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這些日子,總算是听到了一句準話。
晏珩心中的喜悅是無法言說的。
他想向苦海道謝,但人在狂喜之時似乎是說不出話的,他笑著點了點頭,又是點了點頭,而後在苦海的肩膀上拍了拍。
苦海看著他的笑,忍不住的抖了抖肩膀︰「笑的太嚇人了。」說著快步溜下了樓。
晏珩在腳踏上坐了下來,看著榻上的人,笑了會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心愛憐的攏在手心里,語調卻帶著嗔怪之意︰「先前說了那麼多的狠話,做了那樣多的好戲,都是為了氣我走吧?」
「我雖賴著沒走,但心中卻是痛的。」
「現在你的病能痊愈了,以後可要乖一些,再不能氣我了。」
榻邊一守便是三日。
到了第三日,晏珩的耐心消耗的所剩無幾。
在晏珩愈加惶懼的情緒下,苦海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他嘴上安撫著晏珩,暗中卻是將這三日的藥渣扒了一遍,確定藥方中沒少什麼,也沒多什麼。
他嚼了幾片容易出錯的藥渣在嘴里,品了品味道,皺眉嘀咕道︰「都沒錯啊!怎麼還不醒?」
一日三次診脈,脈象一次比一次的好。
他如此告訴晏珩,可晏珩只問他,蘇禪衣什麼時候能醒?
苦海被哽了幾次,無奈道︰「我是治病的,又不是斷命的。」
「是睡是醒,自有天命。」說著看了眼榻上的人,起身道︰「且再等等吧。」
晏珩看他要走,皺眉道︰「她總這麼睡,確定沒問題嗎?」
苦海看他只要沾了蘇禪衣的事情,便整個人都沒了主意。
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你若閑著沒事,就給她揉揉背,捏捏胳膊腿,免得躺的太久,四肢經脈肌骨遲緩。」
晏珩听他如此說,想來是極有把握的,心中安定不少。
只是這揉背捏腿的差事兒不是他不願伺候,而是若被蘇禪衣得知了,恐怕要生他的氣的。
他想請王婆婆上來幫忙,但將到午時,這會子王婆婆應該在廚房忙碌。
面有躊躇的站了會兒,晏珩上前將敞開的前後窗關上了。
而後他來到榻邊坐了下來,將蘇禪衣扶起來靠在懷里。
捏了兩只胳膊,他稍稍把人推開些許,開始給她揉背。
而她的中衣睡的有些散,領口敞的比素常里要寬大一些,他個頭高,一垂眼便從她縴弱的後頸看進去了半掌。
心頭一慌,正要挪開視線,余光卻瞧見了一條疤。
他皺了皺眉,將轉開的眸光又挪了回去。
伸手捏住了衣領,往下拉了寸余,只見雪白料峭的兩肩胛骨之間一條斜斜的長疤橫穿著。
他看著心頭一揪,似乎自己脊背上挨了一刀子般。
擰眉,指尖探了上去,沿著疤痕輕輕的摩挲了下。
應該是早幾年的舊傷痕了。
但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會受這麼重的傷?
午膳時,晏珩悄悄的把王婆婆叫到了一旁,低聲問道︰「這些日子你照看蘇掌櫃,可有發現她身上有傷痕?」
蘇禪衣的病況,整個鋪子的人都懸著心,而苦海將那藥渣翻了三五回了,王婆婆也是瞧見了的。
她猜想著蘇禪衣的病況或許是有了反復?
而此刻晏珩來問,莫非是懷疑她暗中對蘇禪衣做了什麼?!
王婆婆自然知道晏珩有多麼的看重蘇禪衣此人的,現下听了這話,頓時便慌了,忙擺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做。
晏珩瞧她如此便知她是誤會了。
解釋道︰「並非是你想的那般。」
「我只是想知道她身上是否有舊傷痕。」
王婆婆聞言大松了一口氣,忙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她幫蘇禪衣梳洗,發現她脊背上有許多的深淺不一的舊傷痕。
她瞧著,心中是驚詫的,只是她說不得話,而蘇禪衣又瞧不見,二人湊在一處想交流都難,自然也就無法知曉那些傷是哪個王八羔子給留下的。
晏珩瞧她點頭,眸光冷沉沉的黯淡了下去。
沉吟片息,他道︰「多嗎?」
王婆婆察覺晏珩的情緒有了變化,有些發怯的垂下了眼。
听言點了下頭,而後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晏珩擰眉抬了抬手。
王婆婆頷首退了下去。
晏珩走到桃樹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他低頭看著腳下斑駁縱橫的樹影,忽的想到了她後背的傷痕,心頭雜亂起來。
一會想著她這些年過的究竟有多苦。
一會想著是傷她的人是哪個?
一會又想著她究竟何時才願意對他敞開心扉,將她的事情告知于他。
然沒等到晏珩用膳,找了過去。
站在廊下瞧見他獨自一人坐在樹下,不知是稠密的樹影太過陰暗,還是他本身便裹雜著如此情緒,然只覺他身上有著最邪惡血腥的殺氣。
主僕這些年,他此刻忽的有些不敢靠近。
還是晏珩發現了然,抬頭看了過去,聲音古沉無波︰「何事?」
然慢慢的呼吸著,他朝樹下走了過去︰「主子在擔心蘇掌櫃的病況嗎?」
「可就算擔心,也不能不用膳啊。」
「若這麼熬壞了自個,那蘇掌櫃醒來定是要心疼的。」
晏珩聞言剛要說話,忽听一聲極淺的鈴鐺聲。
他豁然站起了身,側耳道︰「鈴鐺響了?」
然愣了下,搖頭道︰「屬下沒听到啊。」話音沒落就看晏珩已經到了廊下,閃身上了樓。
晏珩推開房門,莫名就覺死氣沉沉的房間內多了些鮮活氣,他眼底浮現些亮色,低聲喚道︰「蘇禪衣?」
不知怎的,他覺得此次會有回應。
果不其然。
那人「嗯」了一聲,輕聲回喚道︰「晏珩。」
晏珩面上喜色更濃,三步並兩步的到了榻邊,音調清亮,帶著壓制不住的愉悅︰「你醒了?」
玉卿卿聞聲抿笑道︰「好似睡了許久一般。」
「是到了酷暑季節了嗎?怎的這麼熱?」
晏珩看她額角的細汗,忙幫她把被子揭開一些,而後扶著她坐起身,喂了半杯茶水。
玉卿卿咽下茶水,砸吧著嘴道︰「我有點餓了,有吃的嗎?」
這些日子,晏珩何時听她說過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