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之後,江芝蓮直接回了出租房。
孟青剛好打來電話,听到對面傳來的一聲「喂」,他就听出來她的聲音不太對勁。
「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孟青關心地詢問。
江芝蓮輕嘆道︰「老太太死了。」
孟青愣了一下,覺得有些突然。
「後事他們在辦,我太累,就先回來休息了。」江芝蓮趴在茶幾上,聲音蔫蔫的。
孟青了解江家的情況,知道江芝蓮應該不是有多麼的傷心。
多半只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
孟青不打算安慰她,想了想,說道︰「你抽空了來一趟吧?」
江芝蓮淡淡一笑,「你想我啦?」
「嗯,特別想你……」孟青並不否認。
他最近真是想她想得不行,做夢都總夢到她。
「我也想你……」江芝蓮從茶幾下面找出一張孟青的照片來看。
她一邊點著照片里他的臉,一邊說道︰「等這幾天把後事辦完了,我就去看你。」
「真的嗎?」孟青語帶驚喜。
「當然是真的。」江芝蓮親了親照片里的孟青,隨後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道︰「說吧,還有什麼想托我辦的?」
孟青笑了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如果沒事的話,你肯定不會讓我特意跑一趟京城。」江芝蓮緩緩道︰「不過我相信你是真的想我了,這點自信心我還是有的。」
「你別覺得我是在指使你,給你安排活就好。」孟青語氣中帶著淺笑。
「放心,不會。」江芝蓮打開暖瓶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兩口潤了潤嗓子之後,問道︰「到底什麼事兒啊?」
「我聯系了個大夫,想讓我爸過來看看。」孟青的聲音,通過話筒的傳播,更加充滿磁性,好听得令人痴迷,「我媽沒出過這麼遠的門,我爸行動又不方便,我不放心他們自己過來。」
「知道啦。」江芝蓮笑著說道︰「用不著跟我解釋這麼多。孟先生,也就一倆月沒見,你咋還跟我客氣上了。」
「這不是客氣,是尊重。」孟青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江芝蓮笑了,「你跟叔和嬸子說過這事兒了嗎?哪天出發比較好?」
「還沒跟他們講,等全部確定了再說,走前一天告訴就行,要不然我媽容易胡思亂想,休息不好。」
孟青頓了頓,說道︰「時間就看你什麼時候有空了。」
「嗯?」江芝蓮微微詫異,「不是要看大夫的時間嗎?」
孟青找的,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專家吧,要不然也用不著特意千里迢迢地跑一趟。
一般這樣的專家,都很忙才對啊!
孟青解釋道︰「這個老大夫退休了,不上班坐診,天天遛鳥帶孫子,很閑的。」
「哦……」江芝蓮了然了,「那行,等這邊後事全都辦好了,我就帶叔和嬸子過去。約莫,三五天吧,爭取這個周末到京城。」
孟青嘴角揚起來,心里感到開心又輕松。
電話里沒有聲音,江芝蓮看不到孟青的表情,但她能猜到他此時一定在笑。
過幾天就能見面了啊!
她也開心得不得了。
整日的混亂和疲憊,似乎在這通電話結束後,就神奇地消失了。
江老太的後事由兩個兒子主持著,江芝蓮沒有過多參與。
江大路讓她幫忙干點什麼,她就出手幫一幫。
其他多余的,她一概不干。
江家其他平時都很少接觸的親戚,來了不少。
江芝蓮幾乎都不怎麼認識,也就當陌生人看待,最多按照禮儀給倒倒水,做頓飯。
江大毛這幾天一改往日的樣子,變得格外的嚴肅。
辦事瞧著也靠譜多了,江芝蓮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身為長子,該有的模樣。
王芳的腿沒傷筋動骨,無大礙,但走路還是不利索,只能在家里躺著。
江大毛也沒讓她出面招待客人。
看著礙眼,江大毛根本不想看見這個惹事的婆娘。
按照傳統習俗的流程,後事還算順利地辦了下來。
送走最後一波親朋好友,江家的人來到墓前給江老太行禮。
這時候一直沒出現的王芳、陳翠紅,忙著備考的幼婷,全都過來了。
一個接一個地行禮,敬酒。
江大毛哭得震天響,跪在墓前,嗓子都嚎破了。
听得出他是真的傷心,並不是假哭,而是哭得真情實意,發自肺腑。
如果江老太能看到這一幕,大概會覺得養這個兒子也算值得了吧!
雖然沒出息,整日沉迷賭牌,做事不靠譜,老母親在病床上也不會好好照顧。
但他們母子間的感情,還是非常深厚的。
江老太是真心喜歡這個大兒子,最後也是真的很失望。
江大毛作為兒子,也是真的依戀著她的老母親。
看大伯哭成這樣,有那麼一瞬間,江芝蓮是動容的。
幼婷這個小哭包,見不得任何人哭,听到別人的哭聲,就會跟著一通猛哭。
不清楚狀況的人,還以為她跟女乃女乃的感情有多好呢!
眼見著幼婷的眼楮哭得跟個大核桃一樣了,江芝蓮趕忙湊過去小聲勸了勸。
可是根本沒用。
這孩子一哭起來,就剎不住閘。
江婉看到,也過來哄了哄。
然而也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江芝蓮對大姐道︰「算了,讓她哭吧!高考的壓力肯定也大,趁此機會哭一哭,發泄一下情緒和壓力,也挺好。」
行禮過後,照例全家人要一塊兒吃頓飯。
陳翠紅不想留下來吃飯,便跟江芝蓮商量著要回城。
江大路听到了,上前說道︰「吃完了再走吧!用不了太久。」
陳翠紅看了江大路一眼,悶葫蘆也有開口留人的時候了?
也是稀罕。
實話說,江大路瞧著是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具體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但整體感覺,眼神、氣質,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似乎是,多了點男人味,多了點魅力?
腦海中一出現這個想法,陳翠紅就趕忙搖了搖腦袋,想把這個可笑的想法倒出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一定是單身太久,饑不擇食了。
陳翠紅自嘲地笑了笑,站在一旁,等著跟大家一起回江家。
人多必須得有個人組織,要不然一磨蹭就得半天。
江大毛傷心欲絕,大概沒心情管太多。
江大路的心情瞧著也挺沉重,幾天沒怎麼睡,憔悴得很。
既然後事辦得差不離了,就剩最後一頓飯,而且剩下的都是自家人,江芝蓮便出面喊道︰「天不早了,都回去吧!」
這邊話音剛落,另一邊突然傳來 一聲悶響。
動靜雖然不大,但听得人心里一咯 。
眾人紛紛扭頭看過去,只見江大毛站在一個小土坡邊,目光冷冷地低頭看著下面。
「大伯娘被推下去了!」江秀尖叫了一聲。
江芝蓮跑過去一看,王芳仰躺在土坡下面,兩條腿以怪異的姿勢扭曲著,人已經昏了過去。
江大路跟上來,看到這一幕,拍了一下江芝蓮的肩膀,說道︰「趕快送醫院!」
江大毛突然失心瘋似的狂笑了起來,大喊著︰「王芳你給我娘陪葬吧!哈哈哈哈哈……」
笑聲听著格外人。
幼婷嚇得小臉慘白,嚇得都不敢哭了。
江婉捂著小妹的耳朵,摟在懷里安撫著。
接下來的這頓飯是吃不上了。
王芳再一次被拉到了醫院,看的還是腿,不過這次比上次嚴重多了。
怕江大毛再發瘋,江大路沒有跟去醫院,而是寸步不離地看著他大哥。
江婉聯系了崔年。
崔年親自開車過來,把幼婷送回了學校。
如果不是有靠譜的鄒樂,江婉都不敢讓小妹這麼早回去。
江芝蓮說讓鄒樂陪著幼婷會更好,江婉這才同意的。
隨後崔年和江婉才去了醫院。
「大伯娘沒事吧?」江婉問了一句。
江芝蓮面色平靜地回道︰「人醒了,腿斷了。」
江婉︰「哪條腿?」
江芝蓮︰「兩條腿都斷了。」
江婉︰「能治嗎?」
江芝蓮︰「大夫說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