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一拍腦門,當即說道︰「只要能讓血靈發現我,就一定可以把他引誘出來。」
蒹葭笑道︰「妖妖是又打算把自己當魚餌嗎?」
妖妖道︰「希望這次不要再出現什麼特殊狀況了。」
蒹葭習慣性地捏了一把妖妖的臉,說道︰「這次,我會全程陪在你身邊。」
妖妖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點了點頭,徑直朝著廟宇的方向走了過去。
由于廟宇的四周,同樣有血靈布下的陣法,妖妖不敢靠的太近,但又擔心由于離得較遠,血靈感受不到自己的氣息。
于是她便想著弄出一些動靜,來引起血靈的注意。
妖妖從懷里模出夢珠,將夢珠散發出的幽藍色光線投向廟宇破舊的窗戶。
果然,此舉一出,沉寂多時的廟宇內終于有了動靜,殘破的廟門吱吱呀呀地敞開,水綠衣衫的鬼修女子走了出來。
妖妖第一次看清女子的臉。
蒼白,如同經年不化的冰雪,一點朱唇似傲雪綻放的紅梅。最攝人心魄的,卻是她那一雙噙滿長堤煙雨,萬種風情的眸子。
她的眉間凝著淡淡的哀愁,似淒涼月色籠上白沙。
妖妖望著她的眸子,幾乎是一瞬間,便沉淪于她的絕世容顏以及那抹月籠沙似的憂傷。
就在妖妖幾乎要忘記自己出現在這里的初衷時,水綠色衣衫的女子突然開口講話了。
「我知道他這些年做過很多錯事,我無意替他開月兌。」空谷鴛鳴般的嗓音里,摻著一絲化不開的哀郁,「如今,他以身受重創,時日無多。」
「若是兩位肯饒他性命。」那女子朝著蒹葭隱匿的地方望了一眼,「他犯下的過錯,便由我替他來償還。」
妖妖猶豫不決之際,蒹葭走上前來,說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水綠色衣衫的女子輕輕點了點頭︰「你是蒹葭,我記得你。」
見蒹葭還是一臉疑惑,女子輕笑一聲,眸子里卻依舊漾滿憂傷。
「中江之戰,渭水河畔。」女子提醒道。
她的話,似乎勾起了蒹葭那段悠遠的記憶,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漸漸浮現在他的腦海。
有一艘艘旌旗獵獵的木甲戰船,有漫天的飛矢和沖天的火光。
有一個稚女敕又堅毅的少年,好像是叫陳阿狗。
以及他率軍突出江州軍的包圍,望向敵方主將的那匆匆一眼。
蒹葭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若有所悟的神色,女子說道︰「你都記起來了?」
「你是回援江州的那位女將領。」蒹葭道。
綠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我叫上官渺渺,是秦寒慕的妻子。」
蒹葭心中突然生出一個令他不知所措的念頭,他怔怔地看著上官渺渺道︰「廟宇里的那位,是秦寒慕將軍嗎?」
上官渺渺苦澀地笑了聲,並未言語,顯然是默認了。
「大將軍有令,若是你能戰勝我,便放你離去。」
當年崔牧對他說的話,再一次縈繞在耳畔,蒹葭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突然一只柔軟溫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妖妖眸子里噙著笑,學著蒹葭之前的樣子捏了捏他的臉。
那一刻,歲月流轉,風起經年。指尖的溫熱感觸,將心底深藏的溫存喚醒,耳畔似有深谷溪鳴,桃花盛放。
大青石板上,月色沾染蒹葭的眉睫,妖妖湊上前去,輕輕一捏。
蒹葭也有些恍惚。透過妖妖的眸子,他仿佛窺見了峽谷中,兩人相依相伴的那段歲月。
靜水流深,一切都在不言中。
蒹葭凝視著妖妖的眸子,妖妖沖他點了點頭。
「上官姑娘,你可以告訴我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何秦將軍會……會成為血靈?」
上官渺渺輕嘆一聲,緩緩開口道︰「當年,我在中州城外接到渭水守將的飛書傳信,得知寒慕一人率軍橫渡渭水,去追擊你們。」
「我料想,雙方交戰之後,你們一定會退逃回渭水北岸。于是我趕到渭水南岸,率領了另一支軍隊,渡過渭水,意欲阻截退路。」
「後來我們在望溪鎮外的樹林內遇到了被你們綁起來的那一支小隊。小隊長告訴我,你們換上了江州軍的衣服,去偷襲寒慕。」
上官渺渺自嘲似的笑了笑,繼續道︰「當時我自作聰明,帶了一支小隊,換上了中州軍換下來的衣服,本想成為捕螳螂的黃雀。可惜命運弄人,當我們趕到望歸村的時候,這里已經被江州軍掌控。」
「我還沒有來得及表明身份,便在村外被村長帶人伏擊,全軍覆沒……」
「可你明明是鬼修,怎麼會輕易被凡人所傷呢?」妖妖不解。
「因為她在戰爭之初,使用了鬼道禁術,以致身體虛弱,與尋常人無異。」蒹葭開口道。
「或許,這便是修仙者擅自參與人類戰爭的結局吧。」上官渺渺眸子里的憂傷變得更加深沉,似乎身體也虛幻了一分。
妖妖揉了揉眼楮,懷疑自己看錯了,這個時候,蒹葭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那之後呢?」
上官渺渺抬頭,斜斜地望向遠方。良久之後,才徐徐開口道︰「我當時身體虛弱,傷重被俘。望歸村的村民,以為我是中州軍的將領,便將所有的憤怒發泄到我身上。」
「因為村長的兒子在先前的戰斗中,被斬去了手臂,所以他砍掉了我的手臂……」
上官渺渺如同旁觀者一般,不緊不慢地講述著自己當年的遭遇,妖妖听完之後,不禁潸然淚下。她不敢想,若是上官渺渺那時遭受的酷刑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會怎樣。或許她倒寧願一死了之。
可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絕美女子,為了可以活下去,再見心愛之人一眼,竟憑著柔弱的身子,扛下了所有。
「當寒慕趕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講不出話來。」上官渺渺繼續講著,「若是我當年還有一絲力氣,也會攔著他,不讓他做出傻事。」
這一次,妖妖終于確定,不是自己的眼花了,而是上官渺渺的身體確實又虛幻了幾分。
「寒慕讓江州軍封鎖了整個望歸村,然後以自己生命為代價立下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