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在人民醫院的住院部樓下，見到了蘇長慶和魯冬香口中的胖護士。
她頭上戴著沒有扣嚴實的護士帽，身上的護士服也不合身，還帶著不明污漬，看著一點兒也不像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
「你們打听通縣的老中醫啊？」胖護士眯著眼楮把蘇長慶和魯冬香打量一遍，目光轉向蘇冉的時候，眼底一亮，道，「你是304病房老蘇家的女兒吧！」
蘇冉先瞅一眼魯冬香，才老實的點頭。
「哎呀你這姑娘俊，我看一眼就忘不了！你們打听李神醫干什麼？不想在這兒治啦？」
蘇冉把老實本分又膽小發揮到極致，又看向了魯冬香。
魯冬香的謊話張嘴就來︰「這不是覺得做手術太遭罪，不想讓孩子他爸受那個皮開肉綻的苦麼！」
「說的可不是麼！」胖護士往魯冬香湊近了一些，壓著聲音道，「你家老蘇那片子我看過，不就是小腿斷了麼，根本用不著做手術，全是王醫生為了完成自己的指標任務強留下來了的！我當時就看不過眼，這才跟你們提了一嘴通縣那位正骨特別神的李神醫！」
「什麼？！醫生治病還有指標任務？怎麼可以這樣兒！」
「噓！可不敢這麼大聲！」胖護士眼楮亂飄，耳听八方的說，「我這是不想昧著良心，才悄悄把內情告訴你的，你咋呼出去了，我工作要不要啦！」
魯冬香忙不迭的點頭，自覺把聲音壓低了︰「大妹子你真好，我就後悔當時怎麼沒听你的，讓我家老蘇耽誤了這麼久，白花了這麼多錢！」
魯冬香說話間，手已經攀上了胖護士的胳膊，一副要和胖護士做交心姐妹的樣子。
胖護士笑的眼楮眯起︰「我也是為了積福報，那個……你們今天就出院是吧？」
「對對，這就去辦出院手續，然後去找你說的那位李神醫！」
胖護士又看看了幾人的鞋底兒，指著那輛拴在自行車上的板車，問︰「那是你們帶來的？骨折的病人可不敢這麼胡亂對付啊，通縣離這兒遠著呢，你們這樣會把病號折騰散架兒的！」
「墊著褥子呢，不礙事兒吧？」魯冬香底氣不足的說道。
「這你得听我的！」胖護士一副操碎心的樣子，道，「要不我看這樣吧，你們先去辦出院手續，我去聯系李神醫，說說你們家老蘇的病情，問問李神醫下午有沒有空兒，怎麼把人運過去最好，爭取讓老蘇少遭罪，到了就給他治！」
「好好好。」魯冬香連聲應著。
「那你們去吧，我也去打電話。」胖護士說著又四下望望，低聲道，「要是王醫生和護士們問起我，你們可別說見過我啊，我純粹是做好事兒，你們可別害我丟了工作！」
魯冬香趕緊拍著胸脯作保證︰「放心吧大妹子！我可不能讓你這樣的好人寒了心！」
胖護士帶著笑容走了。
蘇冉瞥一眼胖護士的背影，提醒魯冬香和蘇長慶︰「我覺得她熱情過頭了，會不會其中有詐啊？」
話剛出口，就被魯冬香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個死丫頭會不會說話！人家好心幫忙，騙到你什麼了！」
蘇長慶譏笑道︰「就你這樣的傻子賠錢貨才會被人騙！」
蘇冉聞聲低下頭，看似是被訓老實了，實際是為了藏住眼底的嘲諷。
……
304病房里只有蘇鐵一個病人，魯冬香和蘇長慶進門後，把蘇冉攔在了門外︰「你守著點兒，別讓人進來！」
蘇冉點頭應下，站在門外听魯冬香和蘇長慶給蘇鐵分析醫院的「奸計」。
蘇鐵是個沒讀過書的泥瓦匠，醫生說的那些專業術語他都听不懂，每次介紹病情時，他听進耳朵的只有他在意的那些︰「至少得準備3000塊錢」、「骨頭里要打鋼釘」、「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不保證能完全恢復」。
現在，听到有人披露醫院，蘇鐵瞬間把自己代入成了受害者，用不堪入耳的詞語咒罵著他的主治醫生。
「出院！快出院！」
蘇鐵撒了火氣以後，比誰都著急，不願意在醫院里多呆一秒鐘！
魯冬香立即喊蘇冉進屋收拾東西，蘇長慶則去找醫生辦出院手續。
沒一會兒，外頭突然傳來噪雜的爭吵聲，蘇冉正想出去看看怎麼回事兒，就見蘇長慶像個斗勝的公雞似的，矯首昂視，氣勢洶洶的回來了。
「剛剛是怎麼了？」蘇冉問。
「還能怎麼了？那個黑了心的王醫生不願意咱爸出院，不肯在出院手續上簽字，不讓我去退預繳的住院費！」
「哎呀！」魯冬香急的跺腳，「那可怎麼辦！咱們是做了做手術的打算，預繳了1000多塊錢呢！」
蘇長慶瞥一眼急上了頭的魯冬香，哼道︰「王醫生就是個慫貨，我剛揪住他的衣領子，拳頭還沒有揮起來，他就願意簽字了！」
魯冬香趕緊問︰「退了多少？」
「872.9！」蘇長慶抖著手中的單據說，「我對過單據了，沒問題。」
魯冬香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發現也沒有用多少錢，便道︰「肯定是憋著要用在手術上，還好咱們沒上當！」
蘇長慶和蘇鐵一致點頭。
魯冬香又指著蘇冉說︰「你去樓下看看……你胖姨回來沒有！」
魯冬香發現自己沒問胖護士的名字，直接用上了親切的稱謂。
蘇冉手上動作沒停的說︰「爸的東西還沒收拾完。」
「你不會動作快點兒？！以前那個麻利勁兒呢！嗨呀！我自己去看吧！」
魯冬香不舍得使喚蘇長慶跑上跑下，自己去找了。
胖護士正在樓下等著呢，看到魯冬香回來，笑容熱切地迎上去，主動抓住了魯冬香的手︰「哎呀可等到你下來了！我都給你問好了，李神醫說你家情況不嚴重，貼幾副膏藥就能好！就是過去的路上要注意，可不能有一點兒沒照顧好。這不，李神醫的一位佷子正好在城里送貨，他給聯系了一下，能順便把你們捎帶過去！」
「真的啊？哎呦我今天真是遇到活菩薩了！」魯冬香奉承了一句，又瞅著外面問，「什麼車啊？」
「拖拉機啊！寬敞，能讓你家老蘇躺好，又能拉著你家的板車！別的車哪能這樣！你快去把老蘇接下來吧，我去幫你們鋪褥子！」
魯冬香迭聲道好，趕緊去樓上接人。
蘇冉跟著下來的時候，板車都裝好了，還剩一輛自行車沒地方掛。
蘇冉立即道︰「媽，你們去通縣吧，我把自行車騎回家，這樣等你們到家了，也有一口熱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