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理深深地看了江芝蓮一眼，「看來你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江芝蓮莞爾一笑，「當然要深思熟慮過才好行動啊！否則豈不會成了亂飛的無頭蒼蠅。」
「你說的對啊……」張經理緩緩地點了點頭，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江芝蓮看向他，「你好像挺憂愁的啊！舍不得這家店嗎？」
「舍不得。」張經理實話道，「有感情了。」
「那——」江芝蓮頓了頓，猶豫著問道︰「如果你接下來沒有特別的打算，或者還不確定要做什麼。要不要，先過來幫我管理這家店。職務大概，還算是經理吧……」
張經理垂眸，目光失焦地望著桌面，半天沒有反應。
江芝蓮不確定他的想法，但沒有打斷她的話，也沒有立馬拒絕。
那就是——還有點可能性？
再爭取一下吧！
畢竟張經理熟悉這個地方，對留下來的這些服務生也比較了解。
他擅長處理各種手續問題，為人穩重，之前也經營過飯店，有一些經驗。
即使是把這家飯店經營得快要倒閉了，那失敗的經驗也是經驗啊！
有時候，失敗的經驗反倒更加的可貴。
最主要的是，江芝蓮覺得她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他對這里的愛。
這種愛，跟她對飯店的愛，似乎又有所不同。
不同在哪里，也許一時半刻說不上來。
但江芝蓮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告訴她，要努力爭取把他留下來。
這樣的想法，每見張經理一次，都會多增加一分。
「之前雖說你的職務是經理吧，但實際上你是這里的老板，什麼決定都可以自己做，也自負盈虧。但要是幫我干，可能就沒有這份決定權了。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那後面的話，我就不說了。」
江芝蓮沒有選擇先去動之以情，硬把人留下來，而是把要求和規則講清楚。
要不然就是浪費兩個人的時間了。
張經理淡淡一笑，輕聲說道︰「你接著講，我听听看，再做決定。」
「嗯，好。」江芝蓮頓了頓，一邊喝茶，一邊說道︰「雖然我現在想留下你，但畢竟我們不是合作的關系。我對你的了解還不是很多，無法判斷你的工作能力和綜合素質。所以如果你選擇留下來，接受經理這個職務，那我依照慣例，是要給你試用期的。如果你勝任不了，我就只能讓你走了。」
張經理點點頭，表示清楚這一點。
「丑化都說完了，還好，你沒跟我翻臉。」江芝蓮玩笑了一句，又認真道︰「接著呢，就看看你會不會知難而退了。」
張經理彎了彎嘴角，似乎被她給逗笑了。
江芝蓮覺得兩個人現在的交流氣氛還不錯，便沒有什麼負擔地緩緩說道︰「分店經理這個活兒，不會太輕松。早出晚歸是難免的，而且這就是個小飯店嘛，我不可能請太多人，所以意味著，你不僅要解決客人的問題，還要兼顧著管理食材的存儲，收貨的時候要盯一下，後廚出現什麼問題，也要適當地進行處理。其實就是身兼多職，當半個操心的小老板。」
張經理︰「听起來，跟我之前要做的，差不了多少。」
「是吧？其實飯店籠統來說，大面上也就這點事情。當然，里頭的小細節，可就有很多文章了。這個，各家大小飯店可能都不一樣。」
江芝蓮笑了笑，說道︰「那看來你以前不是甩手掌櫃嘛，還是自己親力親為地打理了飯店。」
「是啊，親力親為還倒閉了，可能我水平真的不行。」張經理苦笑著自嘲道。
江芝蓮輕搖了一下頭，「應該只是方向問題，你沒有把握好發展的方向。」
張經理若有所思道︰「是嗎……」
是不是，這個暫時無法做評判。
「下面，我就說說我能給你的工資和條件吧！」江芝蓮眯眼笑了笑，「基本工資呢，一個月給你三十塊。獎金有可能比工資多，這要看店里生意怎麼樣。生意好，盈利多，大家就一塊賺錢。除此之外，年底我再給你抽百分之十的分紅。」
「哦，對了。」江芝蓮說完又補充了幾句，「休息日什麼的，暫時應該不會有。不過你有事情的話，打個招呼就可以走。一般情況下，我都能理解。畢竟不是正規單位，沒有那麼多硬性的要求和條條框框。接下來一年左右，我大部分時間都會在這邊，所以也不是把事情全都甩給你。」
張經理始終面帶微笑地听著，時不時地點一下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他中間沒有插嘴問過什麼，也沒有表達任何的觀點。
江芝蓮說完，詢問他︰「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張經理搖了搖頭，「你說得很清楚，很全面。」
「那你考慮考慮吧！決定好了告訴我。」江芝蓮看向他，「你大概需要幾天時間做決定？」
張經理悠悠道︰「一個小時吧……」
江芝蓮愣了愣，「一個小時就夠了？」
「足夠了。」張經理起身，穿過廚房，去了後面的半開放式的小倉房。
江芝蓮沒有跟過去，她透過廚房的一扇窗戶，看到張經理靠在倉房的牆邊，吹了一個小時的冷風，也抽了一個小時的煙。
而江芝蓮自己，則喝了一個小時的麥子茶，並跑了三趟廁所。
「我有三個條件，你覺得可以接受的話，我就跟著你干。」張經理裹挾著一身的冷氣和煙味，坐到江芝蓮的對面。
江芝蓮抬眼看向他，「你說！」
「第一，工資一個月我要五十。第二，年底分紅我要百分之十五。第三，我要保留南邊牆上的那副畫，裝修的時候不可以動它。」
張經理干脆利落，幾乎沒有換氣地講完這三個條件，便沉默了下來。
江芝蓮第一個反應是確認東西南北的位置，隨後找到了南邊的牆。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其實大廳里只有那一面牆上有畫兒。
大概是個滑稽作品，有兩個尾巴長長的猴子，正在歡快地砸核桃。
這個畫好在哪里，又有何寓意，江芝蓮看不出來。
但她確信，它在張經理的心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白牆上用黑漆畫的畫兒，面積不算太大，風格簡潔有趣，留下來也無妨。
工資和分紅嘛——
江芝蓮思忖了片刻，「好！我答應你這三個條件！」
張經理︰「謝謝。」
「試用期三個月。」江芝蓮補充道。
「好，三個月之後，如果我做得不夠好，我自己會走的。」張經理無聲地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好似突然之間松懈了下來。
江芝蓮找了劉師傅過來幫她裝修，做檔口小窗，檢查和完善水電線路。
廚房改動最大，重新刷了牆，還處理了房頂。
很多原來的東西全都扒掉了，老舊的台面和架子，一個不留。
整體搞出來，跟素食館的差不多。
江芝蓮和劉師傅合作過很多次了，配合相當默契，交流起來效率很高。
劉師傅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效果，都能令江芝蓮滿意。
即使成品跟她預想的並不一樣，她發現自己也能接受最後的效果。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合拍吧！
劉壯壯去了省城，劉師傅帶過來兩個老搭檔和兩個徒弟。
江芝蓮計劃三五天就搞完，但劉師傅做事精細，追求完美，加班加點地干了一個禮拜才收了工。
江芝蓮給了工錢，又請大家去清香食堂吃了一頓飯。
素食館里沒有肉，這些干體力活的老爺們估計很難吃盡興。
她有一陣子沒見到林香了。
去清香食堂，剛好可以趁吃飯的功夫，順便去看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