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張人皮卷

夜幕之下一片平靜。

安奇生安坐不動,眸光波瀾不驚。

兩世為人,經歷諸多波瀾,他的心境漸漸有了變化,頗有了幾分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的味道。

他並不在意這三人生平如何,是善是惡。

此來是踩他上位也罷,是為六扇門奔走也好。

他可不信,如何此番敗的是自己,這三人會放他安然離去。

而即便是這三人大仁大義,放他離去,得知他重傷的消息,又將有多少人會來‘除魔衛道’‘替天行道’。

是以,他不可能有任何留手,除非他自己想死。

董天佑顫顫巍巍的站直身體,慘笑一聲︰「好,好,好,安先生不愧是地榜第二,是我等自不量力了。」

「一朝動手,一死二重傷,安先生血魔之名當之無愧!」

一片狼藉的廢墟之中,風震宗咳血起身,臉色衰敗。

他到底沒有如雲唐一般直面安奇生,雖然此時重傷,到底沒有被直接震死當場。

「血魔」

安奇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漠然道︰

「如果這就是兩位的遺言,安某人倒是有些失望了。」

敗犬之吠,從來臭不可聞。

安奇生雖然知曉這是人之常情,卻也難免失望。

這便是大俠?

這便是高手?

其風度不說比之玄星一眾先賢,便是波特,王之萱等人,也是比之不上了。

生死之間固然有大恐怖,然而來此之前,便連這個都考慮不到嗎?

「風兄!死則死矣,何必說此等話來?」

董天佑直起身子,胸膛起伏︰

「我等縱橫一生,死前漏怯,豈不是敗了我等一世英名?」

「哈哈哈!」

風震宗咳出一大口血,大笑著︰「是極,是極!我等生已盡歡,死亦有名!倒是風某人看不破了!」

兩人對視一眼。

隨即齊齊發出一聲長嘯,踏步間,拳掌探出,並起劍指,以指演化諸般劍術,直刺安奇生而來。

李飛白等人看的心神搖曳。

兩人到了最後雖然懼死,但到底坦然而來,倒也不負其一生英明。

他們自問若是易地而處,除了跪地求饒之外,絕對沒有半分出手的念頭了。

安奇生輕嘆一聲,站起身來︰

「名利場是英雄冢,何苦來哉?」

轟!

安奇生起身之剎那,夜幕之下陡然有大風揚起漫天灰塵。

剎那之間,安奇生一掃老態,無窮生機從他身軀之中迸發而出,綻放出讓人心驚膽戰的強大氣勢。

繼而,他一踏步,出手。

拳掌橫推之間,五指捏動之下,無形的氣流發出不堪重負的申吟之聲,拳至半步,隨之變換,掌間瑩瑩光芒一閃間。

已然以極度蠻橫的姿態撞開了兩人中門。

砰砰~

兩聲幾乎同時響起的踫撞聲中。

風震宗與董天佑的身子齊齊一震,僵立當場。

其他幾人看的清晰,兩人僵立之間,好似有一重無形掌力自兩人背脊之間透過。

土石飛濺而起,那一道無形掌力赫然于兩人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溝壑。

呼~

安奇生手掌一收,兩人的尸體就此落于溝壑之中。

鐵山從廢墟之中走出,目光有些復雜。

三尊氣脈凝成的大高手,即便是比之薛潮陽這樣的名捕差上一籌,卻也是橫行一州的霸主了。

就這麼死了。

「將他們三人掩埋了吧。」

安奇生淡淡說了一句,踱步向著廢墟邊緣,戰戰兢兢的李飛白等人走去。

鐵山微微搖頭,將不遠處雲唐的尸身也搬了過來,填在了溝壑之中。

細細掩埋。

「人死萬事空,金銀珠寶,又有多大用處?」

捏著從三人身上取來的些許銀票,幾本秘籍,鐵山輕嘆一聲︰

「墓碑也就不立了,以三位在楓州的名頭,立了墓碑不知要有多少盜墓賊前來光顧」

門下弟子數百,良田萬頃,家財巨萬,嬌妻美妾如雲,勢力可謂極大。

無論是州府之中的諸多鄉紳士族,還是朝廷派來的封疆大吏,都要給他們三分薄面。

可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但一死之後,也不過三尺墳塋一撮黃土罷了。

踏踏踏~~~

听的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以及夜幕之中如今看起來無比可怖的白發老道士,李飛白三人膽戰心驚,心髒劇烈跳動著,好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

呼吸困難。

目睹了三位傳說中的大人物被如此輕易的打死當場,他們哪里敢有半似異動?

如何能夠不恐懼?

噗通~

待得看到緋紅月光之下的安奇生,三人終于忍不住,一下跪倒在地,連連討饒︰

「道爺,道爺,我們只是路過,路過,和他們三個不是一伙的。」

「是小的嘴賤得罪道爺,這就掌嘴!」

李飛白額頭冷汗涔涔,左右開弓將自己的臉打的‘啪啪’響。

此時他悔的腸子都青了,自己沒事往這邊湊干什麼?

簡直是自尋死路。

長孫懷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心中卻無比暢快,又有些焦急,害怕這位老道爺被他們給蠱惑了。

急的眼珠亂轉。

安奇生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幾人,沉默片刻之後,才淡淡開口︰

「李飛白,殺人全家的滋味,如何?」

「道,道爺?」

李飛白心中一揪,張口結舌,心中恐懼無比。

他怎麼知曉?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一時間,不止是李飛白,李飛虹與袁三也只覺手腳冰涼呼吸不能,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懼。

安奇生眸光之中泛著漣漪,唯有他可見的視角之中,閃爍著幾人曾經做下的事情。

呼~

長孫懷也在震驚,突然感覺身體一松,連忙扯下嘴中布條,一下翻身跪倒在地,連叩三個響頭。

「道爺,這三人是青岩三凶,平日里無惡不作,為了我師父家傳的寶物,殺了我師父全家!

您不要被他們騙了,他們此番過來,若是您不會武功,只會連您一並殺了!」

長孫懷說著淚流滿面,眼神滿是恨意的看著三人。

「住口!」

「胡說八道!」

袁三等人全都為之色變。

「長孫懷,那東西,本來是我李家家傳的,是你師父的先輩從我李家奪走的,這只是物歸原主!」

李飛白臉色鐵青。

「胡說八道!那東西本來就是我家師父家傳的!」

長孫懷怒極。

「江湖仇殺,老道我大概也沒有必要管。」

安奇生輕輕開口,便壓下了所有聲音。

江湖之中,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很難說得清對錯,他也並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李飛白三人面色一喜,長孫懷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不過。」

安奇生話音一轉,拂袖間勁氣橫過,修長食指已然一一點在李飛白三人眉心︰

「既然踫上了,舉手之勞,做一做也無妨。」

李飛白三人眸子瞪大,嘴里‘赫赫’有聲,卻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頭在地上一磕,已經沒了氣息。

「多謝道爺為我師父一家報仇!」

長孫懷叩首不止,涕淚橫流。

「罷了。」

安奇生手掌輕抬,無形氣勁將其托了起來。

短短片刻已經分別入夢四人的他,自然知曉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道爺」

長孫懷起身之後,突然扒開衣衫,伸手在胸前一撕。

刺啦一聲。

一張與其皮膚別無二色的人皮卷已經被他一下撕扯了下來。

他雙手捧著這人皮卷,躬身道︰

「這人皮卷是我師父祖傳下來的,還請您收下。」

無功不受祿,有恩自不推辭。

安奇生從來不是個虛偽的人,對此物心中有所好奇,自然也就伸手接過。

這是一張極薄的皮,在緋紅月光之下,卷上空空蕩蕩,其上似乎什麼也沒有。

「道爺,這上面的確是什麼都沒有」

長孫懷苦笑一聲道︰

「我師父幾代人也曾追尋過這羊皮卷,其上既無地圖,也無神功秘籍」

得到這羊皮卷之後,長孫懷也不止一次的看過。

但是卻一無所獲。

這上面根本沒有絲毫的東西。

就為了這麼一張皮,師父一家都葬身火海之中,他根本對這張羊皮卷沒有絲毫的留戀,若非是其水火不傷,他早就將其毀掉了。

「這是一張人皮」

安奇生輕輕捏著這張人皮卷,眸光泛著一絲漣漪︰「而且,來自于一個高手。」

安奇生心中頗有些好奇。

以他的眼力,在這月光之下,都沒有看到這張皮上有任何毛孔或者破損之處。

顯然,這張人皮的主人,體魄已經達到一個極高的程度,比起此時的他,似乎還要強上一線。

至少現在的他雖然毛孔微小不可見,至少是可見的。

畢竟,他還留有毛發。

這人皮卷的主人,必然是全身沒有了一絲毛發,清潔溜溜。

禿子,能不強嗎?

「既如此,道長便留下這東西吧。」

長孫懷又跪下磕了幾個頭之後,才提起李飛白三人的尸體,道︰

「師父亡魂未遠,晚輩要提著他們的尸體去祭拜師父一家」

「去吧。」

安奇生擺擺手。

目光垂下,細細的打量著這人皮卷。

這等高手撕下自己的皮,自然不是為了給後人留個紀念,其必然是有什麼東西想要流傳下來。

目光看不到,並不代表其上沒有東西。

眸光中漣漪升起,倒映出這張人皮卷來。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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