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終將安好

听到敲門聲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窗簾,轉身看向臥室的門口。一個瑟縮猶豫的聲音,在門後低低響起

「織姐姐,你睡了嗎?」

「醒著。」織輕聲說道「進來吧。」

門外少年試探性的轉動了一下門把手,發現織的臥室門並沒有上鎖。便小心翼翼的拉來房門,踮著腳將腦袋從門縫中探了進來。尤掛著幾絲驚恐的眼神掃向了床上,卻驚訝的發現掀開的被褥下空空如也。視線游弋間,很快便找到了站在窗前的前者。

「你也沒睡呀,織姐姐?」少年驚奇地問道

「嗯。」織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精致的面龐上依然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看著身子還躲在門後的少年問道「有什麼事嗎,小沫?」

「啊,額…唔,也沒什麼事…」秋鯉沫扭捏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的說道「秋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嗯?」織微微一怔,轉頭看了看窗外瓢潑的大雨,回首問道「是怕打雷嗎?」

「不是,我剛剛突然,感覺有些不舒服…。」秋鯉沫滿臉驚疑未定的說道「就是感覺,好像有什麼很危險的…。唔,也不是有什麼人,就是額…。欸,這個怎麼說呢。」

單純的少年絞盡腦汁想要找到合適的詞語,將剛剛把自己從睡夢中驚醒的詭異悸動描述出來。然而囁嚅了半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將這件事表達清楚。困擾著他的既非突如起來的噩夢這種主觀驚嚇,也不是爬上床的壁虎老鼠這類客觀的事物。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完全說不上來的預感和驚懼。仿佛潛伏在牆角黑暗中的惡魔,突然之間向他亮出了獠牙,想要趁他不備將他扯入無邊的煉獄。即便驚醒的少年反復檢查了自己房間,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那股猶如被作為獵物盯緊的危機感,仍舊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在秋鯉沫的人生經歷中,也曾有過這般被不可言說的恐懼攫緊的時候。那還是他被孟偉當作禁臠鎖在酒店套房中時,曾在深沉的睡眠中被突如起來的恐懼所驚醒。而當他驚慌失措的張開雙眼時,卻發現床邊正佇立著一道神秘的黑影。以及在厚重兜帽下,那雙刺破黑暗的,如毒蛇般冰冷的黃金雙瞳。

如果說孟偉帶給他更多是上的痛苦,那麼從那天起這對黃金瞳的主人帶給他的,則是精神上的無邊壓力與折磨。相比于圈養著自己的孟偉,這名從未和他有過上親密接觸的神秘黑影,卻更加令他感到發自靈魂深出的恐懼。

今晚將他從酣睡中喚醒的,和當初床邊神秘黑影帶給他的,那令他幾近窒息的恐懼全無二致。在驚醒的剎那,秋鯉沫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被屈辱囚禁的時光之中。過度的驚駭讓他應激性的僵直在自己床上,久久未能舒緩過來。

直到少年拖著顫栗的手腳檢查完自己房間,確認那對黃金瞳的主人並未出現在自己房間里,並強撐著跑來叫開了織臥室的房門之時,他仍抑制不住渾身上下條件反射般的劇烈顫抖。如果織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的呼喚,說不定他會就這樣昏倒在臥室門前。

「不要急,慢慢說。」織察覺到了後者的緊張與不安,不由得放緩語氣,盡可能輕柔的安撫著對方。只是冷淡慣了的她即便已經很努力了,從口中發出的音節仍透著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總之。」努力了半天之後秋鯉沫選擇了放棄,垂頭喪氣的說道「嗯,我害怕打雷。」

「哦。」織知道這並不是少年叫開自己房門的原因,不過她想了想並沒有選擇追問下去。

「所以,織姐姐,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少年重新仰起臉來,可憐兮兮的哀求道「不行嗎?」

「可以。」織點了點頭向床上走去,伸手對後者招了招道「進來吧。」

得了許可的少年長長舒了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了。抱著枕頭的少年並沒有將門徹底推開,而是將門縫擴到正好夠自己通過的寬度,橫著將身體迅速挪了進來。接著便趕緊關嚴了臥室門,好像在害怕有什麼東西會跟著自己,趁機鑽進織的臥室。

「你怎麼沒穿睡衣?」織看著光 果的少年好奇的問道「買給你的,不合身嗎?」

「啊…那個…」抱著枕頭的秋鯉沫羞澀的低下了頭,喃喃回道「不太,不太習慣…」

听到這個回答,織倒是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考慮到少年之前的境遇,想來孟偉也確實沒有給他買睡衣的必要。

只是這一問,倒是讓剛進了房間的秋鯉沫著了慌。在再次返回房間的恐懼,和被前者趕出去的可能之間迅速衡量了一下,當即戰戰兢兢的說道「我這就,回房間把睡衣穿上…」

「不必了,不愛穿,以後就不穿了吧。」織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並不成功的微笑,招呼少年道「很晚了,快睡吧。」

四月中旬的S市,氣溫已經頗高了。然而少年的身體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莫名的驚嚇,入手冰冷的嚇人,蜷縮在織單薄被褥下不住的瑟瑟發抖。顯然還沒有從之前的沖擊中,順利的恢復過來。

發覺這點的織伸出雙手,將少年緊緊摟在了懷里。輕輕撫模著後者緊繃的脊背,安撫著秋鯉沫疲敝的身心,附在後者耳邊輕聲的說道「不要怕,不管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處理好的。」

因為那副如人偶般毫無表情的臉,織總是會給人種如冰雕般不可靠近的冷漠感。但此刻被保住的秋鯉沫,卻在前者懷抱中感受到了切實的暖意。不僅是從肌膚上傳來的溫度,還有從少年內心中升騰而起的安定與溫柔。

這股真實而又可靠的溫暖,瞬間讓惶恐不安的少年平靜了不少。仿佛寒冷冬夜中燃起的篝火,令饑寒交迫的旅人頓生心安。秋鯉沫張開四肢牢牢的纏在了前者的身上,在織的懷中縮成了個團。仿佛偎依著母親的幼獸,從母獸心跳聲中尋求著靈魂的依靠。

這種踏實的感覺,讓少年回憶起了那晚在車上,被魚謙擁在懷中的感覺。迷迷糊糊之間,下意識的呢喃出口「魚叔,我想你了…」

「怎麼了?」抱著少年的織感覺到了胸口傳來的輕微震動,以為後者說了什麼,忙低頭問道。

「啊…沒什麼,沒,沒什麼…」秋鯉沫這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中說出了聲,頓感大窘忙胡亂解釋道「我說那個,我已經不害怕了。」

「嗯。」見少年終于從恐懼中平復了心情,織沉吟片刻後,輕聲問道「小沫,我有件事要問你。」

「啊?什麼事?」少年茫然的問道

「你並不是因為怕打雷,才跑到我房間里來的吧?」織輕聲問道

「…」沉默了片刻之後,秋鯉沫點了點頭不情願的說道「不是因為打雷。」

「果然,那麼。」織復又問道「是因為一些不好明說的原因嗎?」

「是…啊,不是。」秋鯉沫正要應下,頓覺有些不妥,忙解釋道「織姐姐,不是你想的那種,我沒有…」

「我知道。」織揉了揉後者的腦袋道「小沫,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哦。」秋鯉沫不明所以的應道「什麼問題?」

「你方才是不是,突然從睡夢中被驚醒了?」織認真的問道

「是的…」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追來了一樣?」

「是的,是的!」

「讓你感覺非常的恐懼,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麼?」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秋鯉沫仍殘留著驚恐的僵硬面龐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絲驚喜「織姐姐,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小沫,我問你。」織並沒有直接回答後者的問題,轉而換了個角度問道「那麼方才,你看到了月亮嗎?」

「月亮?」秋鯉沫表情一滯,有些不解的問道「什麼月亮?」

「就是月亮。」織言簡意賅的說道「非常明亮,非常大的月亮。」

「是指天上的月亮嗎?」秋鯉沫疑惑的問道「可是今天不是XX台風登陸的日子嗎?我們吃完了晚飯,外面就一直下著大雨呀,怎麼可能看得到月亮呢?」

「你確定沒有看到?」織想了想問道「或者你醒過來的時候,有沒有察覺到,窗外有特別的光亮?」

「啊這…」在前者的追問下,少年頓時也遲疑了起來。面對這奇怪的問題有些模不清頭腦的秋鯉沫,絞盡腦汁的思考了片刻有些遲疑的答道「窗外有特別的光亮嗎?可能吧…我沒注意,因為我醒了之後,就把房間的燈全打開了…啊對了,我房間的燈還沒關呢。」

「不要緊,明早起來在關就好了。」見後者如此回答,織微蹙的黛眉松了下來,追問道「那麼以前,你有過這種莫名害怕的感覺嗎?」

「…有過。」秋鯉沫沉默了片刻,小聲的答道「之前在姓孟的那個男人那里,每次晚上那個披著黑斗篷的女人找我的時,也有這種感覺…我剛剛,還以為是她又出現了。」

「她再也不能,來傷害你了。」織柔聲安慰道「不用再害怕了,等明天早上醒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嗯,等明天,都會好起來了。」少年給自己打氣般重復著,仿佛只要這麼說了,明天就一定能夠好起來。

驅散了心中的恐懼之後,秋鯉沫忍不住又抬起頭來,好奇的問道「織姐姐,你今天白天都去哪啦?一整天都不在家。」

「我去處理,讓你返校的事情。」織淡淡的說道「已經解決一半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上學…」秋鯉沫再次將頭埋進了前者的懷中,頹唐的說道「就這樣在家里也挺好的,而且就算回去了。這次事情鬧得這麼大,同學們肯定也會用異樣的目…」

「不會的,我答應過你,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織平靜的打斷了少年的話「你會像一個普通孩子那樣,快樂的享受正常的校園生活的。」

「普通孩子在學校,其實不怎麼快樂…」

「那就享受不怎麼快樂的普通生活。」織說道「就想你之前向往的那樣,和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平靜的生活。」

「我真的,可以嗎?」秋鯉沫仰起臉帶著幾絲希冀問道

「可以的小沫,再給我幾天時間。」織將後者的腦袋摟回了懷里,輕聲說道

「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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