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轉

下了幾天幾夜的雪終于停了,整座王宮銀裝素裹。

薄情從偏殿出來,神情頗有些郁結,沉舟幾乎已經殺到門口了,如果自己再不抓緊做反擊,就是甕中之鱉。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時,曲寧向他迎面而來,看他神色凝重,曲寧斂了斂笑臉,輕聲道︰「薄情大人?」

薄情聞言抬眸,旋即莞爾行禮︰「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他身後就是偏殿入口,想來他方才應該是見了自己的兄長,深知王兄對他一直有所懷疑所以各種顧忌,猜他是被王兄為難了,于是曲寧和顏悅色道︰「薄情大人,這些日子難得見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題?需要本宮幫忙嗎?」

薄情嘴角勾起一抹勉強的笑︰「微臣怎敢勞煩公主。」

「本宮既是曲國的公主,那與曲國息息相關之事,自然就是本宮的事,大人但說無妨。」曲寧正色道。

薄情听她的意思,看來是有意想幫自己,他思索片時,佯裝出一副憂愁的樣子,緩緩說道︰「不知公主可有听聞郳國易主之事?」

「如此大事,怎會不知,但陛下說並無大礙呀!」曲寧一臉疑惑的望著薄情,不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曲寧的話讓他心頭一怔,雖然早就知道曲閱會對自己有所防備,但他作為一國之君,敢對自己的胞妹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早就已有了對策。

曲閱之所以還留著自己,想來一開始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對他有用。

但是現在看來,曲閱背著自己做了那麼多的打算,對自己的懷疑怕是只會越來越深。

既然曲閱對自己如此的不信任,那麼設計除掉自己,想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薄情覺得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曲國的這枚棋子看來一開始就用錯了,不僅如此,可能已經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了。

現如今得想辦法反客為主,與其借用曲閱的手,不如親力親為。

薄情若有所思的望著曲寧,頓時心生一計,他苦澀一笑道︰「公主面似桃花,心若仙,任誰,都不忍公主的眉頭皺一下,只是……」

曲寧這一听,似話里有話,她不由得問道︰「難道……局勢並非王兄說的那般?」

薄情見她上鉤,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回避她的目光。

曲寧見狀,看了看左右,將他拉到一旁,鄭重其事的問道︰「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薄情一副何其為難的樣子,微微低著頭,支支吾吾道︰「這……」

「大人,你就告訴我吧!」曲寧略顯急切之意。

她了解自己的哥哥,若是國家真的陷入危難,曲閱獨自一人抗下所有也是不無可能。

薄情面露愁容,支支吾吾道︰「公主,您也知道,微臣原本是郳國人,在曲國說話難有份量,更何況是妄議陛下的決策,若是讓陛下知道,微臣在這跟公主亂嚼舌根,該如何是好?」

曲寧急忙豎起三根手中,認真道︰「本宮發誓,一定會為其保密,如若違背承諾,天打雷……」

她才說到一半,薄情將她的嘴捂住,滿臉的不忍心和嚴肅︰「公主,臣不允許你這樣詛咒自己,即使公主……要降罪于臣,臣也必須阻止公主繼續說下去!」

曲寧頓時愣住了,沒有想到他會有此舉動,臉頰微微泛紅的別過頭去。

薄情將手收回,靜默片刻,準備扭頭離開,曲寧卻一把將他拉住。

曲寧微微蹙眉,請求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嗎?」

薄情神色猶豫的環顧了四周,隨後他便貼近曲寧的耳朵,小聲的說些什麼,只見曲寧的神色由震驚逐漸陷入眉頭緊鎖的憂愁。

她不知道王兄對薄情真正的顧慮是什麼,可在曲寧看來,許是王兄多疑了。

薄情把話說完後,遲疑了一會兒才直起身子。

曲寧遲疑的看著自己緊攥他衣袖的手,許久後才略顯堅定的說道︰「本宮相信你。」

薄情握住曲寧拉住自己的手,溫聲道︰「只要有公主的信任,足矣,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臣都在所不辭!」

曲寧側頭看了看偏殿入口,無奈的嘆了口氣︰「若是有需要本宮的地方,還請大人不要客氣。」

「臣定當竭盡全力,為曲國效命!」薄情躬身抱拳道。

他低頭行禮,在曲寧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秋月居。

辛太醫讓溪辭平躺在榻上,然後取出一枚又一枚的銀針,在她手腕和腳踝的穴位施針。

由于秋水與月明一刻都不肯離開溪辭,以至于辛太醫只能背對著她們,用唇語告知溪辭,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每一句,溪辭都會重復一兩遍,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沉舟殿下原本計劃利用顏墨替自己得天下,然而薄情的突然闖入擾亂了所有。

人間的所有帝王,都是紫微星君的分身。

南斗六星,主天子壽命,也主宰相爵祿之位。

沉舟游走于三界,早已月兌離六司府的管轄,他若是在人間以天子之名現身,必然會暴露身份。

但顏墨顯然已經不適合繼續被當成傀儡操控,沉舟雖奪權篡位,卻沒有傷他性命,已是留情,不曾想,他還是選擇了自縊,令人唏噓。

沉舟安排赤那易容潛入曲國,不僅僅是為了救溪辭,跟多的是為了監視宮內的一舉一動。

然後一層層的傳回沉舟的耳朵里,統一人族他勢在必得,雖然提早一點暴露身份會被天界察覺,不是他本意。

可若是能借此機會除去上代魔族太子薄情,何樂而不為呢?

知道所有事情經過的溪辭,對于沉舟讓赤那來救自己似乎已經沒有那麼感動了。

甚至還透著一絲隱隱的失落,原來他還是為了自己的大局,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個順便。

是啊,他心里始終藏著一個人,那個人佔據了他的全部,自己哪里還走得進去?

想到這里,溪辭眨了眨酸脹的眼,擠出的淚水向兩側滑落。

秋水以為是辛太醫的針把溪辭扎疼了,忍不住說道︰「太醫,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赤那看著略顯委屈的溪辭,無奈的搖了搖頭︰「人若是能體會到痛苦,說明全身心的活著,若是體會不到了,那便是心死莫大于哀,與行尸走肉並無分別。」

「有那麼嚴重嗎?」秋水一頭霧水的看向月明。

月明略顯心疼的抹去溪辭眼角的淚痕,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此刻,沒有人能懂她輸給一個死人的心情。

溪辭別過頭去,獨自一人黯然神傷,然而她並不知道,沉舟突然將一切快速推進,是因為他已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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