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把關心寫在臉上,緊張的模樣,仿佛季薔馬上就要病倒一般。
「解過簽了嗎?」顧榮又問。
季薔眼中閃過煩躁,搖頭道︰「觀里的人說,江道長和觀主今日都不見客,解簽只能找大殿的道長,我看了他給別人解簽,說話繞來繞去,就沒找他。」
「那咱們改天再來,今天先回去吧。」
顧榮說罷,就朝蘇冉揮揮手,示意他們先走。
季薔見狀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顧榮趕緊扶好季薔︰「頭又痛了?我們快走吧!」
季薔滿意地踩著高跟鞋離開。
她不喜歡蘇冉,更不喜歡丈夫和兒子對蘇冉和顏悅色!
蘇冉更不喜歡季薔,特別是她那副嬌柔做作的樣子!
就是不知道季薔為什麼睡不好,又怎麼選在今天來無量觀。
蘇冉思索間,排到了她。
蘇冉請了一塊兒朱砂平安無事牌,她只求裴雲滄此生平安無事,健康長壽!
今天的第九福利院熱鬧非常,藍鳳仙也來了,送了一套嶄新的頭面。
「藍姨,您這份生辰禮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裴雲滄道。
藍鳳仙笑了︰「你听我這嗓子,這輩子也沒機會再登台了,還留著它干什麼?不過啊,我把它送給你,其實是有所求。」
「您說。」
「今年天茗茶館的封箱戲是《雙嬌傳》,我想讓你和巧兒搭檔。」
藍言巧是藍鳳仙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天茗茶館的台柱子,最拿手的好戲是《俏紅娘》。
藍鳳仙讓裴月和藍言巧搭檔唱《雙嬌傳》,最驚訝地是裴月。
藍鳳仙望著裴月那錯愕又復雜的神情,用嘶啞的嗓音,繼續說道︰
「這出戲是阮老先生教給我和你媽媽的,他一直盼著我和你媽媽登台,但我是個不肖的,年輕的時候本事不大,脾氣特別大還傲氣,總想壓人一頭,不想給人做配,特別是給自己的師妹做配。
後來啊……
後來越來越沒可能登台再唱了。」
回憶起往事,藍鳳仙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裴月的眼中亦有隱隱淚光。
「我教出了巧兒,你媽教出了你,這出《雙嬌傳》,我想讓你們兩個搭檔唱,替我和你媽媽唱!」
「好。」
裴雲滄這聲答應,听得藍鳳仙心里別提多熨帖了。
明明眼里閃著淚光,聲音也在顫抖,嘴角卻是上揚著的,語調也是輕快地︰
「巧兒我來教,你就跟著你媽學。等你們能搭一出了,我就帶著你們去見阮老先生,讓他听听我們教的怎麼樣!」
裴冬暖在一旁小聲叨叨︰「藍姨又要和我媽比了。」
……
青京賽比賽到第四場,開始由央視進行直播。
裴派子弟全部順利晉級到第四場,藍鳳仙把慶生義演安排在青京賽第三場比賽的前一天,能最大限度的擴大這件事情的討論熱度。
這場慶生義演,天茗茶館不收戲票錢,提供免費的茶點,不需要他們自己請記者,就有好幾家報社爭相進行報道。
中間轉場的時候,藍鳳仙在台上念了衛律師提供的文稿。
主要內容是一封失學兒童的感謝信,末尾有校長的批注和對未來的展望。
藍鳳仙很會調動人們的情緒,朗讀時也帶上了真感情。
她讓在座的戲迷們通過她那嘶啞的聲音,看到了那個背著書包重新回到學校的小女孩,看到她坐在漏光的房間里,握著小筆頭,伏案書寫這封感謝信!
他們還看到一位腰背都挺不直了的老校長,每天站在校門口數學生。
一個、兩個、三個……
今天一個學生都沒有少,老校長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孩子們多讀一天書,多上一天學,就能多學一點知識,讀書是他們改變命運,走出大山的好機會,我要做好這個搭梯子的人,把孩子們一個個的送出去,這樣,才算對得起他們……」
這段話,被在場的記者引用在了報紙上!
這天,天茗茶館收到的彩頭金額超過了封箱和開箱,高達六萬!
每一位戲迷,都為失學兒童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第二日,看過報紙的人們,又守在電視機前面等著看裴派子弟登台比賽。
裴雲滄、裴冬暖、裴子蘭……
這是他們第一次上電視,對著直播間的各種鏡頭,比對著戲台下的數千觀眾還要緊張!
但,在京胡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們就像經歷了時空轉換,已然身處戲中的世界,成了戲中的人物!
腦中的胡思亂想全部消失,只為角色喜,為角色悲!
城東顧家,季薔也在看青京賽。
「這個老生組,表現平平。」顧榮略顯遺憾地說。
「那就不看了,換個台吧。」季薔說。
「再等等,等會兒就到旦角組了,有滄老板。」
季薔上次在平安戲樓根本沒怎麼听,回憶不起裴雲滄唱的怎麼樣,看顧榮這麼喜歡,就沒堅持換台。
輪到旦角組了。
第一個登台的是平安戲樓的乾旦林凡絡,季薔給了一個字的評價︰「丑。」
第二個登台的是京城京劇院的旦角葉苓婷,季薔給了兩個字的評價︰「還行。」
第三個登台的就是裴雲滄。
季薔見他前面沒有冠名,問顧榮道︰「裴雲滄沒有簽戲樓嗎?」
「滄老板和平安戲樓、天茗茶館都是合作關系。他現在名氣挺好,這樣能保證利益最大化。」
「那也是短暫的,誰家不想獨佔一份兒?我看啊,他們這個合作關系遲早要崩。」
顧榮笑笑︰「听戲吧,上次都沒好好听。」
京胡聲已經響起了,屏幕上打出裴雲滄這次的選段《月宮傳》。
裴雲滄選的是嫦娥奔月的那一段,開場亮相就炫了一段步法。
京劇表演取一個「意」字,所有的情景都是靠演員的四功五法表現。
無論是巍峨的高山,還是廝殺的戰場,全在這四功五法內!
嫦娥奔月,心中無有喜,只有懼、悲、悔。
這一段要過度三個情緒,最先是懼,對未知以後的恐懼!
接著才著悔,悔恨自己偷偷服下後羿的靈藥。
最後才是悲,為孤寂的自己悲傷,為沒有了靈藥,要面對生老病死的後羿悲傷。
屏幕里的嫦娥流下了悔恨悲傷的淚水,屏幕外的顧榮一樣紅了眼眶,等裴雲滄唱完,顧榮準備拿紙擦一擦還沒有流出來的眼淚時,才發現身旁的季薔早已經淚流滿面。
顧榮趕緊先給季薔擦淚。
「這個裴雲滄唱的真好,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鐘宸會去听他的戲!
季薔在心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