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轉

鬼域陰間。

錦年在房間又哭又鬧,赤那實在沒轍便請秦廣王幫忙破解溪辭布下的結界。

從房間里欣喜若狂沖出來的錦年,直接與秦廣王撞了個滿懷。

「嘖嘖嘖。」秦廣王雙手負在身後,略帶揶揄之意的瞅著她。

錦年皺著小臉,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額頭,道︰「又是你?!」

「這是我的地盤誒。」她這話問的,讓秦廣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錦年不悅的皺著鼻子,四處張望道︰「那只狐狸呢?」

秦廣王猜到她可能問的是溪辭,卻沒有直接回答她。

見秦廣王沒有說話,她沒好氣道︰「你們最好對我客氣點,不然我爹來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秦廣王愣了愣,旋即看向赤那,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花簇帝君被南修給吃了。

赤那睜大不知所措的雙眼,用眼珠子的擺動替代搖頭,抿嘴不語。

或許有些事,知道的越晚,就傷心得越短,尤其是他們這種終年與鬼魂打交道的陰間神明,麻木中也帶著不忍與無奈。

正當他們陷入沉思之時,十殿轉輪王一臉震驚的跑過來︰「大哥,赤那,沉舟殿下呢?」

「什麼了?看你這急的。」秦廣王佯裝出一副肅穆的樣子說道。

十殿轉輪王剛想開口,可看到有位陌生仙女在此,且伸脖伸耳,看起來不大正直的樣子。

他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換了句話︰「這個……事關重大,還是與沉舟殿下一同商談吧!」

他們三人十分默契的回頭看了看錦年,各懷心事卻又能達成一致的點頭道︰「嗯,言之有理,那走吧!」

眼看著他們三個抬腿就走,直接無視自己的存在,錦年忙招手道︰「誒?你們就這樣走了?不理我了?」

見他們沒有聞聲回頭,錦年又喊道︰「那我可跑了?」

她提起裙擺,做好了撥腿就跑的準備,不死心的又說了一句︰「我真的跑了!」

他們三個走得幾乎沒了影,錦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忘無憂閣外邊跑去。

憑借著先前來過這里的記憶,她很快的來到忘川河畔,看到擺渡神,立馬手舞足蹈的大聲呼道︰「擺渡神,這里,這里!」

擺渡老兒看到了她,卻沒有靠岸,而是遠遠的回應道︰「仙子,十殿閻王已經下令陰陽交界只進不出,老身不能渡你到陽間了,還請仙子見諒。」

「什麼?只進不出?」錦年大驚失色的跌坐在地上,怪不得方才他們三個那麼放心自己跑出來。

她氣急敗壞的站起來,原地跺了好幾腳才往回走。

這時他們三個已經來到沉舟案前,轉輪王將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娓娓報來。

「啟稟殿下,天界在半個時辰前,向六界昭告晟華天君已羽化歸于虛無,接下來將由戰神南修接任天君之位。」轉輪王拱手相報,卻每說一句都會忍不住查看沉舟的神色變化。

听到這個消息,沉舟的眸光暗了暗,他與自己的父君明爭暗斗幾萬年,不曾想還未爭出勝負,他便悄然退場。

見沉舟沒有說什麼,轉輪王看向秦廣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繼續說。」沉舟看他們三個眼神閃爍,

于是發話道。

轉輪王深吸一口氣,道︰「有傳言說……說天君羽化乃沉舟殿下您所為。」

「哦?」天界的這種把戲,沉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不知道這次又有怎樣的說辭。

他又再次看向秦廣王和赤那,赤那為難的低下了頭,只有秦廣王默許的對他點點頭,轉輪王有些無奈的暗暗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除了眾所周知的恩怨,還有就是因為溪辭妖神。」

「這跟她什麼關系?」沉舟頓時眉頭緊蹙。

「據說溪辭妖神不慎被南修打傷,之後被鎖妖籠押回天庭,隨後您與薄情太子一同上九重天,一個殺天君,一個劫妖神。」說到這里,轉輪王刻意停滯了一下。

「然後呢?」沉舟急忙追問,既然是一個殺天君一個劫妖神,那天君已逝,溪辭有被劫出嗎?

「說是東窗事發,溪辭妖神被眾神用降妖陣,鎮壓在天牢內,而薄情太子已被當場伏誅,而您……逃走了。」轉輪王戰戰兢兢的繼續說道。

秦廣王听完忍不住壓低聲音,含糊不清的吐槽道︰「這故事編得像模像樣的,六司府不考慮幫著潤色一番,再出個話本?」

沉舟聞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秦廣王才嚴肅起來,赤那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都坐到第一殿的位置上了,還沒個正形。

栽贓自己弒父,南修繼任天君之位,溪辭又被鎮壓在天界,這一連串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就只有南修了,他這是在逼自己向天界發兵啊。

想到這里,沉舟掐指一算,距離天君羽化應該還有些時日。

雖然不確定,但從南修吞噬花簇帝君這件事來看,父君很有可能也是被南修逼著提前羽化的。

他連父君都敢害,那溪辭在他手上想來定是十分危險。

而且每一件事的矛頭都指向了自己,南修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但究竟是要繼續迂回拖延,還是先下手為強,沉舟頗有猶豫的沖他們拜拜手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殿下。」他們三個齊聲說道,並一同轉身退了出去。

沉舟扭頭看向窗外的那輪紅月,上面浮現起與清歌初見時,她那張明媚的笑臉。

統一人族的計劃還未成,貿然與天界開戰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諸東流,可若是不發兵攻上天界,溪辭生死難料。

詛咒的烙印又再次爬滿他全身,沉舟痛苦的俯咬緊牙關。

隨著詛咒發作越來越頻繁,他也時日不多了,如果硬要等到大業成才去救溪辭,只怕到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清歌……」沉舟疼得渾身顫抖的念著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名字。

他雙手握拳,卯足了神魔之力,實在忍不住自焚之痛時,仰天長嘯發出龍的咆哮聲,頃刻間神魔之氣覆蓋整個鬼域陰間,所有的一切都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在院子里看著長生樹發呆的赤那,因收寒霜之凍打了個噴嚏,側目往沉舟房間的方向看,秦廣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要不要賭一把?」

「不賭,我已經猜到結果了。」赤那微微仰頭,望著長生木的枝葉說道。

清歌的詛咒無解,有生之年能讓沉舟殿下彌補過錯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若是再一次錯過,怕是再也沒機會重逢了吧?

「你怎麼越來越無趣了?」秦廣王撅著嘴抱怨道。

一旁的輪轉王尷尬的搓了搓鼻子,抬頭間看到錦年罵罵咧咧的回來了。

「大哥,我們要不要先撤回府里,等候沉舟殿下的指示?」轉輪王弱弱的問道。

「好主意!」秦廣王意會的點點頭,拉著轉輪王往上一躍,消失無影。

赤那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錦年跑過來一把拽住︰「你去哪?那只狐狸呢?」

還未等赤那開口,沉舟已經從樓上下來,向他們走來︰「錦年仙子若是想安然無恙的離開這里,就回到房間里把門關好。」

「如若不然呢?」雖然沉舟的氣場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錦年依舊硬撐著心高氣傲的嘴硬道。

「那本座就送你去奈何橋喝孟婆湯,再讓十殿閻王通融通融,給你投個好胎。」沉舟淡漠的說道。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錦年雖氣勢不減,身體卻十分誠實的往房間走去,順手把門關上,還上了鎖。

赤那看他臉色蒼白如紙,就知道他方才並不好過,看破不說破乃禮也。

「赤那,我們回魔界吧。」沉舟說出這話時,其實已經在心里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赤那心中了然的拱手道︰「是,殿下。」

隨後主僕二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忘川河畔,沉舟祭出自己的清蒼劍,在河面畫了個巨大的法陣,而這把劍就是開起水中境的鑰匙。

清蒼劍是魔後贈予嫡公主清歌的生辰禮物,然而這柄劍的秘密是在清歌自盡後,沉舟自己模索出來的。

想來,當初清歌應該就是這樣將薄情送出魔界,再通過這里坐上擺渡神的船逃出生天的。

離開魔界那麼久,終于要回去了,沉舟深吸了一口氣︰「走吧。」

說罷沉舟領著赤那走在忘川河面上,走到法陣中央時,沉舟將劍一拔,主僕二人隨著法陣消失在幽暗的河面,一切又恢復到了以往的陰森寧靜。

九重天。

南修換上了天君的華服,負手款款走到鎮壓著溪辭的降妖陣前,細細端詳身負重傷的溪辭。

他已然如願坐上了天君之位,手握至高權力,做任何事都無需再請示誰,自己便可決定,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絕色,我就喜歡欣賞這種支離破碎的美。」南修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身後的秋野狂拍結界,怒罵道︰「你離吾兒遠點!你若是有種放吾出來,吾定把你這條臭魚吃了!」

南修聞言眉梢微挑的回過頭,陰森的說道︰「正好,我也想殺你很久了。」

他說著便把牢房的結界解開,鳳陽沒想到南修會那麼干脆,如今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南修對自己有足夠殺死他們的信心。

鳳陽急忙攔住沖動的秋野︰「不要沖動,有詐!」

「吾才管不了那麼多,他必須得死,否則死的就是吾兒!」秋野一把推開鳳陽猶如鬼魅閃現到南修跟前,裂空取出秋風劍直往南修胸口灌,不料被南修雙支指捏住劍刃,頃刻間雙方僵持住了。

牢房內的堇禾被眼前的這一幕驚住了,從小看著長大的南修,在這一刻說不出的陌生。

頭昏腦脹的溪辭見狀,扭頭沖鳳陽大喊道︰「義父,快將他們分開,然後帶我爹爹逃跑,你們打不過他的,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她能明顯感覺到南修的變化,她相信秋野也能看出來,但此刻都秋野已然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取對方的性命。

「不,吾兒在哪吾在哪,哪有丟下自家孩子獨自苟活的道理?」因為溪辭在自己眼前受苦,他沒辦法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說服自己。

相識萬年,鳳陽很了解秋野的為人,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仁義兼並世無雙。

況且讓他鳳陽真的就這樣丟下溪辭跑,也真是做不出來,他抬手祭出一劍與秋野並肩作戰道︰「辭兒也是我的孩兒。」

這時,堇禾向借機逃出這里,龍牙戟如閃電般飛射過去,從背後刺穿她的身子。

堇禾一怔,滿臉驚恐的回頭,口中涌出了粘稠的鮮血,含糊不清道︰「南修……」

「你什麼都看見了,本君還怎麼讓你安然無恙的離開這里?」南修冷冷的說道。

秋野看著堇禾倒下的身軀,心髒一陣抽痛,雖然他知道這不是他的倩兒,可還是控制不住波濤洶涌的難過。

鳳陽此刻也愣住了,南修的手段愈加無情凶殘,這樣的人怎可繼位天君,必須要將他的真面目公之于眾。

溪辭堅信自己對南修還有利用價值,他一定不會那麼快取自己的性命,可看南修現在的樣子似乎已經殺紅了眼。

南修抬手召回龍牙戟,輕笑道︰「讓本君想想,由你們誰擔下殺死堇禾帝後的罪名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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