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大齊舊歷,也不是沒有皇帝年幼長姐垂簾听政的典範……
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瓊熒嘴角輕揚,似笑非笑地看他。
「朕若是不願呢?」
老丞相重重地一叩首「臣,願以死為諫!」
瓊熒嘴角的笑意微頓。
這回沒了玉婉兒氣運的影響,老丞相所言所為皆為肺腑真心。
真是個……老頑固……
瓊熒閉目,深吸一口氣而後才睜開眼楮。
「來人。」瓊熒平靜地說︰「賜鴆酒。」
老丞相身子微僵,他抬頭看向小皇帝,眼中卻沒有什麼難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已經料到當今天子會是這般反應。
只是眼眶中卻有淚花積蓄。
「臣,多謝皇上!」老丞相再叩首。
「丞相李尚德,拜相二十載,輔國良多,今加封為侯,賜號忠勇。」
這大抵是大齊開國以來最短的加封侯爵的聖旨。
也是頭一遭,有人封侯時被賜了鴆酒。
小皇帝的態度很明顯——
朕認可你的忠心,肯定你的貢獻,但絕對不會因你的生死改變朕的態度。
你若要死諫,朕成全你,許你死後榮華,保你家人家族福祿安康。
「臣,謝主隆恩!」
「吾皇……萬歲……」
老丞相叩拜,聲淚俱下。
「臣將去,唯願大齊天佑,昌盛繁榮,百姓安康!」
老丞相起身,顫抖著手端起酒杯,眼神卻格外堅定。
酒樽空,老丞相閉目,等了良久也沒感覺到哪里疼痛。
這也許便是皇上的仁慈之處了吧?老丞相想。
听說被毒死的人死相會很難看,不知道會不會嚇到他的小孫兒……
又過了許久,老丞相試探著睜開雙眼,印入眼簾的卻是小皇帝含笑的面龐。
「唔,朕的忠勇侯醒了。」
瓊熒坐在座位上,淡然地一揮手︰「忠勇侯,還要朕請你入座不成?」
小喜子已經帶人重新擺了食案,听到瓊熒開口,當即笑盈盈地迎上來。
「忠勇侯,請隨咱家來。」
一場盛宴,有始有終。
老丞相卸任,留下的是盡心輔佐新皇的忠勇侯!
艾九清注視著兵不血刃解決此事的小皇帝,滿腔憤懣只化作掩不去的驕傲……
他的皇上,光芒萬丈!
想到水患之後出于私心沒有歸還的聖旨,艾九清臉上發熱。
似乎,到時候了……
散了宴席,瓊熒心中卻隱隱的為另一件事發愁。
跟著小皇帝入了勤政殿書房,艾九清心疼的上前替她揉捏著肩膀。
「皇上有心事?」
「這一日,比朕預料中的早些……」瓊熒輕嘆。
「皇上大勝歸來,正是民心所向,軍心所順。」艾九清溫聲分析︰「皇上放心,凡事皆有臣在。」
若是皇上無德,突然揭露女子身份自然會遭得百姓不滿。
可如今皇上功績斐然,利國利民之策接連不斷。
在百姓中聲望之高,盡數古今,少有帝王賢者可匹。
更何況如今官場之上,已是上下一心。
此番情形之下,只要稍加運作,必然不會引發民怨。
「不是……」
听到艾九清的心聲,瓊熒干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朕沒有女式的龍袍。」
艾九清的動作停頓了下,才柔聲說︰「如此,就更不必擔憂了……」
……
祭典當日,瓊熒看著艾九清送來的龍袍,臉上的欣喜幾乎藏不住。
「你……」
「嗯?」艾九清忍笑等夸獎。
「你可知私做龍袍是何等罪名?」
「臣知罪。」艾九清後退一步,恭敬地拱手。
「那便罰臣,」艾九清心中大動︰「囚于皇上身側,終了此生可好?」
嗷嗷嗷!答應他吧啊啊啊!小團子直叫喚。
掃了眼小團子,瓊熒抿唇一笑,矜持的頷首。
這個懲罰雖然和罪名不符,但攝政王輔佐她至今,居功甚偉,她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祭天大典上,瓊熒一襲女裝,堂堂正正地出現在眾人面前,祭奠天地,接受百官叩拜。
花車游行時,百姓們還在心中納悶——那坐在花車里的女子是誰?皇後嗎?
可又在下個瞬間被人告知——這是皇上!
咱們的皇上,是個女子!
女子為皇,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但在艾九清的控制下,冒出來的輿論都是好的。
有人敢說女子為皇吃不得苦頭,便有人站出來同他論一論陌州水患時皇上是怎麼親往陌州與百姓同甘共苦的。
有人敢說女子為皇心胸狹隘不利朝政,便有人站出來同他列一列科舉制對天下學子的意義。
若有人敢說女子為皇膽小如鼠難以長遠,這回不用艾九清運作,便有人拍著桌子擼起袖子要找他干架。
一年時間收服西蠻,此等功績,你不膽小你試試?
當初小皇帝假裝被俘孤身入敵營解救三十萬戰俘之事被編成了評書戲劇,在各個茶樓、梨園接連上演。
百姓們的思想淳樸,他們才不管頭頂上那個皇帝是男是女是人是狗。
只看見自己的生活切切實實地好起來,不必擔心外敵,不必顧慮天災,這就夠了。
太平盛世,莫過于此。
小團子興奮極了大人~
任務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五,小世界修復度百分之八十四~大人,咱們要去下個世界嗎?
對著桌上的折子忙的昏天黑地的瓊熒頭都沒抬。
不去。
急什麼!
好歹也等小世界修復度滿了再說!
省的那倒霉孩子又弄出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主男主來!
「皇上,攝政王求見。」小喜子走進來稟告,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還有忠勇侯和六部尚書。」
「宣。」瓊熒點頭,放下手中的奏折。
奇怪,最近似乎沒什麼大事呀!
攝政王捧著一明黃的聖旨走入,那雙瓊熒偏愛的骨節分明的大手甚至因為激動微微顫抖著。
跟在他身邊的幾人似乎是被強拉來的,滿臉茫然。
行禮之後,艾九清捧著聖旨眉目柔和。
「當初皇上臨去陌州之前,曾給了臣一道密旨。」艾九清掩飾著自己內心的激動,盡可能用平靜的口吻說。
瓊熒似笑非笑地看他。
若是她沒記錯,那道聖旨應當是空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