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眼皮子跳了跳，「生了十幾個小時啊？」
「可不是嘛！女人生孩子太遭罪了。」叫牛立的矮個子男人說著走進了旁邊的小房間。
吳濤把雙手攪在一起，無比焦慮地來來回回地走著。
淑芬千萬不能生十幾個小時啊！
她歲數大了，身體肯定吃不消。
菩薩保佑，神仙保佑，一定要順順利利的呀！
江芝蓮來的時候，只見小姨夫悶頭狂走，口中還在念念有詞，便走上前安撫道︰「一定會順利的，你別太擔心了。」
陳翠紅往走廊的長椅上一坐，小聲咕噥了一句︰生個孩子而已，至于嘛！大驚小怪。
她聲音很小，吳濤還背對著她，所以沒有听見。
但是江芝蓮用余光看到了陳翠紅的口型，能猜到她在說什麼。
吳濤太過緊張，去上了趟廁所。
江芝蓮趁此機會叮囑陳翠紅，「你別亂說話啊！」
陳翠紅撇撇嘴，「我亂說什麼了？」
「你剛才嘟囔什麼了你自己清楚。」江芝蓮嚴肅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心里清楚。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不過心里想想就行了，別講出來煩人！」
陳翠紅無奈一嘆，「行，我知道了。我只說吉利話，行了吧？」
「吉利話，可以。」江芝蓮點點頭，過了會兒，又補充道︰「吉利話也要適可而止。」
陳翠紅嗤笑一聲，「破事兒真多。」
吳濤跑去跑回，很快就回來了。
為了讓他放松，江芝蓮始終在旁邊陪小姨夫聊天，借此來緩解緊張的情緒，也好讓時間流逝得更快一些。
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十二點。
醫院外面遠遠地傳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這時產房的門開了，吳濤見過的那個護士再次走了出來。
吳濤整個人猛地頓了一下，似乎因為有了某種強烈的預感，反而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護士摘下口罩，見吳濤這個樣子，突然笑了，「剛才別人家孩子出生，你激動得跟什麼似的。現在自個兒孩子出來了，你怎麼沒反映了啊！」
「孩子出來了？！」吳濤猛然清醒過來，「是我的嗎？是陳淑芬的嗎？」
「你叫吳濤，對吧？」護士確認道。
「是是是，我是！」吳濤點頭如搗蒜。
「那就對了。」護士笑著說道︰「也是個小公主，母女平安。零點零二分出生的，是我們這里豬年出生的第一個寶寶。」
「謝謝護士，謝謝你們！」吳濤眼含熱淚，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過去跟護士握一下手表達感激之情，可見對方還帶著醫用手套，又覺得不太合適，便沒有貿然行動。
「小丫頭胖乎乎的，特別可愛。」護士指著旁邊的房間，還是那句話，「著急的話就過去瞅一眼吧！晚些時候就送病房了。」
江芝蓮的心底升騰起巨大的喜悅。
是小公主啊，是小豬寶寶啊，听著就覺得超級可愛。
陳翠紅坐在長椅上沒動地方，但她的臉上也浮現了溫柔的笑容。
新生命的到來，需要很多很多的笑容，還有無限的溫暖和愛去迎接啊！
吳濤給女兒取了名字，叫吳小初，小名是豬豬。
意思是在豬年，大年初一出生的寶寶。
豬豬小朋友是個大胖丫頭，長得跟她爸爸媽媽都不像，有點自成一派的意思。
滿月這一天，家里來了很多人。
江芝蓮推掉所有事兒，過來做了一大桌的美食。
吳濤後來雇了一個四十多歲頗有經驗的陪護，人很干淨，又細心，把陳淑芬和孩子都照顧得很好。
加上陳翠紅每周會過來一兩天，朱寶妹也常常過來串門幫忙，吳濤心里踏實了很多。
雖然依舊手忙腳亂，缺少睡眠，休息不好，但心里終究是踏實而愉悅的。
陳淑芬出月子，孩子滿月，算是一種里程碑式的勝利。
江芝蓮叫了孟青，江婉也帶著崔年過來了。
加上幼婷、陳翠紅，還有醬廠的朱寶妹、柳妹和菜頭。
屋里塞滿了人。
豬豬小朋友被吳濤抱著，睜著好奇的大眼楮左看右看，都有些看不過來了。
耳邊是各式各樣的祝福，和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江芝蓮做著菜，偶爾朝客廳里瞥上一眼。
當她看到陳翠紅抱著豬豬，幼婷和江婉圍在旁邊逗孩子的場景時，不由得想起了妹妹江秀。
江秀跟醬廠的人都很熟，近一年來跟小姨和小姨夫也越來越親近了。
她原本是應該過來的，可是家里還有年歲尚小的弟弟需要她照顧，所以實在沒有辦法參加表妹的滿月宴。
朱寶妹勸過江秀，家里又不是沒有人，晚點回去不礙事。
然而即使這樣江秀也放心不下阿哲。
豬豬表妹有很多人陪著，有很多人照顧，有很多人祝福。
可是她的弟弟阿哲現在只有她這個姐姐。
如果她不回去，阿哲可能會吃涼掉的飯菜，可能會穿尿濕的褲子，甚至可能會拉在身上沒有人給他及時收拾。
一想到這些，江秀就沒有辦法踏踏實實地在小姨家安心地吃飯。
滿月宴會是怎樣的熱鬧和歡樂，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看到那樣的場景，江秀覺得會愈發地心疼阿哲。
她受不了，所以她選擇不去親自感受。
江秀之前沒有跟江芝蓮提過這件事，江芝蓮也就疏忽了。
她一直理所當然地覺得江老太和王芳平時都在家里，自然會照顧家里的小孩。
江老太那麼喜歡男孩子，一直也挺喜歡阿哲的，沒道理不盡心地照看。
可事實上，大概並非如此。
江芝蓮覺得改天得抽個空跟江秀聊一聊。
孟青給江芝蓮幫廚是越來越熟練了。
他洗好菜，切好菜，做完自己能做的事情之後，就在旁邊看著江芝蓮做菜。
「怎麼了？你看什麼呢？」江芝蓮注意到旁邊的視線，扭過頭跟孟青對視了一眼。
「看你。」孟青嗓音低低的，這種話他還是不大好意思讓別人听去的。
「看我干啥？」江芝蓮失笑道︰「幾天不見，就不認識了啊？」
孟青淡笑著，沒有言聲。
江芝蓮做菜的時候非常專注，一時間忘掉了這一茬。
過了一會兒，等水開的間隙，她朝身後側瞥了一眼，發現某個人還是一臉痴漢地望著她。
「你魔怔了啊？干嘛呢？」江芝蓮搓了搓胳膊，做出抖落一地雞皮疙瘩的樣子，玩笑著說道︰「要不是屋里還有這麼多人，我還以為你要當場把我就地正法了呢！」
「我爸醒了……」孟青無比平靜地、自然地、不經意地、毫無預兆地講出了這句話。
江芝蓮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
耳邊全是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她明明听見孟青說了什麼，可還是覺得他的聲音太小了，被蓋住了。
什麼來著？
誰醒了？
孟青的爸爸？
那就是——孟國輝。
孟國輝怎麼了？
醒了？！
孟國輝醒了！
孟青的爸爸醒了！！
天吶……
江芝蓮終于理解了這四個字的意思。
「我爸醒了」這麼簡單的四個字，江芝蓮足足反應了一分鐘的時間。
鍋里的水撲出來她都沒有注意到。
還是孟青及時走上前關掉了煤氣灶。
江芝蓮激動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大半天都過去了，你怎麼才告訴我呀！」
「昨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她說我爸是昨天中午醒過來的，還沒有恢復意識。下午做了一些檢查，整體情況還不錯，不過還要再觀察幾天。」孟青不急不緩道︰「如果人能清醒過來，那就是真的在好轉了。」
江芝蓮突然有點說不出的感動，「真好啊，我就覺得肯定能醒過來！這不就醒了嘛！太好了！」
孟青的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紅，「咱倆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