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意見相左

鄭州,離著河陰與滎陽非常近,再往西便是有名的虎牢關。所以,鄭州陷落,最著急的不是開封知府閔正元,而是河南知府于成龍。此時于成龍急的頭發都快白了,原因無他,手中兵力不足,根本無法應對眼前的局面。

自從丁路言領著兵馬跟著鐵墨去了南直隸之後,河南府境內的兵力就一直不夠用,知道陳奇瑜的兵馬到了河南後,這種局面才有所改觀,可即使如此,為了應付伏牛山以及房州一帶的張獻忠以及王自用,能夠用在洛陽附近的兵馬反而不多。至于虎牢關,由于天下承平已久,關隘年久失修,平時駐防的兵馬本就不多,伏牛山那邊軍情緊急,便將兵馬調到南邊,听從陳奇瑜調遣。可誰能想到鄭州居然出了事情,沒幾天時間,鄭州城讓流寇給拿了下來,這下整個洛陽東邊門戶大開,形勢十分嚴峻。

鄭州城一出事兒,陳奇瑜就趕緊回到了洛陽,此時府衙內氣氛壓抑,來往官員一個個面帶菜色,眉頭皺的緊緊的。于成龍早早地就在外邊等著了,進屋之後,陳奇瑜才發現竟然有個女人。那女子一身藍色長裙,長相頗為艷麗,剛剛看過去,她便起身福了一禮,「民女蕭如雪,見過陳督師。」

蕭如雪?陳奇瑜不禁露出一絲苦笑,這個女人怎麼過來了?今日眾人議事,蕭如雪過來是不是不太合適?可是礙于蕭如雪的身份,也沒法說什麼,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鐵墨的面子不能不給,以後想要在陝西站穩腳跟,免得跟楊鶴一個下場,必須跟鐵墨打好關系才行。

陳奇瑜只是跟蕭如雪回了一禮,便神色復雜的看向于成龍。于成龍只好將陳奇瑜請到里邊,附耳小聲道︰「陳督師,蕭小姐是因為鄭州的事情來的,最近有一批重要的物資剛好到了鄭州,本來這些物資是留給鐵督師大軍剿匪用的,沒想到鄭州突然出了事情,蕭小姐的意思是,希望咱們能想想辦法,保住這批物資。」

于成龍這麼一說,陳奇瑜便什麼都明白了。八成是鐵墨早就知道會被調回中原剿匪,所以預先讓人準備了物資,結果自己還沒調到中原,鄭州反而被流寇搶走了。這個鐵墨也真是夠滑溜的,有物資也不緊著中原其他兵馬,憑白便宜了那些流寇。心中有些芥蒂,但能說什麼呢?以鐵墨的處境,不為自己做打算,估計他就活不到現在了。

于成龍用簡短的語言將物資情況說了一遍,漸漸地陳奇瑜的額頭就滲出了一層冷汗,那里不僅有流寇急需的糧食,居然還有一些供晉北兵馬使用的新式火槍。這下陳奇瑜真有點急眼了,這些火器要是落入流寇之手,那中原各路兵馬可就要遭殃了。

陳奇瑜有點生氣了,鐵墨的人是怎麼辦事的,這麼重要的火器怎麼會放到鄭州?這批火器肯定不能讓流寇吃下去的,趁著對方還沒有發現這些火器,不如趕緊想辦法把流寇趕出鄭州城。本來陳奇瑜不想往鄭州方向調集重兵的,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弄得他不得不改變策略了。

「諸位,鄭州形勢緊急,流寇很快就會對滎陽和河陰動手,我們不得不早做防備。本官決定調伏牛山兵馬兵出虎牢關,前往滎陽,扼住流寇從鄭州西進的路,然後會同開封府方面的兵馬,圍困流寇,爭取將流寇逼出鄭州!」

陳奇瑜的話剛說完,于成龍等人便露出不滿之色,這番安排下來,伏牛山幾乎放空了,那張獻忠以及王自用還不得撒開歡鬧騰。鄭州的形勢是控制住了,卻讓洛陽南部陷入亂局,這如何能行?于是洛陽守備莊恆起身道︰「如此大為不妥,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張獻忠和王自用困在伏牛山上,現在將兵馬調離伏牛山,以那二人的性子,很快就會兵出伏牛山,禍害周遭州縣的。」

陳奇瑜大皺眉頭,不過沒等他說話,便有另一人站起身來,定楮一看,陳奇瑜就有些頭疼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孫傳庭。如今河南境內兵馬眾多,各路兵馬都有,唯獨這個孫傳庭最為特殊。孫傳庭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河南方面的兵馬,他當初是追著高迎祥這支流寇進的中原,時至今日,孫傳庭頭上可還安著陝西總兵的官職呢,不過孫傳庭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陝西兵馬,就得听陳奇瑜的。以前,就沒少跟陳奇瑜有沖突,這次也不例外。

「陳督師,我軍本來就兵馬不多,現在李養純已經出寶豐城,涌入汝寧府和南陽府。現在還把伏牛山一帶的大軍調到鄭州一帶,如此一來,豈不是把洛陽南部大好河山拱手讓給張獻忠之流?到時候,百姓生靈涂炭,皆是我等責任。我們身為朝廷命官,當忠心為國,豈能因私廢公?不能因為鄭州方面事涉鐵督師,便不顧洛陽安危,其幾十萬河南百姓不顧吧?」

孫傳庭話還沒說完,蕭如雪便有些听不下去了,「孫大人此話嚴重了,鐵督師可從來沒說過讓河南各路兵馬幫他搶回物資。諸位如若不想,那便守著伏牛山,繼續跟張獻忠和王自用廝斗,鄭州的事情,我們會自己想辦法。」

蕭如雪自然是舍不得那些火器的,可更多的還是不想讓火器落入流寇之手。一旦流寇手里多了幾千只火槍,那破壞力太大了。這批新式火槍本來是供應給徐文海的皇家水師的,沒想到半路上出了岔子。火器的破壞力有多大,大家都見識過,而且鄭州位于中原月復地,就算沒有這批火器,也應該先把流寇趕出鄭州吧。一支人數龐大的流寇盤踞在中原月復地,開封、洛陽等地,天天都得提留著心過日子。

蕭如雪不說還好,她一說話,孫傳庭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掃過于成龍等人,神色嚴肅的說道︰「大明規矩,官員議事,何時允許女子一起參政了?」

這次不光說蕭如雪,連帶著于成龍等人也跟著被敲打了一番。于成龍瞪著眼,心里一陣苦笑,孫傳庭啊孫傳庭,知道你因為之前趙率教等人的事情對鐵墨有意見,但你也沒必要像瘋狗一樣到處亂咬啊。人家蕭如雪是代表鐵墨來議事的,雖然不怎麼合規矩,但這個時候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真是按照規矩來,就憑你孫傳庭屢次頂撞陳督師,早該下放到下邊養馬去了。

「咳咳,孫大人息怒,本督師自然知道這樣做不妥,可眼下中原各路兵馬全被牽制著,兵力有限,本督師不在伏牛山調兵,又該從何處調兵?難道再從北邊調邊軍來幫忙?不說朝廷允不允許,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陳某身為三邊總督,有決斷之權,事情就這樣辦吧,出了問題,陳某一力扛之。」

說罷,陳奇瑜不無警告的盯了孫傳庭一眼。話說到這里了,你孫傳庭要是還不識抬舉,那就別怪陳某不講往日情面了。另一邊,于成龍無奈的嘆了口氣,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陳奇瑜的計劃。于成龍有幾分理解陳奇瑜的,鄭州乃中原月復地,中原糧倉一半集中在鄭州一帶,若是讓流寇在鄭州周遭折騰,中原非炸鍋不可,到時候可比丟了房州和汝州還嚴重。陳奇瑜將重點放到鄭州一帶,無可指摘,不過作為河南府的官員,當然不太想看到這一幕的。

他于成龍也好,閔正元也罷,其實都有著自己的私心,都不希望自己所轄的範圍內鬧出太大的亂子。而陳奇瑜呢,也有私心,陳奇瑜肯定知道鐵墨很快就會率兵入中原了。鐵墨只要帶兵回到中原,那麼首要目標肯定是盤踞在鄭州一帶的高迎祥大軍,到時候陳奇瑜、袁崇煥以及鐵墨三路大軍圍攻高迎祥,高迎祥豈有不退之理,強行留在鄭州,那只有倒霉的份兒。只要高迎祥這支流寇被打跑,那就是功勞一件,這可比在伏牛山死靠著強多了。

留在伏牛山,雖說能牽制住張獻忠和王自用,但官兵想要進一步對伏牛山用兵也不現實,到時候也是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身在官場,一個個忠心愛國,可誰沒有點私心呢,哪像孫傳庭就認死理。當然,如果陳奇瑜不是三邊總督,于成龍完全可以否定這個提議。想起這事兒,于成龍就很郁悶,如今河南境內可真是山頭林立,西邊有個三邊總督陳奇瑜,東邊有個三省巡撫袁崇煥,沒多久還會來一個三省總督鐵墨。這下可熱鬧了,到時候該听誰的?

孫傳庭雖然不點頭,但是陳奇瑜也沒想讓所有人都同意,很快,各路兵馬接到命令,開始陸陸續續的撤離伏牛山一帶。朝廷兵馬調動,自然瞞不過張獻忠和王自用的,知道情況後,二人皆是大喜過望。雖說陳奇瑜抵達河南府後沒什麼大動作,可對張獻忠和王自用來說,依舊不好受。朝廷兵馬打不上伏牛山,但是一直在附近盯著,你也不敢大規模的下山劫掠啊。伏牛山物資不多,就靠著房州的物資供應,最近一段時間,孫傳庭沒有困住寶豐城的李養純,讓李養純肆虐南陽和汝州府。于是,孫傳庭後退一步,把所有火氣都撒到了房州的農民軍頭上。這下子張獻忠和王自用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尤其是張獻忠,如果再熬上一個月,兄弟們就要啃樹皮了。

朝廷大軍一退,張獻忠立刻命令劉文秀等人兵出伏牛山,進入汝州府,開始在汝州府搶掠物資。沒多久,便和孫傳庭的兵馬在馬嶺關一帶打了一仗,雙方互有傷亡後,劉文秀丟下一部分物資退回了伏牛山。面對一片狼藉的汝州府,孫傳庭大怒之下,一紙書信送到了北直隸京城,狀告陳奇瑜不顧河南百姓安危,一味地圍困鄭州方面的流寇。

很快,朝廷就做出了反應,內閣行文,通過兵部下發公文措辭嚴厲的敲打了一下陳奇瑜。此時陳奇瑜已經身在虎牢關了,各路大軍也調到了虎牢關以東,準備對鄭州附近的流寇用兵,朝廷突然發來一份這樣的公文,弄的陳奇瑜一肚子火氣。

陳奇瑜是個地地道道的文人,平日里最注重涵養,自從收到這封公文後,他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了,過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怕了句髒話,「那是一群憨瞎子麼?孫傳庭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他們知道河南這邊的情形麼?真要是流寇破了滎陽,搶了糧倉,到時候士氣大振,破虎牢關肆虐洛陽周遭,那責任還不是我們來擔著?一群沒心沒肺的家伙」

洪承疇將地上的公文撿起來,簡單地看了一遍,沉著眉頭說道︰「督師也不必生這麼大氣,只要我們能在鄭州控制住流寇的囂張氣焰,打個勝仗,他們就沒理由找我們麻煩。他們啊,也未必是不考慮督師的處境,只是覺得督師有意交好鐵督師吧。」

「嗯?」陳奇瑜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當然听懂了洪承疇話里的意思。實在提醒他陳奇瑜對鐵墨的態度有些不明確呢,這一點似乎很重要。鐵墨在大明官場絕對是一個另類,這個人起家晉北,養的全都是私兵,整一個三不靠。如此一來,鐵墨自然跟東林清流百官尿不到一個壺里去的,再加上鐵墨現在又是皇帝麾下的馬前卒,那更是被百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跟鐵墨走的太近,關系模糊不清,上邊的人豈能沒意見?當初派他陳奇瑜去陝西接任楊鶴的三邊總督職位,就是想減小鐵墨在陝西的影響力。可是,真到了陝西,就會發現想做點事兒根本繞不開鐵墨,跟鐵墨起沖突,對他陳奇瑜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陝西剿匪如果出了岔子,一旦出了大的紕漏,到時候擔責的可是他陳奇瑜。他陳某人可不想當第二個楊鶴,既然走到這一步了,又怎麼可能不為將來考慮一下?不跟鐵墨打好關系,拿什麼剿匪?袁崇煥倒是剿匪時間不短了,可是高迎祥這股敗退回來的流寇,卻讓袁崇煥越剿越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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