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的時候，喬瑞玲問兒子，「蓮娃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坎兒了？」
孟青淡聲回道︰「競爭對手搶先用了她的想法，不是什麼大事，她能處理好的。」
「嗯，那就好。」喬瑞玲沉默了幾分鐘，又道︰「她是難得的好孩子，你不要辜負了人家。」
孟青點點頭，「我不會的。」
「我知道你不會。」喬瑞玲相信兒子，「只是這些話，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你不要嫌我煩啊！」
孟青︰「不會的。」
喬瑞玲用商量的口氣說道︰「蓮娃借了咱們不少錢吧？等你爸好點了，我就出去找點活干干吧？」
「不用。」孟青微微蹙眉，「你照顧好爸就行，錢不著急還！」
「人家姑娘還沒嫁過來呢！咱們不好這麼理所當然地欠著這筆錢。」喬瑞玲堅持自己的想法，「我還沒有老到不能干活，我也不去找那種出苦力的。就幫裁縫店做點趕工的小活兒，或者編個草帽和漁網什麼的。多少能賺一些，日積月累嘛！」
孟青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不同意，所以我琢磨很多天了。」喬瑞玲好言勸道︰「你還要念大學呢！你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我不想讓我兒子總為了錢而發愁。」
孟青無奈道︰「我沒有為錢發愁，我會好好念書的！功課絕度不會落下。」
「你哪有那麼多時間，大學是那麼好上的嘛！」喬瑞玲說道︰「你不要總是硬撐！你偶爾也依靠依靠我，不行嗎？」
孟青再次沉默下來。
「蓮娃到底拿了多少錢啊？你告訴我一個準數吧？也讓我心里有個底。」這個問題喬瑞玲問了好幾遍了，可是孟青就是死活不肯說。
「你再不告訴我，我就直接去問蓮娃了啊！」
孟青苦笑道︰「她不會告訴你的，她的嘴只會比我的更嚴。」
「你們這些孩子啊！」喬瑞玲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這樣子，他們欠蓮娃的錢，肯定不會少。
有一萬塊？
真要有這麼多的話，她干這些零工，的確還不起。
至少，幾年內是還不起的。
「實在不行，我先管你小舅借點錢吧！」喬瑞玲看向孟青，覺得這個主意還不錯，「小舅是我親弟弟，怎麼說都是一家人，好開口一些。他的家具廠辦得不錯，手頭應該有錢。」
孟青輕嘆道︰「欠誰的錢，都要抓緊還。」
「我知道要抓緊還。」喬瑞玲畢竟閱歷擺在這里，想問題還是很全面的。
她看著兒子說道︰「蓮娃不是要開分店了嗎？手頭錢不夠使的話，肯定會很不方便。你小舅和小舅媽過得比較寬裕，對他們來說，這些錢可能就是閑錢。回頭咱們給些利息就行，不會耽誤他們的正事。」
孟青擰眉陷入沉思。
母親說得不是沒有道理。
但他還是不想這麼做。
喬瑞玲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好好地想一想吧！」
孟青︰「蓮娃要是知道咱們借小舅的錢還給她，她肯定不會要這個錢的，而且她還會生氣。」
「生氣了，那就得靠你去哄了啊！」喬瑞玲淡笑了一下，「這你都哄不好嗎？」
孟青也跟著笑了一下，「不好說，感覺不太好哄。」
喬瑞玲︰「蓮娃不會真的跟你生氣的。」
「她有可能不氣，但她很可能會直接把錢再拿給小舅。」孟青認真道︰「這種事情，她絕對做得出來。」
喬瑞玲︰「……」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怎麼回事？！
都這麼不听話的嗎？
孟青突然有點想笑，「等我回來直接問問她的意思吧！」
「嗯。」喬瑞玲點點頭，贊同這個想法，「兩個人是應該有商有量的，與其胡亂猜，是不如當面坦誠地溝通一下比較好。」
兩天之後，胡桃聯系了江芝蓮。
江芝蓮得到唐小龍的允許後，帶著妹妹去參加了唐爺爺的葬禮。
唐羨軍一早就跟孫子說過，他死後不需要搞傳統的那一套繁瑣的流程。
簡單一點，不要棺材，不要墓地。
火化之後，把骨灰撒到江邊就可以了。
自由一些，隨意一些，瀟瀟灑灑的。
無論是對活著的人，還是對死去的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陳翠紅這次沒有嚷著非要去，安安生生地窩在了招待所里。
江幼婷一路都低著頭，一副罪人的姿態。
剛到江邊，她就開始默默地流淚。
哭得非常克制，一點聲音都听不到。
但是淚水流得卻跟往日一樣洶涌，把圍巾都浸濕了一大片。
唐家的人都在比較靠前的地方，正在進行簡單的告別儀式。
江芝蓮和江幼婷姐妹倆則站在最外邊一層。
她們很默契的，都想把自己隱身起來，不願引人注目。
她們只是過來送送唐爺爺的，不想在這種時候，跟唐家人產生什麼沖突。
也不知道唐家人知道多少內情，會不會找她們的麻煩。
江芝蓮不確定需不需要出面解釋些什麼。
即使需要解釋，肯定也不是現在。
唐小龍抱著爺爺的遺像，面無表情。
胡桃在他不遠處陪著，受到了唐家人和唐家親戚，諸多不友善的眼神。
哎……
江芝蓮輕輕一嘆。
這些天，胡桃的日子肯定也特別不好過。
自己那點愧疚和小情緒，跟胡桃要面對的一切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我以為你不過來了呢！」突然有人輕輕地拍了下江芝蓮的肩膀。
江芝蓮正在專注地看著江邊的告別儀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一哆嗦。
扭頭一看，原來是季廣田。
「季老。」江芝蓮低聲打了個招呼。
季廣田朝江芝蓮身邊看過去，開口詢問道︰「這是你妹妹啊？」
「嗯。」江芝蓮點點頭，「這是我最小的妹妹，幼婷。」
「幼婷。」江芝蓮又介紹道︰「這位是季老，跟唐爺爺是老朋友，以前幫過我很多忙。」
江幼婷訥訥地朝季廣田點了一下頭，帶著哭腔說道︰「季爺爺好。」
「小姑娘哭得挺厲害啊！」季廣田安慰道︰「這上了歲數的人走了啊，是有福氣的事情。不用遭罪了，挺好的。」
江芝蓮淡聲解釋道︰「我妹妹是個小哭包，一哭起來，就得哭半天。」
「江邊風大，別把眼楮哭壞了。」季廣田看向江邊，說道︰「骨灰已經撒完了，接下來也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們跟我過去坐坐吧！」
「去哪兒啊？」江芝蓮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人家和小店。
「前面小道進去，有一家是我朋友。」季廣田解釋道︰「夏天我來這釣魚的時候認識的。」
江芝蓮先入為主地以為，釣魚認識的應該是位老大爺，或者是中年大叔什麼的。
結果進屋一看，竟然是位白發蒼蒼的老女乃女乃。
看起來有八十多歲了，背有點駝。
不過人還很精神，聲音清脆響亮。
耳朵也還好使，用正常音量跟她講話，她都能听得清楚。
她獨居在這個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里，是個孤寡老人，平時寂寞的時候，就會去家門口的小河邊釣魚。
季廣田認識她之後，就會經常過來坐一坐，陪老人家聊聊天。
「這孩子眼楮怎麼都哭沒了，哎呀呀……」老女乃女乃直接伸手去擦江幼婷臉上的淚水，「孩子別哭了啊！看你這圍脖都要濕透了，哎呦喂，這冰得都凍手哇！」
她牽起江幼婷的手就朝里屋走去，「快過來用熱水洗洗臉，圍脖拿下來吧，女乃女乃給你烤一烤。」
「這孩子，怎麼還哭呢！」老女乃女乃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屋內傳出來。
江芝蓮听得一陣感動，「女乃女乃人真好。」
季廣田︰「老太太喜歡孩子，我就知道她肯定喜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