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之華對妻女的愛毋庸置疑,他從鐵飯碗單位離職,是不想一直只拿死工資,想讓妻女過得更好一些。
在這個年代,甄之華這樣的年紀,習慣把愛藏在心里,不去表達出來。
蘇冉鼓勵甄之華主動去接妻女回來,是不想夫妻倆還有隔閡。
蘇冉把裴小鵲的身世告訴裴月,是不想把機會留給裴雲滄的生母,以免裴小鵲與裴雲滄生母走近,重蹈悲劇!
蘇冉忙完投稿的事情,就去了菜市口,這回她又買了兩只雞和一斤蘑菇。
蘇冉剛走進菜市口胡同,帶著孩子們在院門口玩的裴子春就看見了她,親切的揮著手打招呼︰「小冉姐姐來啦!還帶了雞媽媽!」
蘇冉︰「……」
她都不好意思說小雞炖蘑菇的配菜都買好了呢!
裴子春接著又說︰「大哥哥正帶大家練杜蘭香出場那場戲呢,他教戲的時候可凶了,我們都不敢在院子里玩兒,不過小冉姐姐你別怕,你這麼好,大哥哥肯定不會凶你!」
「小嘴真甜。」蘇冉刮了刮裴子春的鼻子,笑著問,「裴阿姨和你小鵲姐姐在嗎?」
「不在呀,她們一早就出去啦!」
蘇冉這就心里有數了,模模裴子春的頭︰「你接著玩兒,別亂跑,我去找你大哥哥。」
蘇冉還沒進第二進院,就听到裴雲滄在訓人。
「你手抖什麼?今天才練多久就想偷懶,照你這個練法,什麼時候才能拉好這一出戲!不許哭,哭也不準哭出聲,肩膀更不準抖!
還有你!練了一早上了,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每次都錯在同一個地方,你早上起床沒有帶腦子嗎?!」
裴雲滄的語氣極其嚴厲,話語里又帶著面對差生的無奈和焦慮,蘇冉站在第二進院門前,悄悄地往里看一眼,瞧見裴雲滄眉頭緊蹙著,薄唇都快抿成一條直線了。
「好了好了。」余文箏握著那支筆尖蘸著水的毛筆出來打圓場,「天不亮你就把他們薅起來了,練到現在也該累了,都休息休息吧。
那個……我剛剛好像听到子春喊小冉姐姐,阿滄,你去看看是不是小蘇姑娘來了,去接一接人家。」
余文箏說著,就用空著的左手把裴雲滄往門外頭推。
裴雲滄不想與一把年紀的余文箏拉扯,腳下順著余文箏勁兒往外走,嘴上還在交代弟弟妹妹︰「再練,這段練不好不準吃飯!」
說話間,裴雲滄跨過了門檻兒,等他回過頭時,詫異的發現蘇冉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左手提著蘑菇,又是提著兩只雞,笑容璀璨。
「不準吃飯,那準喝雞湯嗎?」蘇冉笑眯眯地問。
「……不準。」裴雲滄說著,又看一眼蘇冉手中的雞,問,「你怎麼又買東西?大爺爺說了,沒有報不完恩。」
「今天我不是來報恩的啊,我是來蹭戲听的,順帶蹭一頓午飯!吶,兩只雞,一只是戲票,一只是飯票!」蘇冉一本正經的說。
裴雲滄豈能看不出蘇冉在故意貼補他家,暖心之余,又故意逗著她問︰「那這兜蘑菇是什麼?」
「是……字票!」
蘇冉看向聞聲走過來的余文箏,笑嘻嘻地說,「大爺爺,我最近復習的頭疼,您給我寫一幅字鼓勵鼓勵我好不好呀?」
余文箏對蘇冉印象極好,又听到她這麼愛學習,當即答應了,問︰「好啊,你想讓我寫什麼?」
「全校第一!」
余文箏和裴雲滄齊齊愣住。
他們還以為蘇冉要寫「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之類的呢!
「我要裱起來掛牆上,每當我學不下去了我就看一眼!」蘇冉接著說。
裴雲滄問︰「你怎麼不寫個全省第一?目標更大,動力更足。」
蘇冉下巴一揚︰「人貴有自知之明!」
裴雲滄︰「……」
「哈哈!」余文箏看到裴雲滄吃癟,開懷大笑,「我明天就去買宣紙,給你寫個全校第一!」
「那咱們先去練練,爭取一張紙搞定!」
蘇冉轉身把食材塞到了裴雲滄的手里,「中午吃小雞炖蘑菇,有營養!」
交代完,蘇冉就攙著余文箏進院兒了。
裴雲滄低頭看一眼手里的戲票、飯票和字票,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
余文箏年輕時是大學教授,桃李滿天下,如今是獨身老人,六親骨肉皆無靠。
余文箏不是真正的無家可歸,他有著一棟祖產呢,但只有在裴家院子里,他才能體會到家的溫暖。
在原著里,裴雲滄死後,裴家院子迎來了最艱難的時期,余文箏拿出一生的積蓄幫助裴月渡過難關,可惜,他老人家卻沒能熬過那年的冬天。
好在,現在余文箏身體硬朗著,下筆一氣呵成呢!
蘇冉指著地上的四個大字說︰「您這楷書太端正了,不霸氣!」
「 ,是得用個霸氣的字體配合你的全校第一。」
余文箏領著蘇冉往左走兩步,又一次落筆,這次用的是狂草。
「真霸氣,大爺爺,您明天就用這個書法寫!」
余文箏也覺得很滿意,笑著說︰「等你考到全省第一,我能寫的更霸氣。」
「那我努力努力?」
「行啊。」余文箏收起自己的愛筆,擦著手問,「學習這麼緊張,開學就高三了吧?想考什麼大學啊?」
「京城電影學院表演系!」
余文箏眉頭一皺,問︰「你想當明星?」
蘇冉笑容璀璨,語氣堅定地說︰「我想當演員!」
余文箏聞言,眉頭頓時舒展了,笑吟吟地指著剛從廚房里走出來的裴雲滄說︰「阿滄要是有心上學,你們還能當個同學,可惜啊!人家老師都找到家里了,他不願意去!」
「還有這事兒?」
蘇冉又一次驚訝了,原著也沒寫啊!
「怎麼沒有?年前那會兒阿滄剛在天茗茶館掛上牌子,踫巧遇見表演系京劇專業教武生的老師去喝茶,只听一場阿滄的戲就看上阿滄了,追到家里來收徒弟!
就是那老師說話不咋好听,還貶低裴派的神鬼戲,阿滄把人趕出去了。」
余文箏說著,又覺得惋惜的嘆了一口氣,「要不是那老師說話太氣人,我和阿月就勸阿滄去上學了,多個師承就多個帶他唱戲的人,家里現在搭不起班子,不能把他埋沒了啊!」
蘇冉看一眼還在練功的裴家弟子,盼著這些人成材,與裴雲滄搭班子演裴派的神鬼戲,還需要很久很久,在原著里,裴雲滄就沒有等到!
蘇冉和余文箏的想法一模一樣——不能把裴雲滄埋沒了!
她這些天,也在為這個努力著!
眼下時機差不多成熟了,蘇冉問向裴雲滄︰「天茗茶館為什麼不讓你在台上唱裴派的神鬼戲,而是讓你唱武生呢?」
裴雲滄眉頭一皺,沒答話。
「我應該能猜到。」蘇冉直接道︰「不主流,听過的人少,陰森可怖,這些茶館老板說過嗎?
人家的俏紅娘在做媒,貴妃在醉酒,你們的花旦走路似飄,老旦撕心裂肺,散場後膽小的顧客可能慫的走路都會打擺子,嚇得人家下次不敢來茶館了怎麼辦?
再者,時代不同了,裴派鬼神戲到底小眾了些,天茗茶館又有自己的角兒,沒有捧紅你的魄力。」
裴雲滄越听越驚訝,看向蘇冉的目光充滿了疑惑︰「你連這些都打听了?」
蘇冉嘿嘿直笑,她怎麼會告訴裴雲滄,這是原著告訴她呢!
裴雲滄點著頭說︰「是,你說的這些原因都對。天茗茶館的老板也提過讓我拜師他家,丟掉裴派神鬼戲,成為天茗茶館的角兒,我沒有同意。」
「這就是天茗茶館目光短淺了,明明可以把裴派神鬼戲做成自家獨有的招牌,怎麼就不識貨呢!」
裴雲滄抿著唇沒說話。
蘇冉接著又說︰「天茗茶館還是很看好你的,但你不能讓他們看到極好的利潤,所以才不想捧你,咱們應該給裴派神鬼戲造勢,讓天茗茶館覺得有利可圖,再請你開唱!」
「造勢?」余文箏不解地問,「怎麼造勢啊?天茗茶館有自己的角兒呢,得弄出多大的動靜兒,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讓阿滄在台上唱裴派神鬼戲啊?」
蘇冉神秘的笑笑︰「這個我已經有計劃了,現在時機還沒到,我先賣個關子!」
「這麼快就有計劃了?」余文箏更驚訝了。
「也可以說是知道裴派神鬼戲的處境時就開始計劃了!」蘇冉看向裴雲滄,「你從擅長的劇目里挑一段適合在台上表演的唱段,現在就開始練,不出半個月,我就讓你在台上唱出來!」
裴雲滄望著運籌帷幄、信誓旦旦的蘇冉,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好。」
余文箏同樣听得老血沸騰︰「到那天,我一定要坐在頭排看!」
……
這廂蘇冉與裴雲滄剛說好,一臉沉重的裴月領著雙眼紅紅的裴小鵲回來了。
裴小鵲看見蘇冉在,沖著她就跑過來了,嚇得蘇冉下意識地就往裴雲滄的身後躲。
裴小鵲本來想撲蘇冉的,結果撲進了裴雲滄的懷里,她也沒掙扎,抱著裴雲滄就哭︰「大哥哥,蘇冉找到了我的爸媽嗚嗚嗚……他們要接我回去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