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手臂的柏天清微微一愣,手臂上緊繃的肌肉也緩緩的松弛了下來。他無比真切的感覺到了,貼著自己的少女身軀上,所傳來的那陣陣抑制不住的輕顫。相比方才孟浮笙言笑晏晏的表現,這才是此時此刻少女內心之中真實的感受。
無論怎樣的強裝堅強,在被那條如巨獸腸道般詭異的觸手吐出來那刻起,浩如汪洋的恐懼便早已,徹底的淹沒了少女的理智。她畢竟只是個,剛剛二十歲還未走出校園的女孩罷了。
面對這般絕望的處境,她可以一時的欺騙、催眠自己。也可以借調戲柏天清時,短暫的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當後者表現出要離開自己的意圖時,當唯一的心靈依靠要失去時。無比真實的恐懼就這樣再次洶涌而來,輕易的扯碎了自欺欺人的泡沫,有力的攫緊了少女的內心。
「我知道,孟姑娘你別擔心,我只是去稍稍查看一下。」柏天清忙柔聲安慰道「我是絕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在這里的。」
「你不要去,我求求你了柏哥哥,不要去。」孟浮笙低聲啜泣著「我好不容易等到你醒過來了,求你不要丟下我離開。」
「你放心孟姑娘,我向你保證,我發誓!」柏天清豎起空著的右手鄭重地說道「我只是去周圍檢查一下,最多不過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我就能趕回來!」
「不,我不要,哪怕一分鐘我也不許你離開我!」孟浮笙執拗的說道「你當時昏過去了,你根本不知道周圍這些濃霧後面,究竟有什麼怪物。那團觸手透出的陰影,起碼有十幾層樓高!」
「你又不是沒有看到水池上面那根觸手,那只是從它身上分出的一根細小的分支!這就能把你整個人,都給囫圇的吞下去了。要是你真的遇到那個怪物的本體,你一定會死的!」
「我倒不這麼覺得。」柏天清十分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你口中的那個怪物般的觸手,真的對我們有敵意的話。那首先我們就不會被它從肚子里吐出來,其次它也不會分出一條觸手,把我的身體治好了。」
「那是因為當時那個叫普羅米修斯的怪人在場!現在他又不在,你又說不要聲張驚動他。」少女焦急的說道「那個觸手八成就是那個變態光頭養的寵物,要是他不在的話,天知道你還能不能被它吐出來!」
「說起來,我還真想看看你說的那個觸手,是怎麼把我們吞進去的。」柏天清淡笑道「如果說我們是在被那個觸手吃下去後,才到的這個地方。那麼我們從這里月兌身的關鍵,說不定就在那頭觸手怪物的身上呢?可能只有借助那頭怪物,我們才能離開這里。」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少女難以置信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被吃下去後,你被當場消化成怪物大便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就算那頭觸手怪物能夠把我們從這里運出去,那你憑什麼斷定它會協助我們?」
「就因為什麼都無法確定,所以我才要去查探一下啊。」柏天清邊仰著臉將視線看向空出,邊極為耐心的向對方解釋道「如果我們就這麼待在這里枯等的話,那豈不是什麼都確定不了嘛。」
「我明白了,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你還是覺得我在騙你是不是?!」眼見無論自己怎麼勸說都打消不了後者動身離開的念頭,孟浮笙登時大感氣苦,銀牙緊咬滿腔怨憤的說道「你覺得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
,全是我在夸大其詞對不對?」
「不是的孟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柏天清慌忙道「我剛才就說了,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啊,你明明剛才就說了,什麼描述者出自主觀判斷的補足,又是什麼那個叫普羅米修斯的怪人刻意誘導的。你想說的無非就是,我說的不準確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誒呀,孟姑娘你會錯意了…」
「對啊,是我錯了,我全錯了。要不是因為我,柏警官你又怎麼會被卷入,這麼大的麻煩中來。其實你心里早就對我不滿了,對不對?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因為本來就是我,害的你傷成那樣,差點就死掉了。」
「我真傻,真的。 」孟浮笙越說越急根本不給對方插嘴的機會,兩串晶瑩的淚珠撲簌簌的沿著臉頰滾落了下來「我早該反應過來的,其實柏警官你內心一定很恨我的吧?現在也一定很討厭和我待在一起吧?因為每次一和我沾上關系,就會被卷入各種各樣的麻煩中。」
「所以你急著想要找出口,就算找不到出口也能盡快的擺月兌我。不用听我在這里絮絮叨叨,也不用忍受我刁鑽古怪的臭脾氣。其實我都知道的,不管是柏警官你,還是我父親還有別的那些男人。你們不需要我的時候,在你們眼中我只是個令人厭煩的累贅罷了。對沒錯,我就是這麼個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女孩。」
「可是只有這次,只有這次,求求你了柏警官,不要丟下我。」孟浮笙語氣淒苦的哀求道「你要我怎樣都行,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我只求你,不要把我丟在這里。現在我就只有你了,如果連你都不要我了,那我一個人在這里真的會瘋的!」
昏暗的薄霧中,少女的淚水滴在柏天清的臂膀上,落處透著驚悸的冰涼。插不上話的他情急之下把心一橫,猛轉過身來將前者重重的抱進了自己的懷里,強行打斷了前者的哭訴。引得正啜泣不休的孟浮笙,口中低低的吐出一聲驚呼。
「柏警官你…」
「孟姑娘。」柏天清探手將少女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俯首在前者耳邊低聲說道「你先冷靜下,听我說。」
被後者突如起來的親密舉動嚇到了的孟浮笙,心頭突然掠過一絲異樣的慌亂。心道難道說剛才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的話,被對方當真了?頓時俏臉一紅,低頭乖乖的顫聲應道
「那,那你說…」
「我知道我現在可能說什麼,你可能都不太相信。但我真的,完全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而且,我也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把你丟下的念頭。」柏天清沉聲說道「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那我保證接下來,絕不會離開你的視線之外行嗎?」
「真的嗎?」少女期期艾艾的問道「柏警…柏哥哥,你真的不會離開我的視線嗎?」
「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要彼此信任。而且我是個警察,就算只是出于自己的職責,我也不可能拋下你不管的。」柏天清拍拍少女的光潔的肩頭,輕輕將對方推出懷中站起身來,背對著後者道「接下來,也請孟姑娘你一定要听從我的指揮,好嗎?」
「好的。」冷靜下來之後,孟浮笙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表現有些失態,忙點了點頭乖巧的應道「那,現在你要我做什麼?」
「第一件事,便是請孟姑娘你不要再
哭了。」柏天清輕笑道「還不知道我們會被關多久,眼下我們需要保存體力,哭是很耗體力和水分的事情。所以請孟姑娘你,不要再哭了好嗎?」
「就只是這樣?」松了口氣的同時,少女的心中也莫名的涌上了股淡淡的失落。
「還有,我身上的水也都晾干了。」柏天清打趣道「現在借用一下孟姑娘你的被褥,總可以了吧?」
「啊,那套被褥!」少女從微帶旖旎的思緒中猛然驚醒了過來,想起這個問題還沒徹底解決呢。
「還是說,到現在孟姑娘你。」柏天清笑問道「還是不肯告訴我,關于那套被褥究竟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面前男人雖不壯碩但線條健美的背部,以及上面十數道仍很醒目的疤痕。經歷過方才那番情感宣泄的孟浮笙,終于卸下了內心之中最後一道心防。當初這個男人對自己舍命相救,與之相比本就聲名不佳的自己,此刻還因在意個人形象強要對方遷就,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大感羞愧。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抱著丑媳婦難免見公婆的覺悟,孟浮笙本待全部告訴後者,可話到嘴邊卻又卡住了。按說都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必要糾結這種小事了。但不知為何,不想讓柏天清知道自己糗態的念頭,此刻偏偏在她的腦海中愈演愈烈。
「那是?」
「啊啊啊,不管啦!」少女賭氣般的站起身來,對著玉石地面狠狠的跺了一腳,破罐破摔般的說道「你在這里等著,我現在就去把被褥給你拿來。到時候你要是敢嫌棄,我決不饒你。」
「怎麼會。」柏天清失笑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嫌棄的。」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要是反悔了,我死給你看!」孟浮笙邊走還不忘邊回頭告誡道「你老老實實站在那里,不許回頭偷看啊!」
「孟姑娘你放心去拿吧。」柏天清背對著少女擺了擺手道「我絕不會回頭偷看的。」
這邊起身去拿那套被褥的孟浮笙,在心中不斷的祈禱著。希望拖了這麼久沾在被褥上的黏液已經干透了,最好連上面的氣味也已經消散干淨了。就算沒有徹底消失,至少也不要像開始那樣刺鼻。免得待會後者拿到手中之後,當著自己的面直接吐出來。
想到這里,少女已經開始對自己剛才草率的決定感到有些懊惱了。她已經不太確定,醒來時還渾渾噩噩的自己,有沒有將被褥好好掀開。如果被褥的狀況並沒有絲毫的緩解,自己真的要親手把那個玩意遞到後者手中嗎?如果真的還是那麼糟糕的話,不要說拿給柏天清使用了。就連她自己,也是踫都不想踫的。
或許可以先丟到那個似乎洗滌效果極佳的水池中,緊急處理一下?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少女狠狠的否決了。先不提怎麼向後者解釋這個行為,光是想到這個水池可能會成為接下來兩人唯一的飲用水源。哪怕是打定主意絕不喝一口的她,也不想再增加其中的污染物了。
懷著這種種復雜糾結的情緒,孟浮笙不情不願的朝著記憶中被褥的方向,一步步挪了過去…
站在池邊的柏天清正好奇的思索著,為什麼對方會覺得自己一定會嫌棄那套被褥的時候,少女短促尖厲的驚呼在背後響了起來
「啊!柏哥哥你快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