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白指揮使回家

一天時間,很難熬,當次日傍晚夕陽沉落,依舊沒等來白軒求助的消息。這次,就連吳昕都絕望了。

可身在杭州城的杜福山等人,哪里曉得實情。此時白軒被供了起來,有吃有喝,猶如大爺,既然一點危險都沒有,他干嘛還急著找三司衙門求援?

就這樣,在曹文詔的暗中運作下,白軒與杭州官場竟然不知不覺中隔出了一道天塹,只是白軒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又是一天匆匆而過,白軒正待在房間里大快朵頤,吃到一半,一名中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借著晨光,看著那人的臉,白軒皺著眉頭,遲疑道︰「你便是曹文詔曹總兵?」

此時白軒左手抓著白面饅頭,右手筷子夾著半片肉,偏偏一張臉神情古怪。曹文詔抿抿嘴,心中也是佩服白軒,被抓到營中,竟然還大吃大喝,跟沒事人似的,是說他神經太粗呢,還是沒腦子呢?在白軒錯愕的目光中,曹文詔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好整以暇的點了點頭,「正是曹某,勞白指揮使久等了。」

白軒一肚子疑惑,他是真搞不懂曹文詔到底想干嘛,人抓來晾了兩天。放下筷子,咀嚼一番,這才勉強的拱了拱手,「曹總兵,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你既然來了,那是不是該說說找白某做什麼?白某怎麼說也是浙江都指揮使,你想動白某,也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行。」

曹文詔眉毛一挑,有些詫異道︰「白指揮使何出此言?難道曹變蛟那小子沒跟你說明白麼?曹某找你來,只是有些事情想起你配合一下罷了,何時說過要定白指揮使的罪了?」

白軒大皺眉頭,當時曹變蛟確實是說請他配合調查的,可這話听听就行了,豈能真信。現在曹文詔又是如此口氣說話,就不由得白軒不多想了,難道曹文詔真沒定罪的想法?這怎麼可能?思索片刻,白軒只好苦笑道︰「曹總兵,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好,白指揮使果然是快人快語,那曹某就不藏著掖著了。流寇禍亂浙江,海寧更是慘遭荼毒,生靈涂炭,好多地方化作一片瓦礫。鐵督師身為三省總督,身負皇命,既來到浙江,總得調查一番才行,否則沒法向天下百姓交待,更沒法向陛下交待。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曹文詔語出真誠,不似作假。白軒頓時就懵了,流寇禍亂浙江,浙江官兵作戰不力,累的浙江境內丟城失地,百姓苦不堪言。此事朝廷要問責的話,那他白某人肯定是首當其沖,畢竟身為都指揮使,可是浙江安全的直接負責人。可是看曹文詔現在的神情,似乎又不像找他白某人的麻煩。

想了想,白軒有些試探性的小聲說道︰「哎,鐵督師要過問此事,自無不可。真要說責任,恐怕白某的責任最大了。浙江官兵作戰不力,軍備松弛,白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未等白軒說完,曹文詔抬起手制止了他,擺正臉色,有些嚴肅的瞪了瞪眼楮,「白指揮使,曹某找你來,不是讓你給自己找問題的。你的問題,督師心里清楚,該怎麼辦,督師自有打算。曹某找你,是想問問你,浙江軍政要務如此崩壞,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麼?你身為浙江都指揮使,對這里的情形最了解,曹某還是希望你能據實說,涉及到誰,該怎麼懲處,督師心里有數。當然,白指揮使若非要一個人扛下責任,那曹某也不會多言,只是奉勸白指揮使想清楚一點,這麼大的責任,你一個人真的扛下來麼?」

曹文詔看似是在勸,可實際上話語間充滿了威脅。這番話無異于是在警告白軒,若是白軒不識抬舉,要抗下所有的責任,那曹文詔也不會客氣。這麼大的責任,別說一個白軒,哪怕把白府都牽連進去也不算過分。現在白軒面臨一個選擇,要麼自己扛下責任,要麼把別人咬出來。可是一旦咬人,那就意味著會被浙江官場拋棄。

白軒一時間難以抉擇,白家世居浙江,對浙江的情形一清二楚。浙江官場的影響力有多大?大到你無法想象。如果自己背叛了浙江官場,暫時不會有事,可一旦鐵墨離開,浙江官場想要整垮白家,猶如踩死一只螞蟻一般。個人的力量在這個浙江官場面前,太過渺小了。

可是不咬人,鐵墨就會拿他白某人開刀。這可怎麼辦?左右兩條路,選哪條路似乎都是死路。白軒很為難,再也不敢跟曹文詔對視,垂下頭,眼珠子轉來轉去的。

這個決定並不好做,這一點曹文詔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也沒打算讓白軒現在告知答案。白軒還在想著事情,曹文詔已經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事出突然,白軒嚇了一跳,還以為曹文詔要做什麼呢,哪曾想曹文詔只是笑道︰「曹某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不容易,這樣吧,白指揮使可以先回去想想,曹某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以後,我希望你心里能有答案。」

「回去?回哪兒?」白軒腦袋里還在想著之前的事情,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看著曹文詔臉上怪異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曹總兵,你的意思是放白某回去,回杭州城?」

曹文詔聳聳肩,不置可否道︰「正是,又無確鑿證據,曹某該以什麼罪名扣著白指揮使呢?當然,白指揮使若不想走,盡可以留在這里,如何?」

白軒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在夢中了。暗自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那清晰地疼痛感,讓他曉得這不是假的。曹文詔似乎沒有多待的意思,轉身離開了房間,看著那張半開的房門,白軒猶豫了。過了好一會兒,房門依舊沒關上,就連之前守在門口的幾名衛兵也不見了。

搞什麼鬼?曹文詔真的要放他白某人走?之前能把他白某人抓來,那是出其不意,可等他白某人回到杭州,有了防備,曹文詔再想抓人就沒那麼容易了。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曹文詔不懂麼?身為浙江都指揮使,怎麼說手里也握著幾萬兵馬呢,雖說這些兵馬戰斗力奇差無比,可自保還是綽綽有余的,除非曹文詔敢大動兵戈,對杭州城用兵。

深怕曹文詔有什麼陰謀,白軒愣是不敢動彈,猶豫了許久,才慢慢挪到門口。踏出一只腳,陽光灑在肩頭,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眼前一隊巡邏兵走過,他們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並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走去。白軒猶豫不決的朝著門口模去,一路上踫到許多人,那些人都沒有攔著,甚至還有人笑著打了個招呼。

半個時辰後,白軒才走到營門口。邁出一只腳,他又停住了,回頭看著這座軍營,似乎是在尋找著曹文詔的影子。他遲疑了好一會兒,停在原地不動,眼神越來越復雜,似乎是在說要是再不出來,那他白某人就真的走了。

半盞茶功夫匆匆而過,白軒終究是沒看到曹文詔的影子,甚至連曹變蛟也沒看到。于是,白軒暗自打了打氣,去他娘滴吧,老子先走出去再說,要是曹文詔真的不攔著,那就走回杭州城。至于曹文詔打的什麼鬼主意,只能以後再想了。

下定決心後,白軒邁著堅定地步子朝前走去,起初很慢,可過了一會兒,越走越快,就像身後有追兵一般。可實際上後邊連個毛都沒有,但白軒就是忍不住想加快速度,一直走出四里地,回頭望著已經縮小許多的軍營,還有種猶在夢中的感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白某人真的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出來了。

曹文詔腦子有坑麼?把他白某人抓緊軍營,就是伺候幾頓飯?甭管如何想不通,白軒還是安然無恙的回到了杭州。一進杭州,他找了匹馬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府邸奔去。這兩日在曹文詔那邊雖然好生好喝伺候著,可兩天時間沒洗澡,總覺得身上不舒服。等回了家,一定要好好洗個澡,去去晦氣才行。

白府,近在咫尺,漸漸地,白軒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往常白府前方的街道熙熙攘攘,很是熱鬧的,可是今天不知為何,街上有些冷清,越是靠近白府,越是冷清。往常在門口擺攤賣水果的也不見了,留下空空的攤位在風中感受著悲涼。

怎麼回事兒?下了馬,快步走到大門口,伸手一推,大門吱呀吱呀的開了,白軒走進大門,忍不住大吼一聲,「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白軒一聲吆喝,白府立刻有了動靜,幾名僕人慌慌張張跑到門口,看到來人相貌後,噸水大聲嚷嚷起來,「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老爺回來了他回來啦」

僕人喊完,頓覺得有些口干舌燥。白指揮使最被人津津樂道的不是手里權力有多大,而是人到中年,娶了十二房媳婦,所以,通知起來,很是麻煩。因為此事,杭州百姓更是暗地里稱白軒為十二郎。沒一會兒,一群鶯鶯燕燕從後院沖了過來,將白軒圍在了中間。

白軒也是開心,模模這個,模模那個,最後攬著原配夫人蒙氏小聲嘀咕起來,「夫人,外辦是怎麼回事兒,剛剛回來的時候,見街上冷清了許多,可是杭州城出了什麼事兒?」

蒙氏替白軒擦了擦臉,拉著他去了後院,躲開那十幾房小妾,擺正臉色,認真的說道︰「自從你被曹文詔的人帶走後,坊間盛傳你要被朝廷清算。杭州百姓怕被牽連到,所以都可以躲著咱們白家走。妾身去按察司好幾趟,可杜大人一直沒動作,哎,莫說杭州百姓了,便是你弄回家的這些狐媚子,你沒回來之前,也是各做打算,人心都快散了。」

「哼,倒是想問問你呢,不是說曹文詔討了鐵督師的尚方寶劍,也拿你開刀問斬麼?你怎麼好生生回來了?」蒙氏開口詢問,但白軒一點回答的心思都沒有,他滿腦袋想的是為什麼按察司那邊沒動作。自己被曹文詔抓去杜福山那些人不趕緊想辦帶兵救人,還在猶豫什麼?

杜福山等人沒有動靜,這讓白軒很生氣,頗有種被人拋棄的感覺。呼了口氣,那張臉也寒了下來,「夫人,你莫要多想了,為夫沒事,家里的事情交給你了,為夫去一趟按察司。」

白軒沒心思洗澡了,他就想去按察司問個清楚明白,為什麼杜福山等人對他白某人不管不問。雖說之前有過一些不愉快,可是大是大非面前,大家要是還不能擰成一股繩,那浙江官場豈不成了一盤散沙?如此,還如何對抗三省總督鐵墨?

白府離著按察司衙門並不遠,騎馬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下了馬,徑直進了按察司,衙門的人都熟悉白軒了,倒也沒攔著,只是一個個表情錯愕,似乎沒想到白軒會來一般。熟門熟路的來到杜福山的班房,推開門,就看到房間里坐著好幾個人,按察使吳昕、鹽運使翁同明以及鎮守太監文來順等人都在。杜福山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並不覺意外,淡淡的抬起了手,「白將軍來了啊,請坐吧!」

看這情況,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了。白軒心中更是不忿,找張椅子坐下來,面色不善的看了看周遭的人。白軒一直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于是直接問道︰「諸位,白某想問問你們,白某被曹文詔抓走,你們這兩天可曾做過什麼?白某的身家性命,你們是不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白軒不高興,文來順等人更不高興,翁同明咳嗽兩聲,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白將軍何出此言呢?我等倒也有一個問題想跟你請教一下,為何你剛被抓走,曹文詔的人就突襲了瓊花山莊?別跟我們說,這件事兒你白將軍毫不知情!」

翁同明問完話,眾人全都看向白軒,他們想听听白軒該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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