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承

雲霧繞頂,金鶴盤旋在大殿之上,卻病懨懨一語不鳴,顯得有些陰沉。

殿內,天君一手持著折子,一手扶額,默默嘆氣。

這時有一老者入殿,對著天君躬身行禮後道︰「天君,戰神已然帶隊前往陰間鬼域了。」

聞言,天君點點頭,緩緩起身,淡淡道︰「朕距離羽化已時日不多,輔佐戰神登天君之位,就有勞紫微星君費心了。」

「天君……」听到天君的這番話,紫微星君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內心感概萬千只覺無奈。

「天地始于混沌,萬物輪回生生不息,朕也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愛卿不必為朕感到惋惜。」他掌管天界幾十萬年,卸任歸于虛無只是時間的問題。

天君雖嘴上說著讓南修繼位,而心里卻念著沉舟。

回想他跪在行刑台上,最後望著自己時,眼底那難以置信的絕望,天君至今都忘不了。

痛失愛子的天後也自毀元神跟著去了,想要修正自己犯的錯,唯有得到時幻鏡。

「萬靈堂之事,就只在明面上隨便查查就好,千萬不要深究。」萬靈堂被屠之事,他心知肚明。

「臣,遵旨。」紫微星君眉頭微蹙道。

天君身體有些虛弱的晃了晃,為了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他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捂著頭。

察覺到天君有異的紫微星君,款款上前去扶了扶天君,道︰「天君,臣定不負囑托,必會誓死擁護戰神登位。」

「一切就有勞愛卿了。」天君緩緩落座,向紫微星君投去感激的目光。

紫微星君對著天君躬身作揖後,後退幾步便轉身走出了大殿。

他踏出大殿的那一刻,由彎著腰的老翁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筆挺青年。

他輕車熟路地繞過幾座宮殿,精準地來到了六司府。

「司命還沒回來嗎?」紫微星君一進門就坐在了司命星君的桌子上。

「還沒。」回答的人是度厄星君,他正懶洋洋喝著茶。

「才剛出發,哪有那麼快?」上生星君蹙眉道。

「誒?不是昨天就去了嗎?」司祿星君撓了撓頭,不假思索的問道。

「噓!」延壽星君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益算星君笑而不語,給紫微星君倒了一杯茶。

「天君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紫微星君挑眉問道。

五星君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沉默地點了點頭,作為管理世間一切人、妖、靈、神、仙等生靈的天官,這種事當然第一個知道。

「知道了,還那麼怠慢,不怕誤事?」紫微星君放下茶盞調侃道。

上生星君別過頭去,有些不悅道︰「南修殿下歷劫沒幾回,升得倒挺快。」

一旁的延壽星君用手戳了戳上生星君,讓他別多嘴。

紫微星君莞爾道︰「知道你們不滿這個天君候選人,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人選,先將就將就吧!」

「這種事怎麼將就?」司祿星君嘟囔道。

「如果他在就好了……」益算星君有些惋惜的說道。

這個他,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誰,只是他的名諱不便再天界提起罷。

「那分明就是陷害,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上生星君想起這事就忿忿不平。

「好了,往事隨風不再提,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輔佐南修殿下。」紫微星君打了個圓場,讓他們不要再糾結不可逆的事實。

延壽星君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是。」

「司命回來了,就讓他來找我一趟。」紫微星君拍了拍延壽星君的肩膀。

延壽星君依舊是面無表情的點頭,宛如一個工具人。

看著紫微星君遠走的背影,司祿星君撇嘴低聲道︰「他是不是站在南修殿下那邊了?」

「應該不是,他還站在天君那邊。」度厄星君低聲道。

「他畢竟跟了天君那麼多年,就算天君錯了,他也沒辦法。」益算星君無奈的搖搖頭。

大家才剛剛安靜下來忙著手頭上的事,一個穿著喜慶的男子笑吟吟地走了進來,道︰「我來取名簿,男女各兩百份,準備好了嗎?」

「柴道煌,你來得也太勤了吧?」上生星君不由得抱怨道。

「就是,前些日子剛給過你,現在又來!」司祿星君連忙附和道。

「有是有,但年紀都還太小,等他們大一些罷。」延壽星君有些無奈地笑道。

「嗐,姻緣這種事,就得從女圭女圭抓起,人生苦短就該及時相愛!」月老朗聲笑道。

度厄星君翻了翻名簿,道︰「沒有兩百,五十要不要?」

「給我罷!」月老連忙接過度厄星君手上的命簿,道︰「我那還有一些沒牽上的,我再翻出來跟這些新的配一配,那我先走了,過幾日再來!」

「您別過幾日了,過幾年吧!」延壽星君連忙說道,許多幽魂寧願跳下忘川化成厲鬼也不願投胎,實在是沒那麼多新生之靈。

月老笑著沖他們揮揮手,捧著名簿用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出了六司府。

「我這一天天忙得,都沒時間讓他也給我牽條紅線。」上生星君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閉嘴,忙你的吧!」度厄星君無情的說道。

月老歡天喜地的捧著名簿回到姻緣府,嘴里哼著小曲。

他步伐輕快的來到姻緣殿,空中懸浮著無數泛著紅光和藍光的名字。

他左右看了看,將名簿往空中一拋,名簿里的名字全部自己跑了出來,排成兩列。

抬手間,變出一壺酒,這種時候就得有酒才能有靈感,牽出來的姻緣才美妙。

「王小牛,嗯……王小牛怎麼是女的?哎呀,我牽錯了……算了,女就女吧。」月老一副將錯就錯的樣子,放棄了變更王小牛的姻緣。

「樊月如原來是男的呀,我怎麼看錯成女的了?果然喝酒誤事……算了,就讓他繼續跟蘇忱罷,拆散這種事太殘忍,不適合。」

…………

月老獨自一仙在殿內,一邊喝酒一邊自言自語的牽著紅線,由男劃到女便是男追女,由女牽到男便是女遇男,相遇的順序便是由月老這樣來定的。

偶爾有疏漏,沒釀成大錯,天君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末了,他在掌心變出一個被他藏了很久的名字,喃喃自語道︰「沉舟殿下,你活著的時候我都沒有給你好好的牽過線,實在是慚愧呀……」

回想往事,月老喝得有些高了,搖搖晃晃的走到眾多未牽線的名字前,不小心被自己給絆倒了。

倒下的過程中不小心扯下一根紅線緊攥在手,而那只手里也剛好握著「沉舟」這個名字。

在哪里倒下,便在哪里睡一會兒,月老便呼呼睡了過去。

那根紅線與「沉舟」這個名字,在月老的手里停留太久,便自動連接在了一起,入了結緣簿。

待月老醒來後,忘了這一茬,起身後又繼續忙碌起來。

理理紅線,將過世之人的名字劃掉,重新牽線,如若太多的話,他也就偷懶作罷,不重新牽線了,一世一雙人也挺好,有些亡者確實值得被生者守候一輩子。

被月老無意中扯下紅線的主人,已經遇到了在天界被認定的已故之神。

鬼域,溪辭抱著一只酒壇子,鬼鬼祟祟的來到忘川河畔,裝了半壇子忘川河水。

她得意地起身,準備打道回府時,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本能地松開懷里壇子,舞動四肢求平衡。

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帶,往回一拉,將她甩在了地上。

溪辭捂著,看清楚來人後,慍怒道︰「殿下,你要摔死我嗎?!」

「你這是在干嘛?」惡鬼面具後的眸子冰冷地凝視著她。

「哎呀!」溪辭拍了拍站起來,走到河畔一看,壇子飄遠了,頓時生氣地瞪著他。

「想將忘川水摻在酒里,好讓紅顏鬼們喝了忘情,然後入輪回這種事,我勸你不要做。」他的語氣里,很是確定溪辭的目的。

「你不要血口噴狐啊!」溪辭聞言,氣勢弱了幾分,心虛的否認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回去。」他寒聲道。

溪辭耷拉著耳朵,嘟著嘴一臉不悅的往回走,他就款款地跟在溪辭身後,似乎在監督著她。

她走著走著,突然駐步,回頭道︰「你為什麼要收留她們?」

他淡淡地看著她,一語不發。

「為了不值得的人,將自己永遠的困在這里……值得嗎?」溪辭咬著下唇,低頭自語道。

沉舟靜默了片刻,輕聲道︰「這世間,不僅僅只有過命的交情才值得赴湯蹈火,有些事,也不存在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他這話。不知道是說給溪辭听,還是說給自己听得,口吻似乎有些淒涼。

她羽睫微顫,憂愁中帶著些許茫然的直視他。

「那你願不願意收我為徒?」她十分認真的問道。

他那麼厲害,剛好自己現在也沒師傅了,不如湊成一對師徒。

然而這時,周圍蕩起一陣又一陣的仙氣,沉舟不動聲色的警覺了起來。

「你現在,轉身,往前走,不許回頭,否則我打斷你的狐狸腿,等你義父重生再幫你接上。」他面色淡淡。

「你真的不願意嗎?」溪辭什麼都沒發現,不死心的再次問道。

「往前走。」他聲色清冷。

「你是擔心我學不會嗎?我很有天賦的!」她認真道……

「一。」忍耐是一種美德。

「第一條門規?」她挑了挑眉,有些笑盈盈的問道。

「二!」冷漠依舊。

「臥槽,你在數數?上限是多少?」她頓時警覺了起來。

「三!」他似乎做好了什麼準備。

「哇呀!」溪辭一個瞬移術立馬從他眼前消失。

沉舟甩了甩衣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角余光掃視周圍,面具下的他察覺到了熟悉的仙氣,有天兵在附近。

先前路上收拾了好一些,現在又有,沉舟駐足原地,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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