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熒走下殿,親自為他加冠戴袍。
她拍著老者的肩膀,長嘆一聲︰「國策誤卿!」
「皇上……」老者哽咽,眼泛淚花。
小皇帝按著他的肩膀,抬眼看向面帶激動之色的進士們。
「今有卿等,是大齊之幸,是朕之幸!」
她的聲音清亮,在這勤政殿中回響,重重地敲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老丞相復雜地目光從這些陌生的面孔上掃過,心中感嘆。
按照讀書條件來說,分明是世家子弟更佔優勢。
可今日在場的三十人,世家子弟竟不足三成!
放榜之後,不少近年來新入官場的公子哥兒丟了差事,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原本被他們瞧不起的那些泥腿子頂上去,成了高高在上的那一個。
這群從百姓中來的人,能在求官無路的情況下堅持學習,最起碼也能稱得上是一聲心思純粹。
旁的不說,堅持讀書識字這麼多年,這些人一開始所追求的不是為官,而是因為熱愛和喜歡,是為了明事理,是為了學以致用……
論起為官之道,他們自然不及那些受家中燻陶多年的世家子弟。
但論起為民之心,他們卻遠超那些人。
這群人才入官場時還有些許生澀,但不過短短數月,卻叫帶他們入行的上司們瞠目結舌。
——就沒見過這麼瘋的瘋子!
能一個月干完的差事為什麼要半個月就辦完?
模模魚不好嗎?
一時間,大齊朝堂竟呈現出烈火烹油之盛,逼得那些原本可以渾水模魚的老臣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唯恐一個不小心,就叫這些泥腿子中來的讀書人擠下去!
紫微星愈發明亮,零零甚至能看到瓊熒身上不斷匯聚的紫氣。
大人!照這麼下去咱們很快就能完成任務了!小團子興奮地直轉圈。
瓊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忽而問「近幾日玉夫人可進宮了?」
進了進了。零零順手打開監控,幸災樂禍地說這幾日日日都來!不是要錢就是撒潑!
這下可好,玉婉兒沒幫自家表哥要來官職,就連自家父兄的官職也沒了!
原本想著玉婉兒懷了孕,怎麼著玉家也能撈上一筆好處,誰知道左等右等,竟然連一個封賞都沒降下來!
玉父和玉兄飛黃騰達的夢斷了!官復原職的希望沒了!玉府中里整日鬧得烏煙瘴氣。
原本兩人沒了俸祿倒也不打緊,畢竟玉家經營多年,名下的莊子商鋪也不在少數。
但眼瞅著玉婉兒懷孕後連禁足都沒被解除,一些底氣較足的世家便也開始悄默默地動起了手腳。
畢竟他們的族人兒孫也有不少人在此次科舉中失去了官職不是?
在這些人的連番報復下,玉家手下的產業不過短短數月就接連宣告破產。
而在與林氏商行對抗數月卻仍然在玉婉兒氣運庇佑下堅持下來的玉氏商行,也在這些人的聯手運作下徹底崩塌。
只留下一棟孤零零的酒樓,上面還掛著沾了灰塵的烏木牌匾。
——天下第一商。
「沒錢?怎麼沒錢!」玉夫人氣急敗壞地指著小桃的鼻子罵︰「婉兒怎麼說也是堂堂皇妃!怎麼可能連幾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捧著肚子的玉婉兒坐在一旁,氣的不想說話。
小桃捂著被打的高高腫起的臉,抽噎著說︰「夫人,您前日說要做生意要去了一千兩銀子,昨日又說府中沒米下鍋要去了五百兩銀子,今日再來,玉華宮里是真的沒銀兩了!」
听到他們兩個在這里吵鬧,玉婉兒只覺著頭疼,不耐煩地揮手︰「罷了罷了,不就是五百兩銀子嗎?你去拿來就是,吵得本宮連午覺都睡不好。」
「娘娘!」小桃在瞬間失聲痛哭︰「玉華宮是真的沒銀子了啊!」
「什麼?」玉婉兒驚得起身「怎麼會呢?商行呢?」
「娘娘!」小桃只覺著滿心絕望「哪里還有什麼商行啊!」
「怎麼會?」玉婉兒大驚。
「娘娘,自打七月份以來,商行就開始走下坡,能夠支持到現在已是不易,如今也就剩下一個酒樓而已了啊!」
小桃跪地叩拜,心中被無力感充滿。
這些東西她分明一直都有匯報啊!
在短暫的失神後,玉婉兒無措地站在原地呢喃「怎麼會這樣?」
「王爺!對!王爺呢?」玉婉兒抓住小桃的肩膀追問。
金色的護甲隔著衣服掐進肉里,殷紅的血漬慢慢的在桃紅的衣裳上漫開。
「王爺?什麼王爺?」玉夫人眼中精光流轉。
「逍遙王呢?他不是說本宮掛個名就好了嗎!玉氏商行到了現在的地步他怎麼不管管!」玉婉兒搖著她的肩膀語無倫次地叱罵。
小桃無力的嗚咽了一聲,哭著說︰「娘娘,咱們尚且在禁足中啊娘娘!」
皇上仁慈允許玉夫人進宮探望,但卻不允許他們出這玉華宮。
就連玉氏商行的消息都是她費了許多心力才從侍衛口中打听出來的!
至于逍遙王的事,她又怎敢明目張膽地去問?
「逍遙王?」玉夫人掩唇驚呼︰「你是說玉氏商行是逍遙王在幕後操縱?」
「對!」玉婉兒回過神來,猛然起身對著玉夫人說︰「都是他!我們當初說好了分成的!你去找他!找他要銀兩!」
玉夫人忙一跺腳︰「你呀!你怎麼這麼糊涂!」
「什麼?」玉婉兒恍惚。
「那逍遙王私運忘憂散被發現!早就畏罪潛逃了!」玉夫人狠狠地說。
玉婉兒的身子在听到這句話的瞬間軟下,好在小桃反應及時,摻著她的胳膊緩緩地將她扶到座椅上。
「畏罪潛逃?」玉婉兒失神呢喃「為什麼?」
玉夫人說了什麼,她已經听不清了,只隱隱地听見了‘邙山’、‘忘憂散’、‘火/藥’之類的詞匯。
她忽而問「忘憂散為何不能賣?」
「那東西你沒沾吧?」玉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警覺地發問。
木然搖頭,玉婉兒不語。
「那就好!」玉夫人松了口氣,絮叨著說︰「那東西可踫不得!」
「這東西一旦沾染,可就戒不掉了,一個人也算是毀了……」
听見這句話,玉婉兒腦中轟地炸開,一片空白。
那日逍遙王瘋了似的逼她弄來通關文書時說的話猛然倒放,在她腦中劇烈回響。
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在瞬間變得蒼白,玉婉兒顫顫巍巍地抬頭,哆嗦著蠕動著慘白的雙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