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身心俱疲

腐臭如漿的水面一陣晃動,口中叼著把巨大的銀白色手槍,雙手亦分提一槍一劍的男子從中爬了出來。甩了甩沾在頭發上的水漬,躍上了狐女身處的平台。破水而出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偽神卡戎吞下去的,人之本源任源。

「武器都撿回來了?」采九兒的視線仍停留在腳下的那灘逐漸消失殆盡的清亮肉湯上,淡然問道。

「嗯,我順便去看了下前後的出口,還被這頭偽神的觸手塞著呢。」任源從嘴中取下手槍道「好消息是,隨著主體崩潰那些觸手已經開始迅速腐爛了。不過壞消息是,從這座大廳的地勢來看,這些被污染的海水一時半會兒是排不掉了。」

「既然那條小母蛇能夠從這里逃出去,還能提前在岩壁中存儲這麼多海水。那就說明這里不僅不是死路,而且出口也不止一條。」采九兒輕聲說道「這座大廳,算不上什麼嚴重的麻煩。」

「是啊,這個確實算不上什麼大麻煩。」任源滿臉幸災樂禍的說道「大麻煩是,你又讓那個‘C級’的中階異人跑掉了。」

「說起來,你連這麼頭尚不成熟的偽神都處理不了…」采九兒听出後者故意咬重音節中包含的諷刺之意,當即反問道「之前又是,怎麼從神軀碎片和其操縱者手中逃出來的?」

「我處理不了這頭偽神有什麼好奇怪的。」任源攤開雙手渾不在意的說道「那個神軀碎片我也處理不了啊,只是勉強跑出來了而已。再說若不是你要我拖延這頭偽神給你爭取時間,我早就從這里逃出去了。」

「你的早從這里逃出去,是指最後被吞進了偽神的肚子?」

「說到這個。」任源話鋒一轉,沖著前者反詰道「按照你之前的戰術布置,我來拖延這頭巨獸,而你則負責處理那條小母蛇。可最後為什麼,那條母蛇會潛進水里,偷襲了我一家伙?」

「吼吼,所以說我們的梟龍大隊特級專員人之本源。就這樣輕易被你口中的‘C級’中階異人偷襲,然後立馬載在一頭偽神的手里了?」采九兒輕蔑的笑道「如此看來,那個操控神軀碎片埋伏你的定然是個,D級低階的異人嘍?」

「得了吧九兒,你自己在小輩手里吃了癟,也不用對著我這麼陰陽怪氣的撒氣吧?」任源譏諷道「你想說什麼?我和S市的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暗交易?所以他們才故意對我放水?」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好啊,我承認我和S市的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勾結,我和他們暗通款曲。所以呢?這就是你兩次放跑了對方的高層人員,還變相坑了我一手的理由?」任源撇撇嘴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官司打到上面,咱倆誰看起來更像做了PY交易的叛徒。」

「夠了,別小孩子吵架那樣斗嘴了。」采九兒面上閃過一絲疲憊之色「今晚我已經夠煩的了。」

「不是你先挑的頭嗎?」任源聳聳肩道「又不是我想吵的。」

「明明是你起的頭。」

「我只是說了實話,羅列下目前的情況罷了。先引戰和陰陽怪氣的,明明是你。」

「行了,你把嘴閉上吧。」采九兒按著額頭煩躁的說道「特麼的,煩死了。」

「很久沒見到你生氣了啊,這就繃不住了?今晚這趟任務出的,可真是值回票價了。」任源走上前來嬉皮笑臉的說道「我就知道隱士那家伙出現了,準準能在你這里看到有意思的…」

「啊啊,是的,我現在確實壓不住火氣了。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采九兒偏過頭來,總掛在臉上的溫煦笑意此刻連一絲都不見了,銀灰色的狐瞳中射出冰冷的寒光「所以現在,能請你!請您!把嘴閉上了嗎?」

「OKOK…」見前者動了真火,任源舉起雙手道「我不扯淡了,不說了不說了。」

這邊采九兒壓著火氣將視線轉了回來,正如後者所說的那樣,她此刻的情緒確實有些失控了。而這失控的情緒,也確實和自己曾經的老師,劍閣成立以來最危險的叛徒隱士有關。

當然令她憤怒的,並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出面從自己手中搶走了一名金發祭司,也不單單是因為這個三番兩次挑釁自己,自稱隱士徒弟的蛇姬美杜莎。準確來說,是今夜發生在這座地堡之中的,所有事情。

在采九兒看來,自己對隱士的感情無疑是極致的怨恨與憤怒。會產生這種強烈到極點的情感,自然不單純是因為後者犯下的惡行。還在于這位曾經的師長,亦是自己最為仰慕與信任的角色。她正是在後者的帶領下,一步步的成長到了今天這個樣子。

正如她是隱士最為得意和自豪的學生,采九兒也曾為自己的老師而感到無比的驕傲與榮耀。正因如此,隱士的背叛才成為了她最難以接受的事實。而從那天開始,親手了結掉後者這一目標,就成為了她唯一的追求。

會成為異人就代表著曾跨越過人理所不能容忍的界限,因而在情感方面往往顯的格外淡漠。不過反過來,當異人面對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時,則會爆發出常人難以理解的強烈執念。放棄人理者更會為自己的所求,坦然付出一切。這是尋常之人,所不能理解和承受的生命之重。

絕不能接受隱士墮落的采九兒,在將了結後者視為使命的同時。心中未嘗沒有生出,叛出劍閣的老師會為其所作所為懺悔,幡然悔悟的畫面。當然毫無疑問的是,即便隱士跪倒在她的面前痛哭著請求著原諒,她殺掉後者的想法也不會有絲毫的動搖。

受害者當然有原諒作惡者的權力,但作惡者總要為其行為付出代價。況且她並沒有權力代表別的受害者,作為生者更沒有權力去代表逝去之人。但如果隱士向自己乞求懺悔和原諒,在至少能夠消弭她心中些許的怨恨,或者說背叛之舉出于無奈也為未可知。

但是今夜截至目前為止發生在她眼前的一切,讓采九兒心中的怒火愈加的熾烈起來。越來越多的證據現實,這位自己曾經無比崇敬的師長,已經墮落至極,完全沒有絲毫被原諒的理由了。

這十年來,發生在這座被隱士所遮蔽的地宮中的所有事情,都是對這整個世界犯下的巨大罪惡。身為異人的采九兒對人類,談不上有多麼深厚的感情。若只是關系到千百人的血腥獻祭,尚不足以觸動她的情緒。

但是制作偽神,濫用神軀碎片,乃至勾結降臨派中最為激進的教派之一瑣羅亞斯德教派,皆是嚴重的問題。正是因為她無比了解自己這位曾經的老師,所以她能夠看出每處澆築了後者心血的細節。包括那名兩次從自己手中逃月兌的,自稱隱士弟子的瑣羅亞斯德教派祭司美杜莎。

那副展現了業界最高水平的改造軀體,融合了神明血肉與現實科技的技術,毫無疑問出自隱士之手。正如美杜莎所說的那樣,甚至連性格行為的細微處表現,都透露出隱士偏好留下的影子。而這件別樣的作品,顯示著後者在那條無可挽回的道路上已經越走越遠了。

世界各地的獵人組織之所以會竭力絞殺降臨派,正是因為明白如果異源真的降臨到這個世界,會帶來怎樣可怕的後果。而對于隱士在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分部所做的這些事,任何一個對異源有所了解的人,都會明白這些行為隱藏的危機。

神明或者說異源,是萬不可隨意接觸的。隱士這些危險至極的舉動,無一不是在將現實世界推向毀滅的邊緣。更不要說剛剛逃走的,這個自稱是隱士徒弟的美女蛇。從其言行舉止來看,瘋狂程度相比之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身為研究者采九兒不是不能理解,曾經的老師隱士為了驗證自己實驗猜想,而選擇與沒有道德倫理規章制度所桎梏的降臨派合作,這個舉動。但是若是為此,到了即便毀滅這個世界都無所謂的地步,那麼就不是一句瘋狂所能描述的了。

「所以到頭來,你在意的終究也只是你自己,或者說你的實驗嗎。」采九兒在心中無聲而又憤怒的,向著不知在何處的後者質問著「難道說這個世界,再沒有值得你在意的事物了嗎!」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我親手,將你毀滅吧。為了這個你從不曾在意過的,微不足道的世界…」

「咳咳,內個…」見采九兒面色陰晴不定的站在那里沉默了良久,終于忍不住的任源握拳掩口,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去追那條母蛇嗎?」

「你覺得,我們還能追上她嗎?」采九兒沒好氣的說道「你要是能追上不趕緊追,還在這愣著干嘛?」

「你沒在她身上,做下新的標記?」

「你不是和她交過手嗎?若不是她想要引我們到這里,你覺得會有效嗎?你動動腦子行嗎?」

「我說你老懟我干嘛。」任源無奈道「我又沒惹你。」

「你是沒惹我。」采九兒剜了後者一眼道「只是你再笑的開心點,整個腦袋都要從嘴巴那里裂成兩半了。」

「好家伙,這笑還不行了。我這不是看你情緒不好,所以擺個討喜點的表情嘛。」任源揉了揉自己那張滿是幸災樂禍的臉道「再說總是不分場合滿臉笑的是你好吧,你看我什麼時候挑你理了。」

「好了好了,說正事說正事。」眼見前者俏臉寒意愈勝,任源忙轉移話題說道「就算追不到那條小母蛇了,我們就在這里干等著嗎?」

「我已經讓土狼大隊,尋找其余通路了。」采九兒微眯起眼楮,漠然說道「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觸到對方的核心區域。這種會被外圍成員知曉的通路,不會通往真正機密的地方。況且這里的水一時半會兒也排不干淨,沒必要把大量人力耗費在這里。」

「我還以為,你會提議順著後方出口繼續模索一下呢。」任源道「就這麼算了?」

「你要是想去,你就去吧。」采九兒淡然說道「我累了,要先休息一下。」

「累了可還行…那我也休息下吧。」任源當然知道這是句托詞,就勢坐了下來,突然問道

「你說,那玩意為什麼單單追著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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