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下毒的人

殿下沒回來的時候,夫人幾乎夜夜都要去高塔瞭望,期盼著殿下回來。可是這次殿下回來,沒等到老爺子下葬就匆匆離開了,竟然都沒跟夫人說一句話。

在這雲陽宮呆的久了,別說花月奴了,連侍女們都能感受到一股子怨念,這地方整日里連個男人都不來,簡直就是陰氣滋生了。叫小圓的侍女平日里話多,忍了半會兒也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拉著旁邊的女子低聲耳語道,「咱們夫人這些天心氣不高,連笑容也少了,看來還是想殿下了。殿下也真是的,夫人平日里什麼都不求,怎麼殿下連問都不問夫人呢。」

「噓,我的傻妹妹,你說話小點聲,這話能亂說麼?你不知詳情,就別亂說話,小心丟了你的小命。咱這位夫人可不比東院那些人,人家大夫人是什麼身份,阿琪格公主又是什麼身份?就連那伊麗莎白也比咱們夫人強太多呢。說起來,咱們夫人不是殿下鐘愛的女子,听說當初夫人跟京師的楊清楊管事不清不楚呢,若不是殿下有所圖謀,可不會沾上咱們夫人呢。所以啊,要我是殿下,也會對夫人不管不問的」那年長侍女也是道听途說罷了,她說的很小心,可偏偏這些話被花月奴听了去。

這些話強烈的沖擊著花月奴的心髒,一股恥辱感不斷往上沖,連婢女們都開始這般說了,是的,她花月奴在這月亮宮里就是個笑話,她就是鐵督師在外邊找回來的玩物,殿下許給雲陽宮,那是可憐她花月奴罷了。

呵呵,鐵默,你既然這樣,那當初又為何那般虛偽,她花月奴不需要這種可憐,更不想要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終于,花月奴下定了決心,她如水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狠色,緊緊地攥住了那個小瓷瓶。

又是新的一天,窗外雨水潺潺,水滴打著寬大的梧桐葉,發出嗒嗒的響聲。整個月亮宮里只有一棵梧桐樹,就在這百福殿內,據說這棵梧桐樹,已經有幾百年歷史了。

海藍珠端坐在桌旁,悠閑地看著一本書,在面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女圭女圭,在他頭頂還頂著一本厚厚的書。

「站好了,否則為娘可又要打嘍!」海藍珠微微一笑,放下書,取過桌上的一把戒尺。

這孩子太過頑劣了,才多大,就已經會闖禍了,海藍珠愛這個孩子,可越是要嚴格教導這個孩子,這可是未來的世子人選,夫君有心讓他繼位,可阿琪格乃至常閔月都盯著呢。這個兒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很容易養成許多壞毛病,如果等到長大了還保留著那些惡習,這世子身份肯定被阿琪格或者秦良玉的孩子奪走,還有那個崔念奴也不是好相與的。為了不讓夫君人以後難做,只能從小嚴格要求這個兒子。海藍珠的做法對一個一歲多的孩子來說未免太殘忍了,可她不得不這麼做。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阿莎從外邊跑了進來,「夫人,花月奴姐姐來了!」

「嗯?」對花月奴這個女人,海藍珠不陌生,但也不熟悉,說是官人的小女人,但這個女人入宮後就謹小慎微的,若非遇到大事,從來不離開她的雲陽宮,今個倒是怪了,怎麼這會兒來了,現在還沒到月初行禮的日子啊,「阿莎,快讓玉兒進來吧!」

沒多久,花月奴就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一進門先是福了一禮,待看到屋中情形後,頗有些詫異的問道,「姐姐,這是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讓大娃罰站呢?」

海藍珠笑著請花月奴坐下,慢聲道,「妹妹有所不知,今個他跟著阿莎去學閣,竟然胡作非為的把桌上的文書給撕了,我要是不警告他一下,這小子還不得翻天了?」

四郎小小年紀,哪里曉得事情,花月奴真覺得海藍珠有些太較真了。將大娃頭上的書拿下來,伸手將孩子攬了過來,「姐姐也真是的,大娃這麼小,話還說不利索呢,又懂得什麼?再說了,他

這兩天又染了風寒,身子不舒服,你還罰他,哪里能成。來,大娃,姨娘親手給你弄了些紅棗粥,喜歡麼?」

說著話,花月奴已經讓人將熬好的粥端了上來,大娃正是愛玩鬧的年齡,知道有吃的了,那還不歡天喜地的。海藍珠也是無法,苦笑著搖了搖頭,「月奴妹妹,你們呀就是太寵他了,這小子將來也是一事無成的,這世子之位不要也罷,省得讓夫君為難。」

「姐姐這是哪里話,憑著夫君的寵愛,這世子之位除了大娃還有誰更合適呢?」花月奴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不吃味那是假的,人家海藍珠的兒子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不平凡,她花月奴的孩子呢,恐怕能被人知道就不容易了。

「妹妹啊,話不能這麼說的,夫君對我好,我心里明白,可是這諾大的家業,不是才學之輩,哪里管得了。如果這小子不是那塊料,我倒是不希望他當那個世子,免得害了自己!」海藍珠的話讓花月奴感到非常意外,拿著湯匙的手也有些不穩,沒想到海藍珠的心境居然如此之高,不怪殿下這般寵愛海藍珠。

面對海藍珠,不得不說要自慚形穢,站在她面前,根本生不出與她比較的心。同樣,心中涌起一股罪惡感,看著眼前粉雕玉琢的大娃,花月奴好想哭,自己這麼做真的對麼?說是報復,說是發泄,可是為什麼做了,心里卻沒有一點快慰呢?

花月奴臉上的神情變化,絲毫不漏的落在了海藍珠眼中,海藍珠甚是納悶,今日花月奴怎麼有些怪怪的,真的只是來送紅棗粥的?以為花月奴有什麼事不好意思張口,海藍珠讓阿莎領著大娃去別處吃,自己則領著花月奴去了里屋,「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沒呢,姐姐多慮了,就是……就是想問問,夫君什麼時候回來」花月奴低著頭,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不敢直視海藍珠的眼楮。

海藍珠暗自苦笑,卻是相差了,看來這花月奴妹妹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不得不安慰道,「妹妹放心,這倒是夫君大意了,這次也著實太過匆忙,等下次回來,姐姐定讓他去好好陪陪你。」

「那謝謝姐姐了」花月奴留在百福殿與海藍珠聊了些話,便借故去看望下常閔月,起身離開了百福殿。

踏著雨後青石路,感受著潮濕的清風,一步步走著,也有一滴滴淚水滑落,花月奴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結局會如何,更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真的是所謂的財富麼?

月亮宮里的事情瞞不過袁靜芳,他既然能用此計,就有本事打听到月亮宮里的消息。當花月奴走進百福殿那一刻起,袁靜芳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只是他很奇怪,為什麼花月奴那個女人到現在還沒主動聯系他呢?這個女人還在等什麼?

在風陵渡局勢緊張的時候,月亮宮里發生了一件大事,殿下的嫡長子趙大娃染上了怪病,這一病躺在床上再沒有醒來。郎中們聚集在百福殿內,連續兩天竟然沒商量出什麼結果。

大娃好好地,又怎麼會染上怪病?有些事情經不起推敲,沒過多久,禁軍包圍了雲陽宮,花月奴也被帶走了。

是誰讓我夢到了你,又是誰讓我們相遇在這個紅塵里。醒也好,醉也罷,總是逃不過上天的緣。緣起緣滅,今生今世化不開一個結。

晉北的風很大,就像西北的男人,粗野豪邁,一間瓦房,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口,陰冷潮濕。

花月奴被關在了這里,她蜷著身子,頷首埋在了雙腿間,當禁軍出現在雲陽宮時,她沒有逃,也沒有去找袁靜芳。因為,她想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那無窮的財富,更不是為了流寇的許諾,她只是為了自己,為了報復那個狠心的男人,她不能走,倒要看看,那男人到底能怎麼做。

恨不恨,可是那個男人說過的話沒有錯,做下的事情必須負責,只有弱

者才會逃避責任,如果不是因為此,她花月奴也不會來到這月亮宮了。

房門開了,海藍珠在阿莎的陪伴下走了進來,此時海藍珠臉上布滿寒霜,美眸中帶著刺人的冷意。

阿莎卻是氣急了,想要上前揪住花月奴,海藍珠去打個手勢,示意她不要亂來。生怕阿莎真惹出什麼麻煩,海藍珠只能讓她遠遠的看著。

海藍珠真的氣壞了,可是花月奴是誰,她是夫君的女人,在這後宮之中,她海藍珠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做主,但卻不能決定一個女人的生死。海藍珠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底線在哪里,夫君的女人,就只能他來決定,哪怕這個女人確實該死。

長舒一口氣,努力壓住心中的怒火,海藍珠坐到了榻上,再看花月奴的時候,忽然間發現花月奴在瑟瑟發抖,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當她來到月亮宮,第一次見後侍女人的時候,只有花月奴垂著頷首,應對的小心翼翼的。

一瞬間,海藍珠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月奴妹妹,姐姐知道你不是什麼壞人,不管你有什麼怨言,一切等夫君回來再說行麼,姐姐求你了,放過大娃,如果大娃沒了,姐姐也活不下去的。」

海藍珠心中的恐懼不下于花月奴,自從有了孩子,她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她和阿琪格不同,她向往著權力,向往著做一個名陽天下的女人,可她海藍珠本心里想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她太需要大娃了,如果大娃沒了,還能活下去麼?

所以,所有的哀求都是真的,那份誠懇,花月奴又怎麼听不出來呢?只是花月奴已經垂著頷首,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怕一開口,整個人就會被愧疚以及罪惡感淹沒。

海藍珠輕輕地皺了皺眉頭,花月奴這個樣子,似乎鐵了心頑抗下去了,阿莎可不是好欺負的,她見海藍珠說話得不到回應,開口斥罵道,「花月奴,你這惡毒的女人,夫人平日里對你多好,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來,大娃要是有什麼事,我把你扔油鍋里去。」

阿莎是個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要真發起瘋來,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只是花月奴依舊無動于衷,仿佛沒有听見一般,花月奴這種軟硬不吃的態度,可真讓海藍珠頭疼得很。揮揮手,領著阿莎離開了房間,來到外邊,抬頭看了看已經有些暗淡的星辰,「哎,看來只能等殿下回來了,大娃可千萬不要有事,否則我活剝了花月奴。」

阿莎感受到了海藍珠身上的怒火,這些年夫人可很少這樣了。海藍珠和阿莎走了,關在房間里的花月奴有些無助的看著房門,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做錯了,無論有什麼理由都不該對大娃下手的,可是,除了這麼做,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難道真如張北城里的歌謠一樣,一旦身在月亮宮,就沒有了無辜者。命運之輪不斷旋轉,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到自己的這一邊,月光唯美,美不過初升的太陽,渴望溫暖的生活,只是那種生活越來越遙遠。

風陵渡口,從古到今都是扼守晉北的最後一道口子,黃河天險更是最後的防御帶。哪怕後世抗戰時期,晉綏軍以及西北軍能抵擋住日本人的進攻,風陵渡可是幫了不少忙。從風陵渡,再到中條山,為了扼守黃河天險,晉北軍組成了一道嚴密的封鎖線。

中條山綿延百里,山上丘陵起伏,山路狹窄。中條山是典型的陝北地貌,大山之上黃土覆蓋,除了一些草,有些光禿禿的,這與其他的山還不一樣,所以鎮守中條山成了一個艱難的任務。

來到風雷鎮之後,鐵默就在中條山加派了兵力,來自後世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中條山的重要性,中條山地勢復雜,山中道路四通八達,大家不知道,但不代表中條山沒有通往風陵渡的小路,只要有一絲松懈,敵人就有可能在中條山取得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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