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不好意思

「完顏喜混在遼國特使的使團里面?」

沈茶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回了鎮國公府,虎丘只剩下她和沈昊林兩個人,她才把這個消息給說出來。並非是她信不過薛瑞天和金菁,這種還沒有完全確定的消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還沒有想出應對的方法就泄露出去,到時候若是連累到了她安排在遼國的暗樁,可就糟糕了。

「小 在信里是怎麼說的,但也不是很確定。」沈茶越過沈昊林,從床上跳下來,跑到外間,從她的那個專門放密信的小匣子里面拿出了今天剛剛收到的信,趿拉著鞋又跑了回來,凍得哆哆嗦嗦的,快速的鑽進了被子里面。「小 在信上說,各國已經派特使帶領使團準備去西京朝賀新年,順便參加公主的婚禮。」

「吐蕃這一次也走函玉關,就不怕跟回紇踫上,兩家在函玉關前大打出手?」

「兄長說笑了。」沈茶本來想要打個哈欠,听到沈昊林的這話,生生給憋回去了,「按照我大夏的規矩,朝賀使團最多不超過一百人,兵丁不超過五十人,否則邊關有權不予放行。吐蕃和回紇,兩個使團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百人,若真是狹路相逢,函玉關的同袍們可以圍觀的就不是打架,而是潑婦罵街了。」沈茶很不客氣的靠在沈昊林的肩膀上,「前年回京在金殿上見的那一幕,至今印象深刻。」

前年剛入春,沈茶跟隨沈昊林、薛瑞天回京述職,趕巧,遇到了吐蕃和回紇的使團同時進京朝貢,兩國使者在金殿上,當著大夏皇帝、皇親貴冑以及滿殿文武大臣的面,高聲對罵,後來覺得不盡興,就上演了全武行,揪頭發、抓臉什麼,要多鬧騰就有多鬧騰。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宋玨這個當皇帝的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超愛看熱鬧的,被他帶的,滿朝文武也顯現出了這方面的傾向,剛開始的時候,兩國使者對罵,還有內侍上去勸阻,也不是真心勸阻,就是意思意思,聊表心意。被拒絕了之後,大夏君臣就心安理得的看起戲來。

最後,還是吐蕃使者更勝一籌,靠著自己的重量贏得了這場比賽……哦,不對,是罵街的勝利,晃著被回紇人抓了一臉血的腦袋,得意洋洋的走了。回紇使者輸了陣,但也沒給自己國家丟人,雖然被吐蕃人抓花了臉、揪掉了一綹頭發,他也沒少對那個胖子下狠手。

後來,這場寫進了大夏史書里的所謂兩國使者之爭,被沈茶喻為兩國潑婦罵街。

「听說回紇的那位使者,因為自覺吃了身形方面的虧才輸給了吐蕃人,回國之後,就開始大吃特吃。可惜,他是個光吃不長肉的,無論如何也長不到吐蕃人那個樣子。」沈昊林雖然在說笑話,但眼楮卻沒有離開那封信,「遼國使團的特使居然是蕭鳳歧,耶律終于舍得把他的寶貝外甥放出來給人瞧了?」

「不是舍得,是不得不舍得,否則就該出人命了。」

「他惹到人命官司了?」沈昊林一皺眉,「要是這樣,咱們可不能放行。」

「兄長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這麼回事。蕭鳳歧十三歲就進了北樞密院,這幾年也只是安安分分的當差辦事,但能在北樞密院站穩腳跟,僅僅靠著本分是絕對不可能的。咱們在北樞密院的人說,他在北樞密院籠絡了一批和他年紀相仿的宗族子弟,風頭隱隱的要追上那些老人兒了。」

「是那幫老家伙覺得不安穩了吧?蕭鳳歧的存在有點妨礙到他們了。」

「那也要怪蕭鳳歧自己,既然要假裝老實孩子,就要一直裝下去。人前一面,人後一面,早早晚晚是要露出馬腳的。」沈茶嘆了口氣,「耶律在這個時候把他派出來,是因為北樞密院的人在他跟前告狀,不滿蕭鳳歧拉幫結派,對付他們這些老人兒。耶律雖疼愛這個外甥,但也不能因為他一個就跟整個北樞密院對著干。更何況,不止北樞密院,南樞密院也有人請耶律申斥他。」

「他這個手,伸得夠長的,居然伸到了南樞密院去!」沈昊林搖搖頭,「年紀不大,野心不小。還沒怎麼著呢,就想著在南北樞密院都安上自己的人。耶律是個多疑的家伙,南北樞密院的人一前一後來告狀,他嘴上不說,心里大概也生出了幾分忌憚之心吧?」

「十有**是這麼回事,否則的話,耶律南和齊志峰這兩個人,怎麼會出現在使團的名單之中?一個是當今小遼王的堂兄,和耶律的兒子耶律嵐是莫逆之交。曾經有傳言,他在金國待了很多年,完顏喜的父兄遭難是他一手炮制的。但這也只是傳言,卻未曾證實過。」

「如果傳言屬實,這個人要列入重點關注目標。」

「是,我早已讓小 注意他了。」沈茶點點頭,「另外那個齊志峰,雖然也未曾出仕,但他父親現在是南樞密院的老大,母親又是耶律宗室之女,跟耶律南和耶律嵐是一起長大的,三個人如親兄弟一般。這兩個人表面上是副使,但整個使團真正做主的應該就是他倆,蕭鳳歧不過是個擺設。」

「耶律……對蕭家一直都放心不下,對蕭家的子弟並不能完全的信任,生怕再出一個他祖母那樣的人。」沈昊林輕輕點一下信上第三個副使的名字,「所以,這個叫做燕榭的第三位副使,你們就懷疑是完顏喜?」

「臨潢府姓燕的高管,攏共就三家,其中一家是咱們自己人,底細是清楚的。其他兩家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並沒有這個叫做燕榭的人。一個從未在遼國朝堂上出現過、甚至是沒有在臨潢府出現過的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成為了遼國朝賀使團的副使,和耶律南、齊志峰平起平坐,居然還沒有人反對,不覺得很可疑嘛?而且……這個燕榭出現之後,完顏喜就離奇的消失了。」

「金國使團只有一個特使,就是完顏與文,這個完顏與文又跟完顏父女不和,這次洪災跟他們唱反調的貴族,領頭的就是他,對吧?」

「對,他還有一個身份。」沈茶稍稍側臉,朝著沈昊林一笑,「唯一一個無條件支持完顏喜的人。」

「無條件支持?即便完顏喜用金國的全部去換那個王位,他也支持?」

「嗯,他倆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從小關系就好。」沈茶點點頭,把密信從沈昊林的手上那下來,扔進床邊的炭盆。若不是想要給沈昊林看,這種特別的密信,她都會在看完之後馬上就燒掉的。至于那個小匣子里面,裝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完全不會暴露她在遼金安排的那些眼線。看著那封密信燒成了灰燼,沈茶打了個哈欠,靠在沈昊林的肩頭閉上了眼楮,小聲的說道,「完顏與文跟完顏父女不和,但卻能成為金國出訪大夏的特使,兄長,不覺得很神奇嘛?」

「也許是他在國內蹦得太歡了,完顏宗承和完顏萍覺得他很礙眼,所以很干脆的把人給丟出來了。從金國到大夏,然後從大夏再返回金國,兩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又或許是……」沈昊林低頭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似睡非睡的沈茶,「他是故意的?」

「我也覺得是故意的。」沈茶覺得燭光有點晃眼,讓沈昊林滅掉了兩盞,說道,「他應該一直都知道完顏喜的蹤跡,時不時的給予一定的幫助,金錢上的,情報上的,都有。完顏喜去求助耶律,沒準也是他的建議,他和完顏喜一樣,就算是亡國,都不肯向大夏低頭的。」

「所以,在知道完顏喜混入了遼國使團之後,他也想辦法讓完顏宗承和完顏萍派他出使大夏,目的是為了跟完顏喜見面?」

「應該就是這樣,要不然,憑他們帶著的一百來人,還想偷襲不成?而且,我看了一下,這一次金國使團的名單連五十個人都沒有,但朝賀的禮物都是很貴重的。顯然不把這次的特使當回事,派這麼少的人,押送這麼貴重的禮物,要是遇上了劫匪,那就有意思了。」沈茶冷笑了一下,「那對父女巴不得完顏與文自己作死,死在這次出使的路上呢!」

「進了嘉平關城之後,每一站都有咱們的人跟著,一定會讓他平平安安的回到宜青府的。」沈昊林把沈茶摟在懷里,「遼金的使團什麼時候到?會不會在咱們這兒就能踫的到?」

「按照出發的日子來算,遼國使團臘月二十五就可以到,他們以往都是在這里吃一頓午飯,然後就直接穿城而過,不會在城中過夜,想來這次也是這樣的。金國使團是在臘月二十八到咱們這里,所以,根本不會在這里踫面的。」

「看來是打算在京中相見了。」沈昊林嘆了口氣,「明天記著給陛下傳信,稍微隱晦一點,讓暗影盡快送到陛下手上。哎呀,突然覺得心情挺好的。」

「是因為給陛下找了些有趣的事情嗎?」

「是啊,省得他過年的時候瞎折騰,有兩國使者吸引他的注意力,白萌的壓力應該會小點吧?」

「兄長……這是開始疼惜白萌了嗎?」沈茶嘟嘟嘴,「小天哥說,他總是跟你們作對,其實,是跟小天哥作對吧?因為大統領從小就仰慕兄長,想要像小天哥一樣,跟兄長並肩作戰。可惜,機會被小天哥搶走了,他才會不甘心,整天上躥下跳的吧?」

「唔,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沈昊林低下頭,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緊閉雙眼、臉蛋、耳朵微微有些泛紅的沈茶,「茶兒是吃醋了?放心,白萌那個家伙是絕對不會取代你的,永遠都不會。」

「兄長!」

「這是不好意思了?」看到沈茶瞪圓了眼楮,沈昊林笑了,「好好好,不逗你了,別生氣啊!」沈昊林拍拍沈茶的後背,「乖,好好睡一覺吧,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吧!」

「好,兄長也早些睡,晚安!」

沈昊林吹滅了最後一盞蠟燭,閉著眼楮等了好一會兒,听到沈茶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了,才睜開眼楮。

摟緊懷里這個熟睡的人,他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看來他家茶兒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只是沒有意識到而已,要不然也不會不好意思的,所以,他只需要陪在她的身邊,等著她慢慢開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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