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向死而生

作者︰鄭重騎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備忘錄很短。

蘇施君念的時間也不長。

但就這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卻讓鄭清有種好端端走在路上,冷不丁一腳踩空後徑直掉下懸崖的強烈失重感,又像是一頭扎進無底的深海,冰冷與漆黑的感覺撲面而來,瞬間將他淹沒。

年輕公費生表情僵硬著,尷尬的腳趾在鞋子里亂摳,平生第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掌握某種高級魔法,可以讓他瞬間溶入空氣里消失不見。

幾分鐘前,他與蘇施君的話題里還在聊著‘孩子’‘爸爸’‘男主人’等令人眼紅耳熱心跳的話題,幾分鐘後,她就抓住了一只綠色的紙鶴。

這讓年輕公費生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被捉奸在床的荒謬錯覺。

「很好。」

青丘公館的主人出人意料的夸獎了男生一次,表情高深莫測︰「在月下議會,顯露情緒意味著軟弱,人們更喜歡無論何時何地都保持足夠冷靜的巫師,那會讓他們感到心安,你現在的表情就很不錯,值得稱贊。」

鄭清很想扯出一個笑臉,但他懷疑自己臉上的細胞們都已經被嚇傻了,失去調節面部肌肉的能力。

「但是,」女巫的視線重新移回那張信紙上,用很確鑿的懷疑語氣重復著某個關鍵詞︰「……送花?」

男巫終于感覺自己舌頭與嘴部的部分細胞恢復了一點兒活力︰「啊……哈,哈哈……最近事情有點多……差點忘了。」

「你給其他女生送花?在情人節?還記了備忘錄?」

「朋友,很好的朋友……蕭笑告訴我說,成年人應該有這樣的禮貌。」鄭清毫不猶豫又給博士身上丟了一口大鍋,同時努力轉移話題︰「我甚至不確定是用魔法變出一束花,還是去買一束鮮花……貝塔鎮有賣花的地方嗎?」

「你可以在院子里隨便摘一束,青丘公館的小花園是整個貝塔鎮上最好的。」女巫心平氣和的建議道︰「但是不要把蘇芽的七色花摘掉……否則她會詛咒你的。」

鄭清疑心想詛咒自己的另有其人。

「可以嗎?」

男巫臉上露出一絲虛假至極的驚喜,聲音變形到他自己听著都害臊的程度︰「你覺得我該摘什麼花?」

「你讓我,幫你,給其他女巫選花?」公館主人臉上最後一絲笑意消失,面無表情的盯著男巫,似乎在思考他的大腦是不是在寒假狩獵任務中被怪物吸光了︰「我現在真的相信你吃掉烏鴉們的豆子了。」

有那麼一秒鐘,鄭清內心深處升起一絲極其細微的驚喜,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真正可以背黑鍋的家伙,但立刻,他就反應過來這只紙鶴誕生時自己還沒吃掉那粒銅豆子,甩鍋目標仿佛陽光下的肥皂泡,砰然破碎。

與此同時,女巫的前一句反問,又讓他感覺非常熟悉。

這該死的、強烈的既視感。

只是一剎那,他就驟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拜托某位女巫給另一位女巫挑裙子的畫面,但與那時相比,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截然不同的程度了。

「哦,不,沒有。」

男巫後知後覺,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立刻找補起來︰「我的意思是說,這點事情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解決……呼……」

年輕巫師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放棄繼續掙扎。

自古套路靠不住,唯有真誠得人心。

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巫師在一位大巫師面前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是非常不明智的。所謂‘目光如炬’對于大巫師而言絕不僅僅是形容詞,鄭清不覺得以蘇施君的聰明與敏銳,猜不到事情真相是什麼。

老實點兒,或許還能留個全尸。

男巫不無悲傷的想著,悄悄瞄了一眼桌後的女巫——此刻,她正手捧瓷杯,低著頭小口啜著里面溫熱的牛女乃,澹綠色的信紙躺在寬大的辦公桌上,信紙上的褶皺努力扭動著,似乎想重新變回紙鶴的模樣。

他咽了一口唾沫,很小聲,但是很認真的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我能說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說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渣……但那樣會讓我顯得更虛偽。你很好,真的。如果你想揍我一頓,我完全可以理解。」

蘇施君放下瓷杯,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男生。

「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也能收獲一張‘好人卡’,」她語氣澹澹,伸手撿起桌上那張綠色的信紙,彈了彈︰「……這種事情,就算是我說出去,應該也沒人會相信吧。」

鄭清眼角微微一搐,想起了自己被人敲悶棍的那個夜晚。

頓時感覺自己罪大惡極。

然而女巫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愕然的抬起頭來。

「至于揍你一頓,那倒還不至于。」蘇施君垂下眼皮,輕描澹寫道︰「一則,你一個小雛兒,還做不出敗壞青丘門風的事情;再則家暴是違反《巫師法典》的,我是聯盟的大巫師,月下議會的上議員,更應該以身作則……你也不想冬冬小小年紀就沒了爸爸吧……唔,如果打你一頓,你能不送花了嗎?」

不能。

鄭清很沒底氣的看了回去,卻沒敢把這兩個字說出來。

他不知道此刻突兀升起的些許勇氣是因為女巫剛剛使用了‘小雛兒’這樣的糟糕字眼兒,還是她提及波塞冬與‘家暴’這兩個詞,總感覺此時此刻此屋之中的對話與氣氛格外詭異。

篤篤。

門外響起幾下不輕不重的敲門,打斷了這抹詭異的氣氛。

鄭清陡然松了一口氣,竟有一種從深海潛泳後浮起的感覺。蘇施君敲了敲桌子,書房門無聲打開,青丘公館的女僕長站在門外,向屋子里的兩人行禮後,才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門外來了三位巫盟調查局的專員,聲稱有一些事關聯盟安全方面的話題需要與鄭清少爺溝通。」女僕長言簡意賅的匯報道。

鄭清一個恍忽,才反應過來巫盟調查局是三叉劍的正式稱呼,許久沒有听過,以至于他第一時間都沒有想起這個名詞。

但三叉劍找自己干嘛?

「三叉劍?」蘇施君替他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她手中折磨著那張信紙,細眉微蹙︰「大早上,這些家伙來干嘛……他們說具體什麼事情了嗎?」

雖然同處聯盟之內,但三叉劍與月下議會的關系一直比較微妙,雙方平日也極少有私下往來。

「‘無可奉告,小姐’,這是他們的回答。」女僕長非常完整而認真的傳遞了門外那些黑袍子想要表達的意思。

蘇施君把折成細條的信紙纏在指頭上——看上去她不打算把它還給男巫了,當然,鄭清也沒膽子討回來——轉頭看向男巫,語氣帶了幾分調侃︰「能讓三叉劍來堵青丘公館的大門……你這個寒假除了打死一個大巫師,還干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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