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九清險些一口氣沒上來，被她氣的兩眼發黑。
她明明知道不是這樣！
定了定心神，艾九清不出意外地看見小皇帝正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是故意的！
艾九清敢肯定！
馬車吱吱呀呀的行入皇城，方才還嬌俏調皮的小姑娘斂去了自出宮後臉上掛著的笑容，又恢復成了刻板的模樣。
兩人入了勤政殿，徹夜長談。
推行新制度非同小可，論對大齊現有情況的了解，零零不及艾九清十分之一。
一直到更聲過五，艾九清才回神，看著桌前支著胳膊滿臉疲憊的小皇帝，這才意識到眼前人不是莊先生，不是他府中的那些謀士。
她已經很累了。
這種關乎細節的小事，該是他敲定以後再來匯報才對。
他一停，小皇帝便皺了眉頭「九月統考試行，明年起再依制分類，設立院試鄉試，然後呢？」
「皇上。」艾九清輕嘆。
「愛卿，朕才是大齊之帝。」瓊熒莞爾一笑，鳳眸中寒光凜冽。
愛卿，該放權了。
這種小事細節的的確確不需要她多操心，但換個角度來看，這種事情听來卻叫她受益匪淺。
最起碼這短短一夜，她所能了解到的如今大齊的現實的官場制度，比這些天來從折子上看到的都真實地多。
復雜地看著小皇帝，艾九清起身繞到桌外，一撩衣袍，鄭重的跪地。
起身欲攔的瓊熒緩緩地坐回原位，挺直腰板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神情肅穆。
「臣，謹遵皇上教令。」
該放手了……
他的小皇帝，一定能成為千古名君，賢良之帝！
這一夜，對兩人而言，似乎代表著某種關系的結束，對大齊而言，卻是某種新的開始。
心中一直被不安縈繞，躺在床上的萍兒一夜無眠，听見外頭更夫報更聲才嘆了口氣合上雙眼強迫自己睡一會兒。
今日不知道小桃還有什麼手段。
萍兒心想，越發覺著心累。
篤篤篤。
她才闔眼，外頭卻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見里面沒人應答，外頭的人小聲喚道︰「萍兒姐姐？萍兒姐姐？」
听聲音，是同她相熟的一個小宮女。
萍兒皺著眉頭披衣起身打開了門，看著小宮女柔聲問︰「怎麼了？」
「姐姐，娘娘醒了，想要見您。」
這麼早？
萍兒掃了眼才剛剛蒙蒙亮的天色，對著小宮女道了聲謝，又回到屋中快/手快腳地梳洗了下，便匆匆朝著主殿走去。
屋中的玉婉兒並未梳妝，只一身素白的中衣坐在梳妝台前，正在對小桃吩咐著什麼。
見到她來，玉婉兒點了點頭「萍兒，你做事素來是個穩重的，這麼些天來，本宮也看在眼里。」
萍兒心中咯 一下，非但沒有被夸的驚喜，反倒覺著心驚膽顫。
——她又想干嘛？
「商行新來了批原料需要核對清點，你去看著些。」
說著，抬手桌上早就備好的紙張和令牌遞了過去。
玉婉兒的態度隨意，又轉而接著對著小桃吩咐商行的事兒。
說完話一扭臉，見萍兒愣在原地面露糾結，玉婉兒不滿地挑眉「怎麼？」
「娘娘，奴婢從未做過這些事……只怕……」
「旁的事自然有人負責，你只管看著莫叫那些人耍花槍便是，有什麼怕的？」玉婉兒擰著眉頭，見她還是一副為難的模樣，不耐煩地說︰「小桃，你路上再多教教她。」
「是。」小桃低聲應允，一副乖順的模樣。
萍兒心中不安更濃，想要再度開口周旋，可玉婉兒和小桃卻沒給她機會，一個起身回到床上補眠，一個拉著她便往外走。
「不過就是看著下面那些人，省的他們手腳不干淨而已。」小桃譏諷地看著萍兒「妹妹能管得了這玉華宮的庫房，如何就做不了這外頭的活計了？」
「莫不是怕這出宮苦，不想替娘娘辦差事不成？」小桃說，話里話外都在給萍兒扣鍋。
听出她話語中酸溜溜的味道，萍兒心中反倒放松了幾分警惕，只軟和地笑著回懟。
一路出了宮門，馬車卻是越行越偏。
前腳小桃才下了車，後腳萍兒便借著買水的由頭，悄悄地朝著小販問路。
確定趕車的小太監沒糊弄她，她才暗暗地松了口氣。
「皇上，玉大人為官多年，行無大錯，廉潔自律克己奉公……」
「捧吹訴苦之語，李卿已在折子上反復提起，無需多言。」瓊熒抬手打斷他的話，又端起手邊的濃茶灌了一口，才擰著眉頭看向下方的大臣們。
「若朕所記無錯，李大人當是戶部官員，何時管起了刑部大理寺的差事？」
瓊熒玩味地說，目光從蠢蠢欲動的大理寺卿身上掠過，又將想要上前的刑部尚書逼了回去。
作為出頭鳥的李大人不慌不忙地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後援，當即心里發毛，左右看去，卻見原本約好的同僚一個個眼神發虛，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得。
「李大人說玉大人素來清廉，呵。」
「敢問李大人，這玉大人請動李大人日日上奏的五千兩銀票是從何而來？」艾九清笑了笑，語氣平和。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原本還有些心虛的李大人像是找到了什麼突破口似得，當即跪倒在地口中喊冤。
「皇上！微臣惶恐！」李大人瑟瑟發抖，言辭懇切，眼中還泛著淚花。
「且不論臣並不知什麼銀票，就算臣當真收了玉家錢財，那也必然不敢將這違法亂紀之事大聲宣揚，攝政王又是從何而知？」
「莫不是攝政王監察朝中官員，欲行不軌之事？」
素來和攝政王敵對的官員們立時開口，一個個興奮地臉冒紅光，看的瓊熒嘖嘖稱奇。
「還是說我等府中俱是攝政王安插的暗探？」
「攝政王手眼通天，今日敢監察我等家事，那明日豈不是敢插手後宮之事？」
「可憐如今後位懸空，這後宮之主莫不是也要攝政王來定？」
……
諸如此類的話充斥不絕，處在風波正中心的艾九清失笑，看向這些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官員時眼中滿是戲謔。
以他為首的官員听得心中忿忿，有心想要幫嘴吵回去，卻在接到艾九清的暗示後不得不住嘴，只冷眼瞧著這些人，暗中記下。
沒听到反駁，這群人吵得更凶，一人一句生生將艾九清釘在了罪人樁上，而後又興致勃勃地看向了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
「皇上，攝政王欲謀權篡位，其心可誅，望皇上明鑒！」
滿室寂靜。
「皇上？」
眾人難以置信地盯著當今聖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