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師變父

雖周遭喧囂得很,但他的聲音溪辭不會認錯。

聞聲回眸,對視上沉舟那雙水波不興的黑眸,溪辭頓時回想起昨夜的那個吻,臉頰有些微微發燙。

「客官答對了呢。」婦人聞言,特抬眸打量了那個貴氣天成的男人,不由得捂嘴偷笑。

沉舟走到她一側,微微俯身問道︰「還要猜嗎?」

溪辭猶豫的看了看婦人,又看了看他︰「老板說連續猜中三個,便會送花簪子給我。」

沉舟了然的點點頭,和煦地望向婦人︰「請幫我隨意選一盞,謝謝。」

婦人聞言,果真很隨意的選了一盞燈籠,翻出系在燈籠拉繩上的謎條︰「晴來無日不開懷,還是打一字。」

「情。」沉舟不假思索的答道。

婦人驚喜一笑︰「客官又答對了呢!」

溪辭驚訝的轉向他,眨巴眨巴眼,沉舟回望她,不解她意的跟著眨巴眼。

「還是隨意選一盞嗎?」婦人打斷他們的對視,笑吟吟地問道。

沉舟點點頭,溫潤道︰「有勞了。」

溪辭微微抬頭,一臉崇拜的望著他,明眸熠熠。

沉舟見她如此俏皮,忍不住想要抬起手模模她的頭,可手卻突然停在了半空中,隨後捏成拳收了回去。

想著是最後一道,婦人記得難度比較大的放在混在眾多燈籠的後邊,她往深處選了一盞出來。

「死心塌地。」婦人念完謎條上的字,豎起一根手指,還是打一字。

沉舟听完後,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溪辭歪著頭稍稍湊近,安慰道︰「太難就算了。」

聞言,沉舟羽睫微顫,隨後輕聲道︰「忘。」

婦人愣了愣,隨即笑著將花簪子奉上道︰「公子還真是穎悟絕倫呢!」

沉舟接過花簪子,掂了掂,抬眸打量了眼巴巴的溪辭片刻,莞爾一笑。

旋即抬手,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發髻上,動作很輕很慢,生怕弄疼她。

插好後,溪辭模了模自己的頭,對他嫣然一笑︰「好看嗎?」

不好看的話,溪辭準備拿去換吃的,應該還值點什麼。

沉舟定定地注視著她,輕聲道︰「好看。」

「天燈誒!」此刻的溪辭已經被冉冉升起的天燈給吸引住了,並沒有留意到沉舟眼中的變化。

她說著便拉起沉舟往天燈升起處走去︰「走,太師,我們去看看!」

沉舟被她這般拽著,不自主的隨她一同小跑了起來,眸中染上一抹溫柔。

跟著她去到了天燈升起處,有不少小販準備好了天燈,就等有人掏錢買下,題個字,再點燃蠟燭就能放飛。

溪辭也想湊個熱鬧,她模了模身上,今日帶出來的錢不多,便扭頭看向沉舟,委屈巴巴的伸出手︰「太師……」

沉舟頓了頓,無奈中略帶著一絲寵溺,從袖兜里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小販︰「不用找了。」

听到他這句話,小販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謝謝客官,這有筆,可題字,錯了還有,隨意!」

溪辭開心的收起手,轉身選了一盞天燈,取了兩支筆,遞給沉舟一支︰「太師!」

沉舟有些遲疑的接過她的筆,溪辭以為沉舟不明,便笑道︰「據說在天燈上題字後放飛,願望便可實現,雖說天神壓根沒心思看,就當湊個熱鬧吧!」

說著,溪辭便蹲了下來,興趣盎然的對著天燈題字。

他一語不發的單膝跪地,看著那盞天燈不知如何下手,稍稍歪頭看溪辭寫的什麼。

只見她一筆一劃的寫著「喜樂,安寧」,非常認真。

沉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猶豫了一會兒才動筆。

寫完那四個字的溪辭,見他終于動筆了,不禁好奇的伸過頭去看。

上邊寫著「死心塌地」四個字,溪辭微微蹙眉,不解的望著他︰「這不是方才的燈謎嗎?」

沉舟羽睫微抖,眸光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輕輕抬起眼簾︰「嗯,死心塌地,挺好的。」

好在它的另外一層意思,那個字才是他的祈願。

「太師,謝謝你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糊弄我。」溪辭對他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必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沉舟嘴角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退一步海闊天空,溪辭面帶假笑的對他點點頭。

隨後他們二人將天燈舉著,小販幫著點燃蠟燭,燈慢慢的膨脹了起來。

沉舟與溪辭很有默契的慢慢松手讓它上升,直到完全松手,天燈慢慢的往上空飛去。

正當溪辭一臉驚喜的仰望天燈,沉舟突然冷不丁的問道︰「不怕神族認出你的筆跡嗎?」

「他們可沒那麼勤,逐一閱人族的祈願。」溪辭不由得調侃道。

沉舟認同的點了點頭,當初他在天界時,確實沒見到有幾個天官會耐心將人族的祈願看盡,全都是隨即抽選,抽中的才有求必應。

溪辭微笑的仰望著夜空,盡管信不過,卻也還是抱有一絲期待。

沉舟看著她的側臉,深思熟慮了一會兒,雖有些不忍,卻還是決定告知她道︰「溪辭,我可能沒那麼快送你回姑逢山。」

「嗯?」溪辭聞言,他是舍不得自己離開嗎?

沉舟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她不開心,但她必須接受,從她自願留下來那一刻開始,所有事態的發展後果,她都有一份。

「陛下明日便會下旨封你為鄉主。」沉舟頓了頓,微微低頭卻沒有看她。

溪辭一听,覺得不是什麼壞事,想來應該是因為自己獵得一頭野豬在百花祭派上用場了,一時高興的獎賞吧!

可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她看著沉舟略顯沉默的側臉,思索了片刻,才發現盲點︰「 鄉主不都是諸國王女嗎?我不過太師府的婢女,不合規矩呀,陛下是不是弄錯了? 」

「功臣之女亦可受封為鄉主。」他依舊低著頭,沒有正視溪辭。

「我爹爹也不是朝臣啊!」秋野什麼時候跑來給人族國君當臣子了?

依溪辭對自家老父親的了解,絕無可能,當王都還得勉強考慮一下。

沉舟如鯁在喉,艱難都吐出兩個字︰「我是。」

「那你又不是我爹……等等!」原本當笑話來听的溪辭突然意識到是哪里不對。

她愣了愣,喜悅的笑僵在臉上,隨後一點點的消失,換上了一副難以置信得神情凝視著沉舟,舌頭有些打結的問道︰「你要當我爹?」

「從明日起,我便是你的義父。」雖難以啟齒,沉舟還是很嚴肅的將這一事實告知于她。

溪辭徹底怔住了,直愣愣的望著他,眼底除了難以置信,還有些許的難過,眼眶微微泛紅,周遭的喜悅頓時與她無關。

「我把你當師傅,當仰慕之人,甚至……」說到這里她不由得哽咽,頓了頓繼續道︰「而你居然要當我爹!」

沉舟一臉凝重的望著她,一語不發,溪辭沒有等到他的解釋,心里委屈得緊︰「你可以不喜歡我,甚至可以天天威脅著要殺我,但你這是什麼意思?」

士可殺,不可辱,難道他不懂嗎?

羽睫微微一顫,抖落了一顆晶瑩的淚,原本還想問他喜不喜歡自己,看來沒有問的必要了。

溪辭抖落的淚,仿佛滾燙的岩漿滴落在他的心上,一陣難忍的劇痛蔓延全身。

他欲言又止的伸出手,試圖安撫她,而溪辭猛地打開他的手,扭頭就跑。

看著溪辭跑走的背影,原本想追上去,突然渾身一陣灼熱,詛咒又發作了,咒印在他的皮膚若隱若現。

他疼得單膝跪在了地上,望著溪辭離開的方向,沉滯了片刻,起身往反方向而去……

跑回太師府的溪辭將自己反鎖在了屋內,背靠著門順勢坐在了地上,用發抖的手捂著嘴,豆大的淚珠止不住的往下墜。

她哭著仿佛快要窒息,從她房門前路過的家僕听到動靜,故拍門試探性的問道︰「溪辭?是你回來了嗎?」

溪辭吸了吸鼻子,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哦!」

「咦?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家僕覺得溪辭的聲音听起來不對,略擔心的問詢道。

溪辭沒有開門,而是把頭埋在了膝蓋里,抽泣的說道︰「旺財,外頭的絲竹聲太大,嚇得我心生生疼……」

「這樣啊,哈哈,沒想到你還有害怕的東西呢,那你好好躲著哈,保護好你的小心心,別讓它受傷了。」听到她的這番說辭,家僕是信了的,隨後便從她門口離開了。

家僕的話讓她又擠出了幾顆淚,卻也听了進去,溪辭搖搖晃晃的起身,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環顧了四周,開始收拾東西。

她打定主意自己回姑逢山,到時再讓爹爹和義父幫自己找那個野生殿下給自己解封印。

「我才不要當你的義女!」溪辭一邊哽咽,一邊忿忿的打包袱,住得不長,東西不多。

她瞥到了台子上的那幅鑄造圖,靜默了片刻,緩緩拿起一看,買了鑄造的材料都沒來得及用。

想要撕毀,卻又不忍,溪辭真的很心儀沉舟為自己畫的圖。

可他都不喜歡自己,畫這圖時真的有用心嗎?

真的是為自己而畫的嗎?還是說這是他的強項?

想到這里,溪辭生氣的把畫丟回了台子上,背起包袱往外頭走去。

借著夜色,和眾人休息的時間,她跑去馬廄牽出一匹馬,悄咪咪的從後門離開了。

後半夜,沉舟終于從外頭回來,走到她房門前,猶豫著要不要敲門解釋,思索片刻,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有家僕發現馬廄里少了一匹馬,想要去問問溪辭是不是她溜馬忘了牽回來。

可敲了她房門都無人響應,家僕便試探性地推開,發現里面空空如也,仿佛無人住過一般,便忙向太師稟報。

沉舟趕到溪辭的房間里,僅看到台子上放著一幅有些皺的兵器鑄造圖。

他緩緩走近,低頭一睹,上邊落下一枚若隱若現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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