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死戰

戰馬狂暴亂竄,可由于戰馬之間用鐵索連著,這麼一發狂奔跑,方向錯亂,立刻撕扯起來,鐵索勾著馬脖子,巨力一扯,戰馬疼痛之下,更是暴躁,有的戰馬不管不顧的拉扯,竟然將其他戰馬拉倒在地。

亂了,亂的讓人無法想象,晉北騎兵就是再厲害,此時也已經沒法控制住胯下戰馬,許多士兵更是被戰馬壓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後邊的連環馬又撲上來,鋒利的鐵索將前邊的戰馬連帶著士兵一起割傷在地。

曾經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晉北騎兵,如今變得毫無反抗之力,女真人以散兵陣型沖過來,人人揮舞鋼刀,沖著那些腦袋嗡嗡作響的晉北騎兵砍去,不少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已經成了女真人的刀下亡魂。

一個晉北軍士兵剛剛落馬,就被鋒利的鐵索勾住,強大的慣性帶著他拖出老遠,整個身子被鐵索劃成了兩半,半殘的尸體兀自睜著眼楮,鮮血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眼前的戰場已經變成了一片魔域,鐵默夾著紅龍馬,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鐵血騎兵啊,這些人里邊有一半人是出自沙漠龍門,很多人都是熟面孔。記得那個叫黃鱔的人,家里有著四個孩子,多少驚險的戰場都經歷過了,這一次卻死在了遼東。

一聲慘叫傳來,一名晉北軍士兵被瘋狂的戰馬拖出老遠,在他身上還插著一把女真人的鋼刀。可惜清楚地看到女真人瘋狂的笑容,是那麼猙獰可怖。一股血氣直沖腦門,不知哪來的力量,鐵默翻身下馬,幾個箭步竄過去,鬼頭刀如影隨形,鬼魅般劃過,幾名女真士兵紛紛倒下,隨後一刀砍斷瘋馬的脖子,如此才將那名士兵救下來。

蹲將那名士兵抱起來,眼前一片濕潤,那柄鋼刀洞穿他的月復部,由于拖行了很遠,鋒利的鋼刀將月復部割開一道很大的豁口,「三河,三河堅持住,本王帶你走!」

林三河是一名剛剛轉正的騎兵,記得從晉北大學堂畢業那一天,林三河告訴所有人,他要建功立業,迎娶青梅竹馬的女人。這一戰,算得上林三河經歷的第一次惡戰吧,卻要留在這里了,他還不到二十歲,還有著很長的人生。

林三河干干的睜著眼楮,口中不斷咳著血,身體里的生命力正在一點點流失,他的手微微顫抖,想要抬起卻又抬不高,口中斷斷續續的說這幾個字,「殿下走馬馬走殿下走」

林三河睜著雙眼茫然地望著天空,嘴巴半張著,就這樣離開了人世。悲痛,像血液一樣流遍全身,憤怒,像烈火灼燒著自己的心,不知道多少像林三河那樣鮮活的生命會葬送在這里,鐵默重新抬起了頭,通紅的雙眼噴著怒火,就像一尊來自地獄的魔神,「多鐸多鐸本王在這里來啊來啊」

這是屬于神靈的怒吼,同樣神靈也會成為戰場的聚焦點,殺戮中不要存留憐憫,多鐸是那麼的渴望勝利,是多麼的希望一戰滅鐵默,當戰場上響起鐵默的聲音,那些散亂殺戮的女真人就像蒼蠅一樣撲了過來,烏圖虎目放光,彎刀一指,大聲呼和,「那就是鐵默汗王有令,殺鐵默者,黃金萬兩,封世襲王爵。」

世襲王爵,這是何等的榮耀,在大清國,非完顏骨親,即使滅國之功也不可能得到王爵封賜。

可是,鐵默絕對值,這個男人一路走來,就是一個傳奇,誰能殺了他,誰就是大清國的英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女真人就像餓狼一樣,嗚嗚直叫著撲了上去,鐵默不怒反笑,在這一刻,他失去了理智。多少年了,哪怕初到張家口面對晉商大家族的時候,他都沒有失去理智,可這次,他控制不了自己,眼看著那麼多兄弟一個個倒下

,連逃生的希望都沒有,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戰斗下去。

「哈哈」看著一名女真騎兵撲來,鐵默縱聲大笑,一個縱身,左手混元功一牽便將那名女真士兵吸了過來,半空中鬼頭刀一個劈砍,那倒霉的女真士兵沒什麼反應硬生生被劈成了兩半,鮮血如雨,灑在戰馬頭頂,鐵默也順利的奪過了女真人的戰馬。

女真人驚住了,他們知道周定山的勇武,知道尚可喜的霸道,可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鐵默居然也有如此勇猛的一面,沒人能忘記那個畫面,同樣是殺人,可鐵默殺人帶給人的震撼直刺人心,猶如噩夢。是啊,多少年了,已經不需要鐵默這麼做,太多人已經淡忘了他,還有多少人記得晉北軍一開始能所向披靡,靠的就是鐵默的永烈不凡,身居高位他收了刀,但不代表停止了殺戮,當刀鋒重新開啟,意味著魔神再臨。

冷冷的望著周圍的女真人,一股氣勢四散而去,壓得女真人全都不敢向前。不過,鐵默的目光一直放在最南邊,也許太混亂,可他敢保證,對面有一雙眼楮在看著自己,多鐸會放過看戲的機會麼,恐怕他做夢都想看到這一刻吧,這一戰必敗無疑了,可是,就算是死,也要讓多鐸知道楚王世子為何人。

雙腿一夾,戰馬嘶鳴一聲,如閃電般竄了出去,幾個女真人想要阻攔,卻被鋒利的鬼頭刀攔腰斬斷,那恐怖的場景嚇得那些久經沙場的莽夫們都白了臉,鐵默不僅僅勇,他的勇更帶著許多的狠,他用的是真正的殺人術,血肉橫飛,鮮血淋灕,鐵默就像一個血人,渾身噴涌著一股戾氣,「多鐸過來過來」

又是一聲暴吼,聲音傳出很遠很遠,多鐸面無表情的看著場上的一切,對于鐵默,不服不行,此人當真是百年難遇的風雲人物,或許,這個天下本該屬于他的。可是,那又如何,誰讓老天眷顧大清國呢,「眾軍上前,格殺鐵默。」

重騎兵形成一堵牆,穩穩地擋在鐵默沖鋒的路上,揮舞著鬼頭刀,不知道砍殺了多少人,可鐵默終究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力盡之時,哪怕有這句是武功又有混元功做保,依舊不是天下無敵。

能清楚的感覺到力氣從身上一點點抽離,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精疲力盡時,踫上了最為厚重的重騎兵,想要沖過去,可沒了力道,身子剛剛縱過去,便被厚重的鐵甲撞倒在地,緊接著無數個鐵疙瘩涌過來,饒是鐵默身形靈巧,此時也沒了躲避的空間,一瞬間被撞了好幾下,胯下戰馬也哀嚎著躺在了地上。

鮮血順著嘴角溢出,難道這輩子就這樣終結了麼?不知為何,心中想到了楚王府的偏院,櫻婼彎腰侍弄菜苗的身影是那麼的溫馨,想到了那個英氣逼人,智若妖姬的朱汋雅,那一條寶石鏈掛在額頭還是那麼的明亮動人。還有那個白眉飄飄,超月兌凡塵的恩師。多麼想活著,因為有著太多的牽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緊繃著臉的多鐸終于笑了,他放肆的笑著,鐵默終于要死了麼,他終于要死了,「殺了他殺了他」

听著多鐸喜不自勝的怒吼,女真人爭先恐後的圍了上來,或許,下一刻自己的鋼刀就可以收走鐵默的頭顱,誰能取得他的頭顱,誰就是大清國最偉大的英雄。可女真人的美夢破滅了,只听一聲怒吼,一名虎將如風殺來,銀槍翻飛,挑落幾名女真人,隨後百余名沒有馬匹的晉北騎兵一擁而上將鐵默拖到了陣中。

尚可喜握緊長槍,頭也不回,「史森明,帶著殿下走,能喘氣的都下馬,下馬下馬」

戰馬已經瘋狂了,騎在馬上就是別人刀下的肉,下了馬或許也是不免一死,但臨死前還可以掙扎一下,誰說晉北騎兵沒了戰馬就一定會任人宰割,不,尚可喜不會認命,就算是全軍覆沒,也要保住殿下,不墜了晉

北軍赫赫威名。

經過一場殘酷的殺戮,兩萬多騎兵僅僅存留三千多人,這些人矗立在大地上,如步卒那樣組成一個方陣,沒有長槍,沒有盾牌,手中只有一把騎兵刀,可是他們悍然不懼,直面著隨時而來的死亡。

史森明那桿方天畫戟上掛著許多碎肉,整個人披頭散發,如同一個瘋子,可是听到尚可喜的命令,他絲毫沒猶豫,將已經昏迷的鐵默綁在背上,拖著方天畫戟朝著尚可喜拱了拱手,「高尚可喜,活著回來!」

還能活著回來麼?史森明知道這個希望很渺茫,可是他無法想象尚可喜陣亡的後果,耿忠明已經沒了,如果尚可喜再沒了,殿下還能活下去麼?

雖然身為晉北軍大將,可有一點史森明不得不承認,他永遠比不上尚可喜以及周定山那些人,不是因為他史森明不夠勇武,而是那份深厚的感情。這些人可都是督師舊部,與殿下情同手足,每個年關月亮宮家宴都會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尚可喜留了下來,吳琳留了下來,還有三千多沒有戰馬的晉北騎兵也留了下來,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用生命擋住瘋狂的女真鐵騎,保住晉王殿下的性命。只要殿下活著,一切就都有可能,只要殿下還活著,晉北軍還有繼續奇跡的力量。

沒人知道殿下對二十多萬晉北軍意味著什麼,他就是神,他就是主心骨,他要是沒了,逃回長春州的三萬步卒的士氣也會土崩瓦解,成為任人宰割的綿羊。

阿巴沙也累了,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道傷口,他領著百余名還算完整的士兵隨著史森明一起朝長春州而去,身後那些殿後的兄弟還能活下來多少,他不敢想,總之,活下幾個就賺幾個。

眼看著晉北軍這幅架勢,多鐸慌了,他太清楚鐵默的能耐了,如果讓鐵默活下去,那活下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希望,是晉北軍重新崛起的希望,是大明朝屹立不倒的希望,「烏圖、古特蘇哈,還愣著做什麼,集結兵力,吃掉這股殘兵,決不能讓鐵默逃走,听到沒有,听到沒有!」

這輩子就只有這麼一次機會,絕對不能放過,多鐸瘋狂的怒吼,讓女真人回過了神,只是晉北騎兵組成的步兵陣型卻紋絲不動。尚可喜伸手拍了拍吳琳的肩膀,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容,「吳老二,你滾蛋吧,你要是不滾,尚某人有何顏面去見你熊掌?」

「尚可喜,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哼,不就是死麼?就算我吳琳躺在這里,吳家依舊不會斷」吳琳露出幾分倔強,他相信以殿下之仁義,就算吳家兩兄弟全都戰死沙場,他也會想辦法延續吳家血脈的,死就死吧,他吳琳能有今日之成就,還不是靠著殿下栽培麼?

「你個臭小子,既然如此,那就殺吧」尚可喜的銀槍像一條毒龍,晉北騎兵的身軀像一堵大山,就是這三千沒了戰馬的殘兵,卻讓女真騎兵吃盡了苦頭。

這些晉北騎兵們將身體用鐵索連接起來,這樣就是死了,依舊能為陣型做出一份貢獻,哪怕女真騎兵殺死自己,由于鐵索的存在,一時間也無法順利切割陣型,突入月復地。這是一種瘋狂的行為,晉北騎兵的舉動讓女真人駭然,這是一群什麼樣的漢人,他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逃亡,哪怕全軍覆沒,就是為了保住那一個人。

鐵默就真的那麼重要麼?是的,就因為他是鐵默,就這兩個字,就值得千千萬萬的晉北軍將士用生命卻守護。

當天地間的煙雲散去,劃開的未必就是黎明,也許是另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那里,只有更殘忍的煉獄,等待著的是魔鬼的征程。

一場慘烈的戰斗還在繼續,在上萬女真騎兵的聯合絞殺下,三千晉北騎兵也為幸免于難,他們的尸體成排成排的倒在茫茫戰場上,他們站在地上整齊如一,死的時候也是那麼的整齊,一具具尸體整齊的躺在那里,敘述著他

們臨死時的頑強。

女真人贏了,卻又輸了,他們幾乎全殲了縱橫天下的晉北騎兵,卻又放走了晉北軍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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