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你搶你的我搶我的

巳時,金鑾殿中看著滿朝文武,崇禎皇帝朱由檢正在做著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而文武百官包括侯世祿在內全都靜默無聲,其實大家都明白崇禎皇帝心里在想些什麼。

流寇禍亂中原,尤其是張獻忠所部更是將老朱家的祖墳給挖了,崇禎皇帝恨不得將此人扒皮抽骨。大明江山風雨飄搖,遼東女真與林丹汗相繼發力,  中原流寇作亂,若是不盡快把流寇剿了,大明江山真的要分崩離析了。剿匪,就有一個人無法繞過去,這個人就是鐵墨。

哪怕是恨透鐵墨的清流百官,也不得不承認想要剿匪,就得讓鐵墨出面。如今鐵墨威望日盛,  在大明軍中威望十足,再加上剿匪鮮有敗績,不用他用誰?而且,成基命等人自然也有著自己的打算。鐵墨不是想要收攏兵權麼?那就給他,只要鐵墨觸動了陛下心中的底線,自此之後晉北勢力與皇家微妙的關系就不復存在了。

只要皇帝站到清流百官這邊,有著朝廷這面大旗,到時候還動不了晉北麼?

良久之後,朱由檢淡淡的說道︰「中原局勢刻不容緩,即刻擬旨,著令五省總督鐵墨總領各路兵馬,負責剿匪事宜,著令山西總兵滿桂率兵入中原,協助三邊總督楊嗣昌剿滅開封境內匪患。」

旨意一出,滿朝官員當真是神色不一,有的人臉色難看至極,有的人則是心中笑翻了天。朱由檢這道旨意看上去很正常,可是暗地里的心思卻是深得很。滿桂是什麼人?明面上是山西總兵,可實際上是跟鐵墨穿一條褲子的,  說他是鐵桿的晉北黨決不冤枉。

這兩年鐵墨不斷調兵去西伯利亞開疆拓土,晉北兵力不足,滿桂這位山西總兵寧願放松對陝西王自用所部的控制,也要收攏兵力幫忙維穩晉北。偏偏滿桂為人油滑,小錯常犯,大錯沒有,想換他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再說了,滿桂手底下的將領一個個跟晉北走得近,就算換個人又能怎麼樣,搞不好一場兵變下來命就沒了。

動不了滿桂,但不代表動不了山西兵馬。你鐵墨不是要搶兵權麼?那朕就讓楊嗣昌把滿桂手底下的山西兵給肢解了。

朱由檢這道旨意暗地里已經跟鐵墨撕破臉了,大家都要收攏兵權,到時候看誰本事大。當然,要真的因為這事影響了剿匪,那鐵墨也要負最大的責任。

旨意下達後,侯世祿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他遲疑許久還是選擇了沉默。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侯世祿並不想看到這種局面,  可眼下的局面又能如何做?不知道消息傳到孫督師那里後,  他老人家會怎麼辦?一旦孫督師執意要維護正統,  恐怕大明北疆又要有一場兵災了,到那時遼東會變成什麼樣?

朝廷公文很快便下發各處,鐵墨得到密函後也沒有多說什麼,該來的遲早會來,既然事情已經挑明了,那就讓天下人選邊站吧。總之,先把張獻忠這股匪患給剿了,這股流寇簡直是附著在大明心髒上的毒藥。

由于中原局勢刻不容緩,鐵墨只是休息了幾天時間便帶著人去了河南府。雖說鐵墨這兩年陷在西伯利亞,但中原這邊並沒有放空,有丁路言這股勢力在,再加上秦良玉,鐵墨倒不至于到了中原一點依靠都沒有。而在開封府境內,鐵墨也埋伏了一路兵馬,那便是李養純麾下的花小榮。

這兩年花小榮雖然沒什麼大動靜,但各路勢力都曉得花小榮是誰的人,所以哪怕是張獻忠也不敢輕易動他。去歲中旬張獻忠東進開封南部,也是繞過了花小榮臨潁城。流寇內部早就形成了共識,非必要不要動活閻王的人。

卻說鐵墨來到河南後並沒有入洛陽,而是停在了黃河南岸的澠池,這里便是河南總兵丁路言的老巢。洛陽城可是孫傳庭地盤,如今跟崇禎鬧翻臉的事情也不是秘密,進了洛陽城,要是孫傳庭動歪心思,搞不好他鐵某人這條命就得栽在洛陽城內。

澠池城內,丁路言將中原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經過丁路言的敘述,也解開了鐵墨心中最大的疑惑。

一直以來,在鐵墨心中張獻忠這股流寇應該要覆滅的,所在中原月復地,沒有逃生之路,即使沒有晉北軍坐鎮,光各路朝廷兵馬也能把張獻忠滅個十來回。可事實卻相反,張獻忠不僅沒被滅,還死灰復燃,從谷底跳了出來。張獻忠之所以能在兩年時間里重新壯大起來,最重要的是他遇上了一個人。

此人名叫陸通,本是開封府真陽縣一名秀才,此人可謂是懷才不遇,偏偏野心勃勃,張獻忠逃到開封南部後,算是給了這個酸秀才一個機會。當時花小榮想趁機滅了張獻忠的,也好為四天王李養純報當年的大仇。結果率兵過去卻撲了個空,當時真陽百姓全都往外逃,根本分不清誰是賊寇,誰是百姓。

就是听了陸通的建議,張獻忠將麾下兵馬化整為零,融入中原各處。流寇一旦扎堆,那就是明顯的目標,可要是分散開來,那就是魚入大海。就這麼一招,竟讓朝廷各路兵馬抓了瞎,他們發現本該覆滅在即的張獻忠所部竟然消失了,沒錯,就是活生生的在中原月復地消失了。

就靠著這一招,張獻忠麾下各部在各處暗地里招攬可用之人,休養生息,居然在一年之後奇跡般的重新壯大了起來。重新集結後,張獻忠直接發兵攻打信陽、息縣、固始,僅僅用了半個月時間,將開封府南部牢牢地握在了手中。自此之後,張獻忠安心借著這塊地盤訓練兵馬,跟朝廷大軍對抗,竟然越打越強,直到今年破了鳳陽府。

陸通這一招化整為零,看上去簡單,可實際上想要做到真的很難,一旦兵馬分散,張獻忠身邊的人馬肯定不會多,這樣隨時都有可能被干掉。可以說張獻忠能同意化整為零,那是冒著相當大風險的。不過風險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沒有之前的冒險,也不會有重新的壯大。

因為種種原因,張獻忠現在對陸通可以說是言听計從,陸通現在在張獻忠手底下的地位,那可是比牛金星在李自成麾下的地位還高。

既然知道陸通的存在,鐵墨自然要想些辦法的,如今手底下的兵馬不多,真正可用的也就花小榮、丁路言和秦良玉手底下的兵馬。兩日後,坐鎮江南的徐美菱也會率兵趕至,但就是這樣兵馬依舊不足。這個時候想要吃掉其他各路兵馬也不現實,指望應天府的徐公爺幫忙就更不可能了。

徐公爺老謀深算,他可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站隊,因為對徐家來說沒必要冒這個風險。兵馬不足,不能來硬的,那就只能想點別的法子了。

谷節

好在有丁路言這個地頭蛇在,很快王左掛便找到了突破點。張獻忠在朝廷大軍包圍下還能重新壯大起來,要說沒人幫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光糧食一項就不是張獻忠能解決的。光靠搶糧麼?那不是自己暴露目標?

根據花小榮那里送來的密函,可以分析出西華縣富商西門風絕對有份。這位西門風自號西門大官人,此生宏源便是效仿西門慶,連愛好都差不多。

西華縣離著鳳陽府非常近,此次朝廷圍剿張獻忠,兵災就在眼前,周遭百姓該害怕擔憂才對的,而實際情況是,老百姓們還是該吃吃該喝喝,渾沒受到半點影響。

老百姓們都看準了,這次官兵還是會草草收尾。而在西華縣里,更是一副繁華景象。夜色下,知縣費慶陽一身員外袍晃晃悠悠的進了西華樓,這西華樓專門有個雅間是為費知縣準備的,平時的時候這間房鎖著,也只費慶陽來了伙計才會打開。像往常一樣,坐在雅間沒一會兒,就有一個錦袍男子進了屋。

這男子生的面白如玉,相貌俊雅,高高的身高,配上那濃濃的眉毛,倒有種俠義男兒的威風,只是,那男子笑容有些詭詐,頭上還帶著多小紅花,看上去分外不協調。這位相貌俊雅,風流倜儻的人,便是那位名動開封府,西華縣里魅力無限的西門風了。

平常風流公子多半拿把騷包的折扇,但西門風不同,他手里攥著兩個雞蛋大小的圓形玉石,走起路來兩腿叉開,那架子看上去比費知縣都有氣勢。

「哈哈,費大人,兩日不見,你這風采更是往昔啊!」西門風不僅有副好相貌,有著好手段,更長著一張巧嘴。

費慶陽似乎很喜歡這些奉承話,拱著手回禮道,「哈哈,西門老弟,為兄這風采亮不亮,可還不都看老弟的麼?快坐吧,與為兄說說,這次又有什麼好買賣?」

西門風讓小廝在外邊守著,親手關上了房門,他坐在費慶陽對面,伸手入懷,掏出一封信推到了費慶陽面前。那信封厚厚的,一看之下,費慶陽心里就打了個突突,這次西門風給的可真多,想來要做的事情也不簡單啊。

「西門老弟,不知這次要運多少?」

「四萬石,都是從南邊大運河運過來的,經柳河碼頭轉運他處!」西門風說的很簡略,可費慶陽還是能听明白的。他處是哪里?無非是巢湖罷了,鳳陽府巢湖現在可是流寇張獻忠的大本營。

以前運糧的次數也不少,但從沒有一下運過這麼多,費慶陽還真有點怕。想了想,最終還是貪欲佔了上風,他將信封往懷里一揣,端著酒杯,臉上含笑,幽幽道,「西門老弟,最近鐵督師到了河南府,他的眼楮盯得可是很緊的,所以你我當多加小心才行。」

鐵督師的名號,西門風多有耳聞,對這位大名鼎鼎的督師,想不怕是很難的,所以西門風拱手認真道,「大人,你說該怎麼辦?」

「分五次運,不要一下都運到碼頭,多加分小心,總不是壞事,你我可不是那些人,做事可以沒有顧忌!」

「呵呵,大人說的是!」西門風對費慶陽的話還是很放在心上的,他也不想被歸到叛匪那邊去,因為他西門風還要想更多的艷福呢。

與費慶陽計議一番,覺得沒什麼問題了,二人吃喝一頓,直到戌時才分手離開。出了西華樓,西門風哼著小曲一路回家,想著家里那幾個嬌妻美妾,大官人美的鼻涕泡都往外冒。此時大街上行人很少,突然之間,西門風感覺到了一絲危險,那酒意也醒了幾分,他往側後方一瞧,怒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這西門風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小白臉,手上功夫著實了得,否則他干下那麼多惡事,早被人宰了。幾個小廝聞听大官人喝罵,當即拿著棍棒朝角落里奔去,結果吆喝著跑過去沒多久,就全都躺在了地上。從黑暗的胡同里走出幾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西門風的熟人,西華縣捕頭王奧王三郎。

「王捕頭,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殺某家僕從?」

自打知道西門風和費慶陽私通巢湖後,王奧可是恨透了這二人,如今听西門風如此追問,當即哼道,「什麼意思?那你就問問花將軍吧!」

花將軍?直到此時,西門風才有時間去仔細查看王奧身旁之人,這一看之下,頓時大為吃驚,這不正是那個花小榮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花小榮不是跟著鐵墨去河南府麼?

「花將軍你怎地怎地回來了」

「哼哼,本將要是不回來,還能看到大官人與費知縣演的好戲麼?」花小榮平生最恨的就是西門風這樣的宵小之徒,若不是留著他還有用,早就一刀砍了他的腦袋了。

跟西門風,花小榮並不想多費唇舌,「西門風,現在本將給你兩條路,第一條,听本將的命令做事,也許能保你全家性命,第二條,那就是讓花某滅你九族。」

嘶,听著花小榮冰冷的聲音,西門風只覺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他是個狠人,可也要看面對誰,面對花小榮這樣的人,發狠只能死得更快。西門風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選擇合作,合作了也許能活,至少也能保住家人性命,要是不合作,花小榮要滅西門家,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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