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刻滿心倍感歡喜的孟浮笙不同的是,柏天清眼下的情緒顯然並沒有那麼高昂。相反這個尷尬至極的開場,令他忍不住感到分外的懊惱與沮喪。
不過這番消極的心態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很長的時間,從剛蘇醒時的昏沉狀態中走出來的柏天清,很快便反應過來。眼下最緊要的事情是搞清楚,這里究竟是個什麼地方,以及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
想到這里,背對著少女將整個身子都藏在水中的柏天清忙開口問道「孟姑娘,我們現在在哪里?是在某個海島上嗎?」
「海島上?」聞言孟浮笙不由得一愣「什麼海島上啊?柏警官你在說什麼呀?」
「嗯?我們不是在海島上嗎?我感覺剛剛我好像是,被海浪給卷到…」說著話柏天清的目光便向周圍掃去,這才意識到情況似乎和自己的認知,存在著不小的偏差。周圍並沒有什麼泛著墨色的海水,置身的水池也淺的猶如浴缸,和海溝深潭什麼的完全沒有關系。
「咦?所以這里只有,這麼一個池子了?」
「呃…這里還有沒有別的池子這我可不知道,但是柏警官你剛才絕對不可能被什麼海浪卷到。」孟浮笙沖著前者的背影打趣道「因為就在剛才,您還待在上門那個巨蛋里昏迷著 。」
「巨蛋?什麼巨蛋?」柏天清聞言好奇的抬頭向上看去,盡可能的保證自己的余光,不要掃到池邊的少女。很快他便于周圍密布的淡藍色迷霧中發現了,位于頭頂斜上方的那個奇怪而又巨大的破碎蛋殼。
蛋殼的頂端與一個向上直插入迷霧深出的長長觸手連接在一起,正是這跟與人同寬的粗大觸手,將這枚已經破碎的巨蛋穩穩的吊在了半空中。巨蛋的破口位于正對著水池的斜後方,按照少女的說法自己應該便是從那里掉出來的。隔著巨蛋近乎透明的蛋殼,還能看到其中殘存著大量的淡黃色液體。
「孟姑娘,你的意思是說,我剛剛就在這個巨蛋里?」
「豈止剛剛啊,你都在這個蛋里昏迷了…呃。」手中全無計時工具的孟浮笙說到這里,自己也不由得卡了殼,停頓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啊反正你在里面應該,昏迷了挺長挺長時間了,大概有我睡一覺的時間那麼長吧…嗯!大概就是這樣。」
「你睡一覺的時間那麼長?」柏天清奇道「這是現在年輕人之間流行的,什麼新的計時概念嗎?」
「不是這樣啦,誒呀,反正你就知道從我們在中心醫院里,被那個叫什麼普羅米修斯的家伙抓到這里來之後。柏警官你基本上,就是一直睡在那個蛋里了啦。」孟浮笙想了想道「不過這個普羅米修斯倒是的確沒有騙我,你從這個巨蛋里出來之後,狀況果然比被吞進去前好多了(詳見第六百二十五章)。」
「我的狀況好多了?」這時柏天清方才驚訝的發現,原本因全身上下多處骨折近乎癱瘓的身體,此刻除了沉重的疲憊和酸痛感之外,確實好像都恢復正常了。身上那些因為車禍與手術而留下的大量傷疤,也都淡的幾乎看不出來了。
「所以,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柏天清將注意力從自己的身體狀況上拉回來,忍不住問道「我們被從病房里帶走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里是什麼地方啊,這…我也不知道。」孟浮笙苦笑著答道「不過可能離S市的中心醫院不是很遠…也說不準,也可能已經很遠了。我也不是很確定,我們在那個怪獸的肚子里待了多長時間,要說挺短暫的吧又感覺好像很漫長。」
「至于我們被從醫院病房帶到這里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這就更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了。嗯,實際上我也不太確定能不能和你說清楚,主要是我也不是很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
听完了少女這番雲山霧罩的描述之後,柏天清迅速的從中整理出了一條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前者這番話之中,根本就沒有包含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明明說了一大堆但實際上卻和一句話沒說,根本沒什麼兩樣。
「好嘛,這可真是听君一席話如听一席話了…」柏天清嘴上雖低聲抱怨著,心里倒是對少女的表現並不怎麼意外。突然遭遇了這麼多離奇事件,這丫頭還能保持冷靜笑的出來,已經可以說是非常優秀了。要知道日常生活中多少人在報警時,連丟了錢包這種小事半天都說不明白。
不過既然眼下暫時已經確認兩人的人身安全了,少女的情緒看起來也非常穩定。關于具體發生了什麼,接下來完全可以慢慢向前者問清楚,倒也不必急于一時。在確定了最緊要的安全問題後,當務之急便是如何盡快的結束兩人之間這種極為尷尬的處境。
「咳咳,既然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那倒也不用著急。」柏天清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的問道「孟姑娘,能麻煩你,先幫忙把我的衣服丟過來好嗎?」
「啊,你的衣服。」孟浮笙打量了幾眼後者露出水面光滑白淨的脊背,又看了看水池斜上方的破碎巨蛋,語氣疑惑的說道「對啊,你的衣服哪去了?」
「啊?!」蹲在水池中的柏天清頓時緊張了起來「不是,我們被那個怪人從醫院里帶出來的時候,我身上不是有穿著衣服的嗎?而且我記得我身上,還纏了很多石膏繃帶的啊!」
「是呀,我們從醫院里被帶出來的時候…哦哦哦!我知道了。」思忖了片刻之後孟浮笙恍然大悟的說道「你被那個觸手吃下之後,身上的衣服和繃帶,好像就都不見了!我記得你剛開始在那個巨蛋里的時候,全身就是光著的了!」
「不是,你不是說我是被塞進那個巨蛋里了嗎?」柏天清越听越迷糊,捂著語氣焦急的問道「怎麼突然又冒出來個,把我吃下去的觸手了?」
「啊,是這麼回事,你是先被那個觸手給吃進去了,然後又吐…欸,不對不對。是那個觸手把你吃進去之後,然後含著你的那個地方就膨脹起來變成那個透明巨蛋了。」孟浮笙努力的去翻找那段在極度驚嚇中行成的記憶,盡可能準確的向後者還原著現場狀況「就是現在咱們頭上連著那個蛋殼的觸手,你一抬頭就能看見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柏天清盡可能的保持著冷靜,強自鎮定的問道「那孟姑娘,附近可有什麼能夠遮體的物件?能麻煩你幫我找來嗎?」
「能遮體的物件…」孟浮笙略作思索之後,便想起了那套鋪在地上的被褥,開口問道「啊,說起來那邊有套被褥呢,不知道是不是抓我們來的那個怪人給我們準備的。我剛剛還蓋著那套被褥睡了一覺,那個行不行啊?」
「孟姑娘你心理素質真夠硬的,這種地方都能睡得著。」柏天清聞言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感慨了一句,趕忙催促道「那太好了,孟姑娘請快幫我拿過來。」
「哦好,我這就去給你…」正要起身的孟浮笙猛然想起,那套被自己用過的被褥里面,不僅沾滿了惡心至極的黏液,而且還散發著能把人當場送走的濃烈腥臭。
當時在連番劇變的沖擊下,內心高度緊張幾近崩潰的孟浮笙,不堪重負的精神已經近乎于麻木狀態。哪里還有心思去在乎這些,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個人衛生細節。最後完全是近乎瘋狂的自我催眠這一切都是夢境,妄想著只要睡上一覺就能順利的回歸現實。並最終在自我保護機制的影響下,半是昏迷的睡了過去。
而現在她寧願躺在腳下的玉石地面上,也絕對不肯哪怕是靠近那套被褥一點了。更不要說將這套自己睡過的被褥,拿給滿心期待的柏天清了。于其讓後者知道,這套沾滿黏液滿是惡臭的被褥就是自己剛剛睡過的。那還不如要她當場跳進面前的水池里,就這麼把自己活活的溺死。
「不要!」想到這里孟浮笙態度一變,尖聲叫道「我不要把那套被褥給你拿來!」
「呃…」眼見剛才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少女突然變了臉色,模不清楚狀況的柏天清還以為,前者是擔心自己趁機回身偷看,只得陪著笑道「那孟姑娘,你告訴我那套被褥放在哪里,我自己過去拿好了。」
「不行!你不許去!」聞听後者要自己去拿,孟浮笙頓時慌了手腳,板起俏臉惡狠狠的喝道「你要是敢去拿,我我我…」
口中「我」了半天卻想不出什麼實質性威脅手段的少女,慌亂之下顧不得其它,只咬緊了口風道「反正你就是不許去拿!沒有,沒有被褥!這里根本就沒有什麼被褥,我剛才記錯了,你也听錯了!」
這邊柏天清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前者對自己去拿這套被褥如此抵觸。想來想去他得出了個結論,或許對于孟浮笙來說蓋過的被褥就像內衣一樣,無論如何是斷然不能借給其它男人的。
只是眼下事出非常,急于尋物遮體的柏天清不能理解,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麼前者還要在乎這些男女之防的小事。再說不過是個用了一次的被褥而已,難道說將之借給自己用用,還能比眼下兩人這般坦誠相對還要尷尬?
話雖如此,縱然是情場小白的柏天清也清楚,在這種事情上和女生講道理是將不通的。更何況眼下實在也不是,與對方講道理的狀況。無奈之下,他只能苦笑著應道「好好好,我不用就是了。沒有什麼被褥,是我听錯了。」
「可是。」不待少女松口氣,柏天清緊接著又開口問道「那我就這樣光著身子也不是個辦法啊,孟姑娘,這周圍還有沒有別的可以給我,用來遮體的東西啊?」
「啊這…」光想著不能讓後者發現那套被褥的孟浮笙這才意識到,這也是個眼下亟待解決的問題。少女低頭看了看提在手中的衣物,硬著頭皮試探性的問道
「那個…內衣和連衣裙…你喜歡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