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起

待溪辭與赤那離開後,沉舟掀開被子,坐在床沿,面色陰沉地望向窗外那輪仿佛伸手可觸的紅月,思緒被拉回到在花界,與天君重遇時所發生的一切……

天君眸光略帶懺悔之意的注視著他︰「沉舟,回來吧……是父君錯了。」

面具下的沉舟心頭微微一顫,他有等過這句話,但好像來不及了。

一旁的花簇帝君推波助瀾道︰「只要你願意回來,你這些年做的事,都可既往不咎。」

堇禾帝後似乎現在才知曉眼前人是沉舟,神色詫異的與錦年對視一剎。

沉舟緩緩將面具摘下,渾身散發著一股寒氣,嗤笑︰「天君還真是老糊涂了,您的兒子乃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戰神,怎會與魔族有關?」

天君聞言,面色沉了沉︰「與天界對抗是沒有結果的,你應該明白。」

那麼多年來,沉舟一直都在避免出現與天君正面對峙,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那我便要戰出個結果。」沉舟眼梢一挑,便從虛空中抽出一柄將近五尺長的利劍,揮手將劍擲向天君。

帝君往天君面前一站,抬手布下一面屏障,沉舟神念一動,一劍化萬劍。

堇禾見狀將錦年往身後拉了拉,逐向前協助花簇帝君。

沉舟衣袂一揚,瞬移他們身後,直奔宮殿去尋赤那。

他一出手,在宮內屠了一波侍者,赤那的氣息十分微弱。

覺察到花簇帝君與天君追過來了,沉舟又一個瞬移到了外頭,不曾想堇禾帝後與錦年就守在外邊,見到他就想苦口婆心。

沉舟眉頭一蹙,大揮衣袂,將她們母女二人迷暈倒地,區區一個上神與上仙,哪里可能攔得住他?

他眼眸余光微瞟了身後,又向另外一處瞬移。

天君深知與花簇帝君聯手,定能控制住沉舟,但眼下沉舟一味躲避正面交鋒,看似只為尋回心月復,只怕是心中還念著一絲情份,便對著帝君嘀咕了幾句,便隱了身。

帝君了然後,讓老樹藤將赤那拖出,朗聲道︰「沉舟,你要的人在這!」

赤那被老樹藤纏遍全身,僅露出一對心懷愧疚之目,四下打量。

抱著僥幸心理來花界偷伐長生樹,不料撞見花界帝姬,隨後被擒,想著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沒想到沉舟殿下竟然會特地來尋自己。

赤那此刻懊悔不已,恨不得咬舌自盡,就怕咬舌不死成啞巴,被殿下救出已是無用之人,白白忙活一場。

沉舟躲在暗處,打算伺機而動,但帝君似乎料到對方的心思,掌心變出一把劍,指向地上的赤那︰「既然無人領你,那就去死吧!」

說著他將劍刺向赤那,赤那大眼一閉,早已做好再死一次的心理準備。

然而花簇帝君的劍遲遲落不下來,因為沉舟搶先一步將花簇帝君的劍,以掌力震碎。

花簇帝君退後了兩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你終于出來了。」

「那又如何?你們根本沒可能殺我第二次。」沉舟解開赤那的束縛,眸光暗紅。

「殺你自然是比較棘手,正如你難以推翻天界法度一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花簇帝君話音剛落,天君出現在沉舟身後,覺察到神威的他,猝然轉身的一剎,赤那卻只身擋了上去,被天君一掌擊中胸口。

沉舟見狀,將中掌的赤那推到一旁,奮力接下天君的下一掌。

天君不敵沉舟,被他那一掌震得退後了好幾步,噴出一口鮮血。

這一刻,沉舟是瞳孔微顫,心有不忍,邁出了半步想要扶他一把,卻被理智給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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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天君抬眸時那抹欣慰的笑,赤那突然縮小的身子,他體內神魔之力瘋狂的涌動,讓沉舟徹底幡然醒悟,眼底升起了一絲落寞。

天君為了滿足自己當下的目的,是不會放棄使用任何手段的,無論他先前說得有多誠懇。

「殿下,你快走!」縮成了孩童的赤那對他嘶吼道。

他在天界做了那麼多年的武神,早就看透他們不擇手段的初階,心懷善念的人最容易上當受騙。

「我既來了,便沒有將你留下的道理!」他目光堅定的沉聲道。

花簇帝君暗暗扶了天君一把,冷笑道︰「放心,你們都走不了。」

他們打的主意,便是將沉舟變小,封印一半神魔之力,將其強行帶回天界。

沉舟的身體,在肉眼可見的縮小,他錯愕的看著自己的雙頭,眸光逐漸凶狠︰「誰都阻止不了我!」

他醇厚的聲音轉而稚女敕,響徹花界,小小的身軀依舊能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周身的幾棵樹拔地而起,圍繞著他們旋轉,一根熟悉的樹枝飄到了赤那眼前,被認出是長生樹的枝,頓時燃起一個念頭,將其抓住,死不松手。

「沉舟,快住手,你這樣走火反噬的!」天君急忙出手制止。

沉舟眸光猩紅︰「不會如你們所願!」

他原本想就此了結花簇帝君與天君,但逼近天君時,沉舟還是遲疑了。

法力壓制最盛時,他卻在虛空中撕開一道口子,眸光凜冽地瞥了天君一眼,拽上赤那投入其中,口子旋即消失無蹤,一切歸于平靜。

他最終還是選擇收手,將赤那帶回了鬼域陰間。

沉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將目光從紅月那收回,順勢躺在了床上,疲倦將他佔據,清風拂面,雙眼慢慢的闔上……

突然周身一緊,沉舟睜眼低頭一看,竟是天雷石鎖將他重重束縛,天君一臉失望地凝視著他,許久後厲聲道︰「戰神沉舟,勾結魔族,謀害同族,其罪當誅!」

天君注視著他的眼神異常冰冷,仿佛一座雪山將沉舟壓得喘不過氣來。

天君雙手凝聚了強大的神力,眉頭緊鎖。

天君似乎還躊躇了片刻,良久後閉眼,將手中凝聚的神力之刃投向了自己……

沉舟猛然驚醒,對視上一雙似含秋水的美眸。

他捻了捻被子抿著嘴,一臉郁結的瞪著溪辭。

「殿下,睡得可好?」她笑嘻嘻的問道。

他剛想開口,只覺左手有些異樣,抬起一看,上邊糊滿了黑乎乎的不明物體,不由得蹙眉︰「這是什麼?」

「殿下,這是我特地為你煉制的外傷用藥!有沒有很感動?」溪辭一臉自豪的說道。

雖然在手指上試用了此藥,但由于傷口太小,沒有什麼感覺。

煉藥之心是由他而起,那便用在他身,效果若有,便可煉制多一些。

沉舟看著整條被涂得黝黑的手臂,眉眼間帶著幾縷疑問的睨了她一眼︰「你拿什麼做的?」

溪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鳳凰之火焚出的長生木灰,還有……」

他深吸一口氣,打斷她,肅穆地問道︰「你哪來的煉藥爐?」

「哦,我用痰盂煉制的,聰明吧!」她喜滋滋的答道,那副沾沾自喜的樣子,仿佛想讓對方夸她棒。

沉舟的神色逐漸陰沉,將胳膊抬起︰「給我擦掉。」

溪辭撇了撇嘴,眉眼間透著一絲絲失落的嘀咕道︰「這是我辛苦好幾個時辰的成果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沉舟冷毅的瞅著她,隨後突然干咳了兩聲,瞬間被溪辭抓到機會︰「殿下,你還是不舒服嗎?我給你倒點水。」

她轉身要去給沉舟倒水,發現這房內連個壺都沒有,心中一陣竊喜,旋即佯裝出愁眉狀︰「哎呀,竟然沒有水,這可如何是好?殿下你等等我,我這就去燒水給你!」

說著自顧自的退出了房間,沉舟一臉茫然的望著回歸靜默的房間,低頭看了看被涂得烏漆麻黑的整只手臂,不知是舉著還是垂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頭垂下。

過了半晌,他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覺得衣服拖地太礙事,又往回走了幾步,把過長的袖子衣擺削去,重新整理了一番,看著得體後才再次走出房間。

遠遠的看到溪辭與赤那,對著插在地上的一根樹枝爭論不休。

「還以為你法術有多厲害呢,也不過如此。」

比試中被溪辭摔了幾個跟頭的赤那,看著溪辭施法滋養的長生樹枝,沒有稍稍茁壯的樣子,終于迎來了舌槍唇戰的進攻機會。

溪辭眉頭微蹙,在心中默念口訣,繼續對樹枝施法。

然而長生樹枝沒有任何反應,她有些沮喪的撅著嘴︰「它再不生根,過幾個時辰就廢了……」

沉舟看了一眼庖廚灶爐里,幾乎干燃著的鳳凰之火,搖搖頭走到溪辭身後,抬起手為長生樹枝注入靈力。

耷拉著的樹葉立馬有了生機,樹枝也不似毫無靈魂般的插在土里,而是開始生根扎入深處。

溪辭驚嘆的乍然回頭,與沉舟的距離近得,睫毛幾乎能大戰幾個回合,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

沉舟巋然不動,而溪辭卻不自覺的猛然往後一揚,沒穩住蹲著的身子,一坐在了地上,咽了咽口水。

「殿下!」赤那見到他,欣喜得很。

沉舟對赤那微微點頭後,看向溪辭︰「你給我燒的水呢?」

「還,還在燒……應該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她其實從樓上下來便忘了這茬,說著連忙往庖廚里躲。

沉舟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

赤那連忙恭敬的問道︰「殿下,可有事需要吩咐?」

沉舟深知赤那覺得有愧于自己的那份心,靜默移時︰「你去幫她燒水吧,我要沐浴。」

「是,殿下!」赤那立馬興沖沖的跑向庖廚。

沉舟負手而立,背影略顯寂寥,但听著溪辭對赤那幫倒忙的抱怨,看著庖廚內忙碌的身影,他面色卻出奇的溫和。

他不僅猜想,鳳陽先前是不是都隱居過著這般熱鬧鮮活的日子,所以很久沒再听過有誰提起,有關鳳陽的趣聞傳說

自嘲的搖搖頭後,沉舟剛抬腿要往回走,陰冷的風悄然拂過,一個華貴的身影頓然出現在這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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