的代價,我都不允許像你這樣的草菅人命的惡魔,肆無忌憚的進行違法犯罪。與其成為你罪惡行徑的幫凶,那我還不如在此赴義,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
「可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虛空中的聲音勸慰道「你活著的時候,尚不能對我造成威脅。如果你死了,不就更是什麼都做不到了嗎?你這不叫英勇赴義,你這只是在面對挫折時,選擇了逃避罷了。」
「你不會覺得這種簡易的激將法,能夠對我生效吧?隨你怎麼說都行,但想要我遵照你的意願行事,那我只能送你四個字︰痴人說夢!」柏天清舉著刀十足硬氣的說道「至于阻止你的計劃,揭露你的罪行這些事。我承認現在的我做不到,但我的選擇絕不是在逃避。」
「用你的話來說,我即便死在這里對你的計劃來說,也只不過是些許的困擾和麻煩。但既然這就是我現在能做到的全部,那我很樂意給你帶來這些困擾和麻煩。至于正義的審判,我相信是絕對不會缺席的。關于這點,你大可不必擔心。」
「小柏,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一抹精致的灰色。」虛空中的聲音循循善誘的說道「我能理解你為什麼將我看作敵人,因為你對這個世界的真實一無所知。」
「你只需要好好想想這一個半月來發生的事情,你就能很輕松的想明白。回到三月一日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有益的事情,不是嗎?你不能因為先入為主的偏見,便毫無邏輯的拒絕正確的選擇,不是嗎?」
「先入為主的偏見,和毫無邏輯的拒絕嗎?呵呵,我可不這麼認為。」柏天清寒聲道「我的邏輯很簡單,在看清襲擊我的那頭多手怪物樣子時,我就很清楚我對你的判斷絕無偏見了。而拒絕你這種惡魔的建議,還需要什麼復雜的邏輯嗎?」
「關于剛才那個…」虛空中的聲音略作停頓之後,放棄了做進
一步的解釋,轉換話題道「其實在最初的時候,你是願意返回三月一日那天的不是嗎?僅僅只是因為孟浮笙的緣故,你就要全盤放棄嗎?」
「你不是能看穿我在想什麼嗎?」柏天清譏諷道「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又何必問我呢?」
「我確實知道你當時在想什麼,但我並不覺得那種基于樸素正義感得出的結論,也能稱得上是有效的答案。」虛空中的聲音語重心長的說道「但是世界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小柏,你還是太年輕了。」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很年輕。」柏天清道「但我從不覺得,年輕是什麼缺點。」
「你終有一天,會為你此刻的選擇而後悔的。」虛空中的聲音沉聲道「而且這天,很快就會到來。」
「沒有那一天了,你不是說我在這里自殺真的會死掉嗎?那今天,就是我的最後一天了。」柏天清晃了晃愈發昏沉的腦袋,腳下踩著照亮自己全身的手機,再次舉起還在發顫的左手,將刀鋒對準了腕部的傷口道
「如果你想靠拖時間拖到我昏過去的話,那就打錯算盤了。接下來你就慢慢去想,怎麼解決我的死給你帶來的,那些‘困擾’和‘麻煩’吧。」說完柏天清也不遲疑,朝著已經開始有止血跡象的手腕劃去。
「罷了,既然你決意如此…」面對表現如此決絕的柏天清,後者終于無奈的做出了讓步,喝止道「你既寧願死,也不願回到三月一日那天,那我也就不逼你了。」
接著只听得出口處傳來「 嚓」一聲輕響,扭頭看時之前無論怎麼扭動把手都打不開的臥室門,已經自動的打開了。來自客廳的光線,順著開啟的門縫靜靜的射進了昏暗的臥室中。
猜不透對方此舉何意的柏天清仍穩坐在椅子上不動,執定壁紙刀沉聲問道「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不想回到,三月一日那天嗎?」之前虛空中的那道聲音,這回自敞開的臥室門外,淡淡的響起「出了這道門,你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柏天清滿臉懷疑的問道「我怎麼知道,你沒有騙我?」
「你也可以選擇留下,或者死在這個房間里。」後者渾不在意的說道「既然你不願回到三月一日重新開始,其余的結果對我來說,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思忖了片刻之後,柏天清姑且認同了對方的這個說辭。畢竟事已至此,情況就算再糟糕也糟不到哪去了。就算門外真有什麼新的陷阱在等著自己,那也要比耗在這里坐以待斃強。畢竟選擇割腕自盡實在是剛才那個狀況下的無奈之舉,他也從不是那種輕視自己生命的人。
不管敵人打的到底是什麼算盤,眼下自己畢竟成功的逼迫了對方做出讓步。這怎麼說都算得上,是個小小的勝利。抱著這種想法,柏天清將壁紙刀的刀刃架在手腕處站起身來,腳尖推著地上的手機一步步謹慎的挪到了門前。
失血帶來的影響遠比他預料中要大,渾身發冷的柏天清這幾步路
走的可謂是極為艱難。好在房間本身也十分狹小,他坐的位置也很近。蹭著牆挨到門口後,肩膀稍一用力便將虛言的房門徹底撞開了。
踉蹌著邁入客廳的柏天清一抬眼,便看到了面前站著位膚色黝黑,身材壯碩的男子。後者面龐線條剛硬,直如刀削斧剁。滿臉粗糙的肌膚上,寫滿了凌厲的風霜。熟悉的面容當即讓他,小小的吃了一驚。
「呵,閣下還真是做戲做全套啊。」瞬間便反應過來的柏天清當即面露譏諷的說道「不僅聲音學的像,連長相都模仿了嗎?」
「我說了,你可以將我當作任何一個人,我的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選擇。」站在客廳中的魚謙看著前者,面色平靜的說道「而你最後,仍然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你說錯就是錯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柏天清嗤笑道「你剛還說只要我出了這道門,就能回去了呢。」
「我沒有騙你。」客廳中的魚謙抬眼朝公寓門示意了下道「出了這個房間,你便可以回去了。」
「該不會我出了這個門,外面還有個‘魚叔’,在等著我吧?」柏天清譏笑道「然後他對我說,出了這棟公寓樓,我就可以回去了。」
「你明白我說的回去,是指將你送到什麼地方。」客廳中的魚謙淡然說道「沒有必要將這個過程,搞得那麼麻煩。」
「最好如此。」柏天清背靠著牆緊緊的盯著後者,架在腕上的壁紙刀仍不松懈,再次邁步向公寓門口蹭去。
「說起來…」
「你要反悔?!」見後者突然開口柏天清驟然警惕起來,左臂的肌肉也陡然繃緊。
「不,小柏你誤會了,我沒打算要反悔。我只是想告訴你…」站在客廳中的魚謙停頓了片刻道「這一個半月發生的事情,遠比你想想中要多。你在醫院中可能並不知道,被卷入這場事端的犧牲者,並不止你和遲海鋒。」
「你應該還記得吧?你實習的刑警隊的副大隊長梅敬祖,還有他的女兒以及另一名巡邏民警,都因此而犧牲了。可以說他們的死,都與你之前的調查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如果你能選擇回到三月一日,那麼他們全部都能得到拯救。」
「梅叔和小霞犧牲了?」錯愕的神色在柏天清臉上一閃而逝,隨即他果斷否定道「這絕不可能,你不要以為因為梅叔沒有去醫院看過我,就可以編這種謊話來騙我。你不過是在…」
「你先不要急著質疑。」站在客廳中的魚謙道「我之所以現在才向你提起這件事,就是因為我知道說了你也不會信。你可以認為我在撒謊,我只是想問問你。」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是魚謙,並且為這一個半月所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悔。」站在客廳中的男子輕聲問道「你是否願意為挽回這一切,而重回到三月一日呢?」
「…」默然良久之後,柏天清神色肅然的抬起頭來緩緩答道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