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燈謎,即為猜謎,又稱作燈虎、文虎,或又稱作彈壁燈、商燈、射、解、拆等等等等等,在民間有多種稱呼。
新年燈謎是將謎條書寫在各種精致的紗燈之上,使諸人猜謎,以吸人眼球。燈謎一般在元宵花燈之時最為盛行,不過過了旦日之後,各家各戶張燈結彩,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燈謎,其中以豪門大戶的花燈燈謎最為引人注目,其激賞之物也是最為豐厚,不但如此,若破解其燈謎,甚至可以聲名遠揚,因而諸人是趨之若鶩。
一些燈謎還搭配了一些美妙的圖畫,貼在精巧的花燈之上,在夜色之中顯得異常奇妙動人。
燈謎可猜字、猜物、猜人、猜事等等,燈謎又有主流與民間、典雅與通俗等等之分,總而言之,謎底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具。
這也就是燈謎的魅力或難度所在。
蔡氏彩樓之前的紗帷撤去之後,一排排的紗燈就顯露了出來,諸人無論老的少的,是一擁而上,一個個是絞盡腦汁,欲破解紗燈之上的燈謎,從而登上彩樓,甚至邁上最頂層,一睹芳容,一堵蔡氏才女的廬山真面目,其後再利用自己的風流倜儻,博得蔡氏才女的芳心,從而一步登天,成為蔡氏門第的乘龍快婿。
有著博得美人歡心的目的之人其實並不多,破解蔡氏才女燈謎,從而博得美人傾心,此畢竟是坊間傳聞,人家蔡家並未做出如此承諾,況且一名大戶人家千金的婚事豈能如此兒戲?
猜謎諸人之中認識到此處的關鍵、腦殼清醒之人並不在少數,因而大多數猜謎之人的目的或為名或為利,只有極少數是興之所至,即興娛樂而已。
李三堅亦是趨利之人,為了緩解家中目前的困境是絞盡腦汁,終于破解了十道燈謎,從而「入圍」,與他人一同進入了彩樓的最底層。
與李三堅一同進入彩樓最底層共有二十人,年齡均在二十歲上下,李三堅算是年齡最小的,最大的是個胡子拉碴三十余的男子。
事情到了此時,李三堅總算是明白過來了,破解了燈謎之人其實並不完全都是年輕人,還有許多四五十余歲之人,但他們均被以各種理由拒絕進入彩樓,同時相貌丑陋之人亦被拒之門外。
難道真的是選婿?進入彩樓之人均暗暗猜測,包括李三堅。
彩樓最頂層一處外掛竹簾的房間之中
「謫仙的謎目有人破解沒有?」一名年約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坐在雕花軟椅中問道。
中年人年齡雖已至知天命之年,但卻保養的非常好,臥蠶眉、丹鳳眼,除了鬢角有幾絲不易察覺的白發之外,須發皆為黑色,雙目炯炯有神,皮膚也似十八歲少年一般,白里透紅。
穿著一件對襟綢面黑襖坐在軟椅之中,胸部飽滿,坐姿挺拔,顯得精神異常。
反倒是是侍候在一旁的其二十余歲的長子,顯得身體較為羸弱,全身裹在一件藍色貂皮大髦之中,猶自不足,將皮帽的兩只耳朵都放了下來,貼在了被凍得慘白的面部兩側。
「父親大人。」藍衣漢子捧著一個精致的暖壺答道︰「他們還未猜至小妹她謎目之處。」
「嗯……」中年人聞言微笑的說道︰「這些人之中有許多是此次赴京趕考的學子吧?」
「應該有些。」藍衣漢子接著答道︰「名單稍後才會送過來給父親大人親覽。」
「不必了。」中年人隨後點頭吩咐道︰「無論勝負,均應以禮相待,均應備上一份厚禮,也不枉他們來到我蔡園。」
「父親大人放心就是,孩兒明白。」藍衣漢子應諾道。
「攸兒。」中年人半響之後開口問道︰「給宮中預備的年禮怎樣了?」
「孩兒已按父親大人吩咐,早已準備妥當,正準備送進宮去。」藍衣漢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中年人看了藍衣漢子一眼,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其長子攸自幼中規中矩,長大成人之後更是如此,對自己雖恭敬異常,以大人稱呼,但自己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什麼,而不似自己其他兒子,自己其他孩子平日里均以爹爹稱呼,顯得較為親熱。
「不可」中年人想了想後說道︰「不可直接送進宮去。」
「父親大人的意思是……?」藍衣漢子聞言問道。
「他們不是都有外宅嗎?送入外宅即可,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議。」中年漢子答道︰「童中官,你需特別預備一份厚禮,就由你親自送入其外宅,另外,攸兒,再從府中挑數名較為美貌的姬人,送入其府中。」
「孩兒明白了,父親大人放心就是。」藍衣漢子應道。
一個閹人,真不知道他養那麼多的美姬有何用?充門面嗎?藍衣漢子心中暗暗不齒。
「爹爹,爹爹,伯父來了……」正在此時,中年人年僅六歲的兒子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喊。
「呵呵,知道了。」中年人見到自己最喜愛的兒子,頓時喜笑顏開,將其抱到腿上笑道。
「這里的事情你來處理,我先下去了。」中年人隨後抱著自己的第五子,起身離開了彩樓。
「不知道今年謫仙的謎題有人破解嗎?」
「謫仙才學過人,在我等姐妹之中是最高的,今年也應該與往年一般吧?無人可以破解的。」
「容姐姐說笑了,小女子才識淺薄,哪里比得上清姐姐?」
「清姐姐,你為何不說話?」
另一間掛著珠簾的房間之內,圍坐著數名女眷,其中以三名女子為首。
三名女子分別身穿淺絳、淺青、淺白大袖衫襦,外罩一領緊身高領的緞面短衣,遮住了前胸與頸脖。
三名女子其中的一人正是李清照,此時的李清照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的,看著「入圍」的二十人,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沒什麼。」李清照聞言連忙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受涼,身體略感不適。」
他來干什麼?他不是準備禮部省試嗎?不好好溫習經書大義,跑這里來湊什麼熱鬧?李清照心中暗道。
「受涼?」其中白衣女子聞言說道︰「姐姐身體一直很好,怎會受涼?難道是見了這麼許多才子……如此才略感不適?」
白衣女子面龐清麗,顯得美艷又據傲,眉宇間蘊著微微寒氣,眼楮像結著蟬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嫵媚,下嘴唇處長著一顆美人痣,顯得有些刻薄。
白衣女子是李清照的表妹王氏,自幼就與李清照有些不合,姐妹之間也是貌合神離的。
李清照聞言心中頓時有些不喜,不過並未與其計較,微微搖頭道︰「現在說才子還為時尚早,待過了雪姐兒才這關再提不遲。」
「也是,雪姐兒,真若是有人過了你這關,是不是要就此出閣了?嘻嘻。」王氏隨後對蔡氏笑問道。
「容姐姐盡拿小妹取樂。」蔡氏聞言淺笑道︰「小女子年齡尚幼,要出閣也是兩位姐姐先出閣,哪里輪得上小妹?況且婚姻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蔡氏聲音不大,卻異常悅耳動听,如空谷幽蘭般的。
蔡氏姓蔡名絨雪,號謫仙,是中年人的女兒,家中排行第八,又被稱作八姐兒,今年年僅十四歲。
蔡絨雪臉上蒙著一層細紗,看不出來長相如何,但露出的眉目卻像畫一般,眼波流轉之間,足以讓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願拜倒在石榴裙下。
露出的皮膚也是如其名一般,潔白如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聞言淺笑道︰「難道雪姐兒也是如此世俗之人嗎?既然如此,為何出此難題讓人破解呢?」
「我……我……我可……」蔡絨雪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小妹只不過是在喜慶之日,嬉戲而已。」
「喜慶?哈哈,可千萬不要真的喜慶了。」王氏聞言嬉笑道。
女眷們在彩樓之上說笑,下面也沒閑著,此時已有十人過了第二關,來到了彩樓二層之上,其中包括李三堅。
「翰韌兄,更上一層樓哇,為我嶺南士子爭光啊。」
「忠孺兄,江南西路全靠你了,將他們威風壓下去。」
「少蘊兄,我平江之人可丟不起這個臉呢。」
「德甫兄,你可是京師之人,若被人趕下樓來,豈不是我京師士子之恥?你不是號稱詞賦雙絕嗎?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
「……」
過關的十人基本上分作四派,分別為開封、江西、平江還有嶺南四派,彩樓之下的諸人也分成了四派,分別為四人鼓噪喝彩。
此四派代表人物就是太學生趙明誠,江西峽江舉子何昌言,平江府舉子葉夢得,剩下的就是嶺南舉子李三堅。
其中除了何昌言已三十余歲之外,其余四人均很年輕,李三堅年齡最小。
此時的燈謎已經不是猜謎之爭了,已經逐漸演變成了各地士子之爭了,其中嶺南舉子只佔少數,但其聲勢卻絲毫不亞于其余三派,尤其是曾公明領著嶺南士子們跳腳大呼,為李三堅鼓噪喝彩。
此時的曾公明身輕如燕,縱躍如飛,身上的肥肉如波濤般的,洶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