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渡了眼傅瑯的神色,笑著站起身道︰「體貼。」
「京中誰人不知,咱們最是體貼的美人的。」
「既然莫識姑娘不擅飲酒,那就在這艙中找一位願意代飲的,如何?」
莫識聞言心下冷笑。
這些人全都是一丘之貉,怎會看不出傅瑯寧澤是在有意侮弄她?又怎會幫她?
且就算有人願意,可酒足有五壇,誰會豁出命去幫一個低賤妓子?
秦允看不下去了,剛想起身,楊景軒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膝頭。
他皺眉看過去,楊景軒也看向他,並沖他搖了搖頭。
秦允眉頭皺的更深︰「一個弱女子遭受這些,咱們就只能這樣看著?」
「是,只能看著。」楊景軒看著他的眸色,無奈道︰「誰讓傅家權傾朝野呢?」
「你就算不顧念自己,也要為伯府考量考量吧。」
這句話戳到了秦允的痛處。
自從天定帝登基後,伯府的處境有多難,他是清楚的。
而晏珩被罷免降罰後,傅仲成了天定帝跟前唯一的寵臣。
伯府確實要避其鋒芒。
楊景軒看他眸色黯淡下去,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低聲道︰「咱們找個機會便離開。」
他太干淨了,以後這些個場合還是勸他少來為妙。
眼看艙中鴉雀無聲,寧澤滿是遺憾的開了口︰「看來,這艙中無憐香惜玉之人。」說著看向莫識,神色譏誚又不屑︰「那麼,只能莫識姑娘自己喝了。」
莫識的臉色極是難看。
看來今日不得善果了。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收成拳,她的目光看向了艙外的粼粼湖面。
莫識這一眼被采香看到。
主僕多年,她自然了解莫識的脾性。
雖身陷風月場所,但卻留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傲骨。
臨出醉雲樓前,徐媽媽曾叮囑她,定要好生的照看莫識,若出了半分的差池,她小命難保。
徐媽媽那人,面善心狠,她定會說到做到的。
若是莫識投了湖采香簡直不敢想。
莫識的死活她可以不管,但卻不能牽連了自己。
思及此,她猛地出聲道︰「傅公子,寧公子,我們姑娘確實不擅飲酒。」
「不過,听聞蘇掌櫃酒量頗大,若選她喝酒,定能讓兩位公子盡興的。」
艙中一角的一個簡易的爐灶前,玉卿卿撒鹽的手一抖,捏在手里的鹽全都抖進了湯鍋里。
她看著沸滾的湯,暗暗的吐了口濁氣。
這采香著實可恨,誆騙她來這狼窩里也就算了,她自己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將傅瑯這心黑手狠的混賬給說的開心順遂了,好不容易月兌了險,就想著煮碗面交了差便逃離此處。
可這小姑娘又來坑她!
莫識對于連累了蘇禪衣一事本就過意不去,現下看采香還要牽連無辜,頓時怒目看過去︰「閉嘴!」
采香忙垂首噤聲。
可話已出口,艙中人的目光都朝擺放爐灶的一角看了過去。
玉卿卿裝死不成,只好抬起頭,含笑道︰「我自到了京城便水土不服,十日有七日都是病著的。」
「連酒壇都不曾踫過,不知采香姑娘何出此言呢?」
「我是听面鋪里的大說起的。」采香道︰「他總不會編這種謊話騙我吧?」
玉卿卿面上笑意不改,心中卻狂罵大那該死的憨貨。
傅瑯似笑非笑的看過去,打量兩息,眼底逐漸升起濃盛的趣味︰「是我的疏忽,沒能招待好蘇掌櫃。」說著一抬手,自有機靈的小廝抱起了一壇子酒候著。
「傅公子言重了。」玉卿卿慢慢的勻了口氣,上前兩步,恭謹道︰「我就是個做面的,實在不會喝酒。」
「喝酒不用學,是個人都會。」一旁一道嘲弄的聲音響起︰「除非蘇掌櫃承認自己不是人。」
玉卿卿嘴角笑意僵了下。
縱是沒看,她也能听得出這話是玉璁說的。
玉璁話落,艙中哄的笑起來。
秦允含笑起身道︰「女子嬌養,這酒水苦澀,自然是覺得難以下咽的。」
楊景軒攔他不住,無奈扶額。
魏餃覷著傅瑯的神色,淡淡開了口︰「那不知沁安伯世子有什麼好玩的法子呢?」
秦允道︰「莫識姑娘所精曲目懼已彈奏,空飲未免無趣。」
「飲酒行令,不若咱們玩行酒令吧。」
魏餃撢了撢袖口,冷笑道︰「世子風雅。」
「只是咱們都是些粗鄙之人,月復中又無文墨,這行酒令實在是玩不轉吶。」
原本只是一個提議,但經魏餃這麼一解讀,倒像是秦允故意炫耀文采一般。
在座的除了狀元郎江明磊,其余的面色都不怎麼好。
楊景軒掃了眼魏餃。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兩。
實在不忍看秦允面對這些人,他起身道︰「出門前家母曾叮囑,讓我早日回家。」
「現下時辰不早了,我與師弟便先告辭。」
「改日我做東,咱們暢快豪飲。」說著端起面前的酒壺,揭開蓋一飲而盡了。
魏餃怎會不知楊景軒的意思,剛要堵他兩句,就看他已識趣自罰,到嘴邊的話只好咽了下去。
傅瑯還挺喜歡秦允的。
瞧著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的。
只是這楊景軒卻有些礙事。
他看了秦允一眼,笑著道︰「世子不喜喧嘩,這場合里恐呆不慣,且時辰也確實不早了,不若咱們改日清清靜靜的聚一聚。」
楊景軒從善如流的應下,拽著秦允出了艙。
先扶著他上了停在畫舫旁邊的小船,而後自己跳了上去,劃槳離開了。
秦允看著越來越遠的畫舫,皺眉道︰「咱們就不管了嗎?她們會如何?」
楊景軒劃著槳,看著他道︰「除非撕破臉皮,不然咱們怎麼管?」
說著看他神色愈加低落,無奈笑了笑,騰出一只手,抄了一把水撒過去︰「我怎麼會有你這個腦子不靈光的師弟?」
秦允抹著臉上的水,茫然道︰「我又怎麼不靈光了?」
楊景軒道︰「解決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種,何須直面對上?」
秦允听言眼楮一亮,喜道︰「師兄有好辦法?」
楊景軒道︰「待會讓人去京五所報個信,就說此處有人要尋短見。」
秦允不解。
連他們都要避其鋒芒,京五所又怎麼敢過問這些紈褲子弟的風月事情?
況且畫舫在湖中央,他們至多是沿著湖邊找一圈,見不到尋短見的人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